045


    這一晚,幺妹又做夢啦。


    夢裏是一片寬闊的看不到邊的,波光閃閃的大壩,比春暉姐姐捉大魚的壩還大。裏頭的水清澈見底,清清涼涼的,喝進嘴裏還甜甜的。


    她好喜歡啊!


    第二天,似乎是受這個夢牽引著,她跟春暉屁股後頭,跑到大槐樹下,想看看老爺爺好點沒,忽然發現昨晚堵得好好的洞,被人刨開了。


    “崔春暉你聽說沒,楊愛衛在這兒撿到好幾個銅板兒呢!”李寶柱激動壞了,語速又急又快。


    “那銅板兒又大又圓,讓給我們看一眼都不行,小氣鬼。”


    “他能撿到,我們也能!”


    所以,全村的孩子一頭紮土裏刨呢。


    今兒正月初四,大人們開始幹活了,沒人管的孩子們就是稱霸王的猴子,有幾個孩子頭叫著,一窩窩的紮堆。


    很快有人刨到生鏽的刀,一片嘩然!


    “這我先看見的,歸我。”


    “是我先刨出來的,張二狗想屁吃呢你?”


    很快,兩個男娃打起來了,幺妹趕緊機智的把自家姐姐們拉開,別被他們殃及池魚。


    “哇!又有一片,這一定是誰埋的寶刀!”


    頓時,打架的不打了,觀戰的不看了,刨土熱情那個高昂,回家扛鋤頭的,拿鐮刀的,好不熱鬧。


    幺妹把手縮袖子裏,慢悠悠的溜達。其實裏頭有啥她大致能感受到,隻是靈力範圍有限,超過三尺就探測不到啦。


    “妹啊,你離遠些,當心鐮刀。”春月就是這群孩子裏熱情最高漲最飽滿的!她平時是個飛毛腿,有啥都是第一個到,誰知今兒居然被楊愛衛搶了先,心裏正不服呢。那髒兮兮的臭小子算啥,他也配第一?


    冷颼颼的空氣,她臉上卻熱出汗。


    幺妹歎口氣,再次動用她的靈力,指指李寶柱腳下,“姐姐,那兒有。”


    春月一把推開李寶柱,掄圓了胳膊“吭吭吭”幾下,果然挖到一個瓷白色的小瓶子,隻有成年男子拳頭那麽大,可卻讓尋寶隊員們樂瘋了。


    “哇!春月你挖到啥?”


    “春月你運氣真好!”


    揭開蓋子,裏頭還有一把小勺,誰都沒見過,“這到底是啥?”


    “別是尿壺吧?”


    “誰的小基基才這麽大點兒,莫非是你,張二狗?”


    “脫開讓大家看看唄!”


    “鼻煙壺!”


    幺妹大聲喊出來,她覺著這些臭男孩們真是討厭,動不動就要看別人小基基,這種東西她聽老槐樹爺爺說過噠。


    “幹啥的這?”春月顛來倒去的看,越看越喜歡,這壺肚子大大的,可壺壁又薄薄的,洗幹淨後對著光還能看清裏頭的東西。


    “裝鼻煙噠。”


    “鼻煙是啥?有旱煙香嗎?”


    幺妹皺鼻子,旱煙臭臭噠。


    當然,大家沒時間好奇鼻煙又是幹嘛的,已經火速的再次投入戰鬥。好在孩子們都有分寸,知道避開槐樹根,要是看見蟲子還會給捉一捉,拿回去喂雞。


    隨著他們挖得越來越深,幺妹心跳得越來越快,“噗通”“噗通”,好像下一秒,立馬就要跳出胸膛似的,她緊了緊胸前的小衣服,手心都是汗。


    忽然,也不知道是誰,挖到了什麽,隻聽“噗”一聲,有什麽東西噴出來。


    孩子們嚇得“啊”一聲,紛紛彈開。


    幺妹卻精神一振,像頭小獅子似的撲上去,幾乎是“嗷嗚”一口,把那噴湧出來的東西吃進去——是清清甜甜的水,跟夢裏的一樣!


    春暉春月快嚇死了,幺妹這真是狀若瘋狗啊!跑上去,一左一右架住她,“妹啊,這啥東西都不知道,不能亂吃的。”


    “水,是泉水。”別攔著我,我要喝。


    眾人大驚,水?


    還是能喝的水?


    牛屎溝的社員們已經連續半個月每天隻有半桶水啦,不說大人們口幹舌燥心浮氣躁,就連孩子們也早渴死了,尿都是又黃又燙的,尿青菜上,立馬就能給青菜葉子燒出兩個洞來。


    此時也顧不上別的,反正崔綠真吃了沒事兒,大家一擁而上,用手捧的,直接伸嘴喝的,甚至回家提桶拿瓢的……哎喲,就跟搶黃金似的!


    幺妹被姐姐們拉開,眼睜睜看著其他人搶了她的泉水,嗚嗚,超甜噠!最近井水不夠喝,崔家去晚了打到的都是泥沙水,要在桶裏澄清很久很久,把下層的泥沙濾出去才能喝。


    可饒是如此,也是一口泥沙味。


    小地精喜歡吃土,可不喜歡吃井裏的沙子,尤其是水裏混沙子。


    村裏孩子比她還慘,有的已經兩天沒喝過一口水了,彎著腰就“噸噸噸”。


    很快,張愛國帶著大人們來了。


    有經驗的老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一眼泉眼,從大槐樹底下噴出來的,水流雖隻有鐮刀杆兒那麽粗,可它幹淨透明,清甜可口,光看著就能讓人甜到心裏去。


    “我,我記著咱們牛,牛屎溝出泉眼,上一次還是宣,宣統年間?”一個裹著小腳的老老太太,斷斷續續,口齒不清的說。


    幺妹知道,這是槐樹老爺爺說的,牛屎溝最長壽的老老老奶奶,牙齒掉光光了,她的孫子都比爺爺奶奶年紀大。平時就躺樹下曬太陽,說一句話要歇好幾氣。


    眾人大驚,宣統年?那不是八九十年前的事了?因為海拔和地形的關係,石蘭省少有泉眼,大家幾乎都沒聽過,沒想到窮得都沒褲子穿的牛屎溝居然遇到這種好運氣!


    真是踩了狗屎運啦!


    張愛國掬上一捧,親自嚐了嚐,“真他媽甜!”


    於是,男女老幼們,都排著隊上來喝水,個個喝成大茶壺,走路都是水在晃,下午的工也不上了,就在泉眼邊上守著,要有敢去洗頭洗澡的,捉住就是一頓胖揍。


    可一直到晚上,泉水還在噴,人們這才發現這泉眼居然是一天二十四小時不停歇的。得,家家戶戶趕緊把水缸水桶都給蓄得滿滿的。


    張愛國又讓人把隊裏公用的蓄水池也蓄滿,足足囤了百來噸水。


    第二天,公社領導們聽說這事,段書記親自帶人來考察,覺著真是神奇,在石蘭省這樣的高原地帶居然能冒泉眼?


    可這水它就是真真的,不停的在噴啊。


    得,回去通訊稿安排上。


    張愛國目瞪狗呆,他,他又要寫啦?這可難為死他了!


    連續兩天,大家圍著泉眼幹著急。今年大家都快渴死了,他們卻眼睜睜看著清幽幽的泉水流走,肉疼啊!其他生產隊聽聞風聲,都來看稀奇呢,甚至還有要跟他們買水喝的。


    當然,沒錢,說好用糧食換。今年的糧食可是硬通貨中的戰鬥機,一連換了兩天,上千斤糧食就進倉庫了。


    可大家又怕,地下水是有數的,總這麽換能持續多久?萬一今年繼續沒雨,他們這不是先透支了嗎?這叫啥,透支子孫後代的資源。


    封,必須封起來。


    可要去市裏買防水水泥來堵上,又怕給徹底堵死,水壓和運勢這東西,誰也說不清呐。


    最終還是周樹蓮想出來的法子,用塊大石頭壓上,別壓死,再沿著槐樹腳修一個環形池塘,讓它慢慢的湧上來,蓄在池塘裏,以後誰家要用水就來池塘裏挑。可人畜用的速度趕不上它湧出來的速度,就把池塘開個口,把多餘的水引流到壩塘去,到時候飲用的有了,灌溉的也有了。


    她這資本主義小姐,奶娘是蘇州人,這樣的故事沒少聽,沒想到現在居然派上用場了!


    村裏忙活兩天,水池修好了,壩塘幹涸的河底有了水,能放心大膽的灌溉油菜育秧苗了,就連大槐樹也綠了兩分,人人歡欣鼓舞。


    幺妹卻開心不起來,因為,她的寶貝媽媽上班去啦。早上醒來,炕頭再也聞不見媽媽的味道了,也沒有擺放整齊的小衣服了,隻有奶奶汗津津的褂褂,和一股濃濃的旱煙味兒。


    爺爺雖然在家時間不多,可他喜歡抽旱煙,屋裏都是這個味兒。


    而且,奶奶睡覺不脫衣服,怕著涼讓她穿著棉襖子睡覺,非常不舒服。


    而且,奶奶睡覺會磨牙,還會打呼嚕……


    最關鍵的是,她的nienie沒有媽媽的好摸!


    崔老太見炕上的小玉團子愁眉苦臉,黑亮亮的頭發滾得亂哄哄的,貼在腦袋上,跟個暴躁的小毛球似的,真是心都快化成水了。


    “乖乖醒啦?肚肚餓了吧?”崔老太抱著她,親了又親,又給泡了一碗奶香香的麥乳精,小丫頭這半年個子長得快,營養一定要跟上。


    春芽和友娣聞著味兒,也來了。


    老太太隻好讓她們三姐妹分著喝,當然,幺妹在喝之前,嘴裏肯定是要被塞一片鈣片的,直到看著她嚼吧嚼吧咽下去,老太太才出門幹活。


    劉惠扶著“大”肚子,靠在門邊,“哎喲,咱們家就幺妹福氣最好,兩個姐姐可是沾你的光啦。”


    可卻不想想,東西是顧三為了感謝黃柔買來的,暫且不說他的非分之想,就說人情那也是黃柔的人情,她孝敬老太太那是她的心意,老太太疼孫女,給了哪個孫女那也是她的自由。


    她摸著肚子,得意的想:等兒子出生,這群丫頭片子的福氣可就到頭啦,真希望兒子快快出生……啊呸呸,可別早產,得足足的待十個月才行呢。


    吃完東西,去茅坑蹲會兒,幺妹就開始每天的日常想媽媽。


    媽媽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呀?


    媽媽今天有飯飯吃嗎?飯裏有甜甜的大南瓜嗎?


    媽媽那兒下雨了嗎?帶傘了嗎?鞋子濕了沒?


    沒下雨的話太陽大不大?媽媽口渴不渴?有甜甜的山泉水喝嗎?


    哎呀,她實在是太想媽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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