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崔建軍下午跟人換了班,帶她們直奔供銷社。


    這地兒,春月還是第一次來,渾身壓抑著一種好奇與驕傲交織的複雜。


    黃柔掏出布票和錢,照著幺妹身形扯了幾尺非常洋氣的棕黃色的確良。


    春暉春月果然很懂事,雖然小眼神裏是藏不住的渴望,但嘴上一個字也不露。


    “春暉春月,等四嬸明年條件好些,給你們一人做身新衣裳,幺妹今年長得快,我就先給她做。”


    “沒事四嬸,你給妹做吧,我們有衣服穿。”


    家裏都知道,幺妹盡撿她們的爛衣服穿,還沒穿過新衣服呢。


    “四嬸,這布給幺妹做身背帶裙吧,很好看的。”春暉忍不住道。


    “背帶裙?”


    “對呀,就……就我剛才看見有人穿的。”其實是她後世看見的,這年代的大河口還沒人穿呢。她自詡是中年阿姨的年紀了,看著粉粉嫩嫩的幺妹就跟看自個兒孩子似的,想給她打扮漂漂亮亮的。


    棕黃色又叫卡其色,在皮膚白的小孩身上,特洋氣。


    背帶褲黃柔倒是見過,那是外國小孩穿的,以前她們班有一個蘇聯的,配上格子襯衫,男孩女孩穿著都好看。


    “可我不會做啊。”黃柔是典型的現代城市女孩,從小吃喝玩樂沒少體驗過,可針織女紅卻一竅不通,頂多能補個衣服褲子啥的。


    “三嬸肯定會做呀。”眾所周知,林巧針的針線活是整個生產隊最出挑的。


    黃柔還挺心動的,心情一好,別的買不了就給她們一人買方小帕子。又去煙酒糖茶櫃台,準備稱兩斤陳靜那樣的水果糖,“同誌,能不能麻煩多給我一點兒橘子味的?”


    售貨員翻個白眼,居高臨下:“你買了橘子味的,那別人還吃啥?人可不能這麽自私自利,光顧著自個兒,我們這兒啥都是有數的,愛要不要!”


    黃柔其實也就是隨口一說,能多給就多給,給不了她也能理解。可張口就給戴頂“自私自利”的大帽子,她也不爽,扭頭就要走。


    她本來就不是會吵架的性子,平時都是能讓則讓,盡量回避和人正麵衝突。


    “奶奶,生氣會長更多皺紋的哦。”幺妹圓溜溜的大眼睛,滿是誠懇。


    “啥?你叫我啥?”


    “奶奶呀。”


    “你這小兔崽子放啥狗屁呢!老娘都還沒結婚呢,你,你……”售貨員氣得胸口絞痛,一口氣差點兒沒上來。


    “快給阿姨道歉。”黃柔以為幺妹是故意替她出氣的,可這樣的方式顯得太小家子氣,也太不尊重人。


    幺妹眨巴眨巴大眼睛,這人站在高高的櫃台後,打扮得母大蟲似的,哈出來的氣還臭臭的,附近的植物們都叫她“老巫婆”,就是奶奶呀。


    但小地精聽媽媽的話,她真誠的說:“對不起阿姨,我不是故意噠。”


    其他同事捂著嘴偷笑,“喲,張姐你這是計較啥,小孩不會說謊哦。”


    “就是,你看人家玉團子似的人兒,惹人愛呀。”


    供銷社的女人們,那可是閑出屁能演宮鬥劇的,大家添油加醋,無異於火上澆油,把這女人氣得臉紅脖子粗,指著幺妹就是一陣亂罵。


    說她可以,可說閨女就不行。黃柔正色道:“同誌,我女兒一個四歲的小孩,就因為稱謂錯誤你就將侮辱性稱謂加她頭上,請你道歉。”


    “況且,她已經先給你道歉了。”


    “啥”姓張的售貨員不幹了,“她就是小兔崽子!就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就是有爹生沒爹養的沒家教!我就說,我還要到處說,你能把我怎麽著?”


    這不正戳中幺妹的身世,黃柔的心病嗎?


    黃柔靜靜地看了她兩秒鍾,見她理直氣壯得跟啥似的,冷淡道:“我最後要求一次,請你向她道歉。”


    “我呸!還道歉呢,我他媽還要讓她給我賠禮呢,磕頭行不行?”這女人雖沒啥背景,可她嘴毒啊,吵架就跟潑婦罵街似的,窮橫窮橫的,同事們雖對她有意見,可也不敢真拿她怎麽樣。以至於慣得她臉越來越大,說話都不過腦子了。


    “好,同誌,請問貴單位的黨委書記辦公室在哪兒?”黃柔轉頭,問另一個售貨員。


    眾人一愣,找黨委書記,幹,幹啥?


    幺妹看著門口的行道樹,早在心裏默默的跟它交流過了,指著樓梯道:“媽媽,那裏。”


    於是,黃柔抱著她上去,果然在最顯眼處看見“書記辦公室”,敲門。


    “同誌你好,有什麽事嗎?”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鏡,打量著她們說。


    “你好書記,我們要向您檢舉一位貴單位的同誌,因為小孩的錯誤稱謂,將許多汙名化詞匯加諸在我女兒頭上,諸如‘兔崽子’‘狗娘養的’……請問貴單位為人民服務的宗旨就是這樣奉行的嗎?”


    書記有點發愣,眼睛卻看著白白胖胖的幺妹,若有所思。


    “同誌您好,這就是我們的訴求。”


    “嗯?”男人依然在看幺妹,“小朋友,你還記得去年的大白兔奶糖嗎?”


    “記得!有這麽這麽多,我好喜歡噠!”幺妹張開小手比劃。


    “謝謝你小朋友,借你吉言,我女兒年後真生了個白胖閨女!”


    其實幺妹已經想不起他說的是誰了,但黃柔還記得啊,“您是……”


    “對,去年被你閨女看出懷孕的就是我女兒,趙紅梅。”


    “那恭喜恭喜。”黃柔淡淡的笑笑,這同一家單位,同一個崗位,這服務態度真的天差地別,難怪外頭倒爺們能有生意,花錢得不到應有的尊重,活該!


    “我家紅梅一直說要好生謝謝你們,可一直沒有再見到你們。”一天念叨,他都把幺妹的形象刻在心目中了,這不,她們一進門,就對上了。


    畢竟,這大河口,白白胖胖的三四歲的小閨女,還有一個溫柔漂亮的媽媽的小閨女,他至今也隻見過這一對。


    “趙書記別客氣。”


    “哎呀,這可不是客氣的問題,要不是你閨女看出來,紅梅還得幹多少重活呢,說不定這孩子就保不住了她……幸好,她終於肯聽我勸,跳出火坑了。”


    黃柔被他感謝得雲裏霧裏的,但還是沒忘記自己上來的目的,正色道:“我理解趙書記一片拳拳心意,也希望您能理解我作為一名母親,也隻是想為我的孩子爭取她該得到的尊重,貴單位的張姓售貨員……”


    “張媛媛?”趙書記蹙著眉頭,嘴角緊繃,這是發怒的前兆。


    黃柔不確定她的名字,倒是幺妹答應:“是噠!”


    這張媛媛已經不止一次被人投訴了,就因為她整天給顧客擺著張驢臉,別人好好問個話她要麽翻白眼兒,要麽給人嗆回去,哪怕是在同一個單位,被她得罪的同事也不少。以前張紅梅沒懷孕的時候,沒少受她氣。


    “行,你反映的情況我已獲悉,這是意見簿,麻煩你留一下個人信息,有了處理結果後我會第一時間反饋。”


    黃柔也沒想真能把張媛媛怎麽樣,哪怕警察也拿這種人沒辦法,但留意見簿至少說明投訴還是有效果的。遂爽快的留下單位電話和姓名,走了兩步,忽然聽見幺妹指著靠牆的玻璃櫃道:“媽媽,這是跟你一樣的書。”


    黃柔一眼掃過去,也不好細盯著看,隻看出來是一排排棕黃色的古書,但應該是影拓本,不是原本,不然不可能大咧咧的放陽光下。


    “小朋友,你識字兒?”


    幺妹悄悄吐吐舌頭,她可是聰明的小地精呀。媽媽說這是她跟媽媽的秘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噠,“我做夢夢見噠。”


    黃柔扶額,這丫頭,做夢能讓她識字?


    “那你念給我聽聽,是啥字兒?”


    “醫,家,金,鑒,跟我媽媽的一樣,但我媽媽的很老很老啦。”這可難不倒她。


    趙書記來了興致,“哦?還有比我更老的版本,莫非是三七年的?”


    “不是三十七年,是三百年哦!”


    黃柔真是拿閨女的小嘴巴沒法兒,跟敞開的茶壺似的,得吧得吧得,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讓她說光光了。


    “三,三百年”趙書記一愣,驚訝道:“是真的嗎小黃同誌?”


    黃柔隻得硬著頭皮說:“是的,是家父曾經收藏的版本,我因為不是專業學科出身,也看不懂,放我手裏也是明珠蒙塵。”總不能說是幺妹挖出來的吧?


    都說一個謊言要用無數個謊言來圓,可有時候一個真相卻要牽扯出無數個真相,尤其是幺妹的“身份”。


    趙書記雙眼冒光,“三百年前的,莫非是康熙年間首印版?序是太醫院劉仲謙題的嗎?”


    黃柔點頭,序言確實是此人,她大學時選修過曆史課,還覺著這名字有點莫名的熟悉。


    趙書記一拍大腿,幾乎是跳起來的:“好好好,當年的首印版在武英殿造辦處一場大火中被焚毀一空,是現存最早的雕版官刻本,字大、欄寬,行格疏朗,後來造辦處改為修書處,再版是先發到江南刻版,再運歸……”


    得,這是行家!


    “一共十八卷對吧?”


    黃柔點頭,自己這外行,在人跟前就不夠看。


    “小黃同誌,你看,我平時沒別的愛好,就是喜歡研究點兒醫史文獻,你如果……我是說如果,啊,如果你對那套書不感興趣的話,能否賣給我?”


    小地精豎著耳朵,捕捉到一個“賣”字,恨不得替媽媽答應下來。有錢就能買橘子糖吃啦!


    黃柔現在確實缺錢,非常缺。


    “那這樣吧,下午我先把書帶過來您看一下先。”畢竟這樣稀有的版本,她不確定是不是就他說的,別答應得太早。


    趙書記高興極了,親自把她們送到樓下,讓售貨員給稱了兩斤橘子味的水果糖,又送了她們兩個橘子罐頭,還把張媛媛給狠狠的罵了一頓,勒令她當眾賠禮道歉,寫檢討。


    張媛媛沒想到啊,這土裏土氣的母女倆,居然把清高的黨委書記請動了不說,還白送這麽多東西!尤其那水果糖,這不明晃晃打她的臉嗎?


    可她能有啥辦法?這年代組織大過天,組織說你行你就行,組織說你不行你就不行,她要想往縣裏調,還得過書記這一關呢。書記不給簽字不放人,她就是哭天搶地也沒轍!


    要平時她是不怕的,反正她有編製,隻要不犯原則性錯誤,誰也沒權力開除她。可那是相對以前那不思進取的她來說的,最近家裏給她介紹了一縣公安局的對象,人又高大又帥氣,工作又體麵,關鍵他隻有一要求——讓她把工作調縣裏去。


    早知道這小土妞的媽媽這麽較真,她就早點道歉好了,現在被書記記上一筆,年底能不能調走可就成大問題了,害!


    當然,下樓的時候,黃柔就給幺妹交代好了,賣書這事回去不能跟任何人說,她有她的計劃和用途。


    “好的鴨媽媽,我保密。”


    走了兩步,黃柔看著閨女,“你知道媽媽為什麽要認這理兒,較這真兒嗎?”


    幺妹搖頭。


    “媽媽就是想告訴你,對於那些不尊重你的人,你不能退讓,女孩子該爭取的一定要爭取。”她也是吃過很多虧,才明白的,可惜,沒有母親曾教過她這樣的道理。


    小地精似懂非懂,但話算是記下來了,重重地點頭。


    走了沒多遠,幺妹揣著滿滿一兜橘子糖,邊走邊鼓著嘴巴吃,“媽媽,我們有罐頭了哦,待會兒能不能給我吃一牙橘子?”


    崔建軍抱著她,“小丫頭怎麽這麽喜歡橘子?”


    幺妹搖著頭躲他的“魔爪”,她是小地精呀!金黃黃的,甜絲絲的,那是她的最愛,沒有之一啦。


    回到廠裏,崔建軍讓人叫走了,黃柔給她們安頓好,背上書就出門了。


    這個點兒的宿舍區很安靜,老師們要麽上課去了,要麽都在休息,她們也不敢吵鬧,把門關上,爬窗台上吃糖。


    幺妹今兒吃的糖夠多了,可她還跟吃不夠似的,嘴裏含著,手裏捏著,兜裏揣著,眼睛還在看著姐姐們的。


    春暉捏捏她粉嘟嘟的小臉頰,教她們把花花綠綠的糖紙收集起來,折出一張張小巧別致的船,再用針線把小船兒們串起來,長長的,五顏六色的,別提多好看了!


    外頭陽光正烈,植物們被曬得蔫頭蔫腦,她們坐在窗台上,太陽曬不著,小風那個吹,那個舒服……


    忽然,“喂,聽說了沒?那棵金銀花快死了!”


    “哪個金銀花?”


    “哎呀,就垃圾堆旁邊那個啊,整天臭都臭死了,現在又被個鐵家夥壓著,都喘不上氣啦。”


    幺妹疑惑,悄悄問它們垃圾堆在哪兒。


    於是,下一秒鍾,“姐姐我們去撿垃圾吧!”


    “啥?”春月一蹦三尺高,激動得小臉漲紅,趕緊掏出寶貝鼻煙壺,“我咋沒看見垃圾堆在哪兒?”


    對於撿垃圾,她可是友娣的忠實粉絲。她已經不止一次聽她說過垃圾堆這座藏寶山裏的故事了,那裏就跟夢裏一樣,錢啊糧票啊衣服鞋子啊啥都有。


    春暉看著她們才剛洗白白的手,可別啊,待會兒變成兩隻小臭蟲她才不要呢。


    說幹就幹,春暉不去,春月拉起幺妹就跑。


    春暉已經看見垃圾堆在哪兒了,她坐窗台上可以一清二楚的看見她們,倒是放心,一個人拿本書坐窗台上看。


    廠裏的孩子們都在上課,她們去正好撿了個空,高高大大的臭臭烘烘的垃圾堆成小山,那裏空無一人!


    春月“熬”一嗓子,一頭紮進知識……哦呸,垃圾的海洋。


    她們畢竟是第一次撿垃圾,不知道翻垃圾山是講究技巧的,都赤著手亂刨,又沒見過世麵,看見啥都得撿起來看一眼。


    “哦,這是半截兒鉛筆,回去給我姐。”


    “呀,這是塊大橡皮,城裏人真有錢啥都往外扔!”


    “哦謔,還有個發卡,還能夾呢!”


    ……


    兩小隻翻得可帶勁兒了!


    而且,有小地精的靈力測探,她能知道哪兒有啥,哪兒的東西還能用,哪兒的是真垃圾,雖然是亂刨,可效率奇高,一會兒就撿到一堆東西了。


    直到聽見“哎喲”一聲,幺妹才想起來,自己是要來救金銀花的鴨!


    “姐姐快幫我把這堆垃圾翻開。”


    撿垃圾小能手撲過來,用破布條綁著的手掀開上頭的大垃圾,“妹啊,下頭有啥?”


    幺妹集中精力感受一下,“是鐵噠。”


    春月眼睛一亮,幹勁更足了,廢鐵那可是能賣的,很值錢的,友娣姐姐說撿到一斤就能買兩隻冰棍啦!


    終於,她刨啊刨的,終於在掀開一堆爛菜葉子的時候,“哇哦!真是廢鐵啊!”


    幺妹幫著把“廢鐵”扶起來,底下一根被壓得死死的綠苗苗大口大口的喘氣,“哎喲可壓死我啦,得虧這倆小屁孩啊。”


    “你是金銀花嗎?”其中一個“小屁孩”歪著腦袋問。


    “啥?嚇死我了!她居然能聽懂我說話,這不會就是牛屎溝那個人類幼崽吧?”


    幺妹雙手叉腰,可把她得意的,連公社的小草草們都知道她啦!


    “聽說你還會種花,那你把我帶回家吧,我會開兩種顏色的花哦。”重獲自由的金銀花迎風招擺,自打出生就在這垃圾堆旁,每天呼吸的都是臭氣,還得忍受小屁孩心血來潮的“辣手摧花”,它太難啦。


    “而且,我還是一味中藥哦,能清熱解毒,疏風散熱,風熱感冒吃我準沒錯!”


    幺妹不懂什麽風熱感冒,但她知道,藥是要花錢買噠,把它撿回家那就不用花錢啦!省下來的錢奶奶就能蓋房子咯!


    她撿起一個小破鐵鏟,“吭吭吭”的挖,連泥帶根的挖起來,栽下去就能活啦。


    “妹啊,這是縫紉機啊!”春月忽然大叫起來。


    “這種雞會下蛋嗎?”


    春月跺腳,“是縫紉機啊,縫紉機,我在我姨媽家看見的,用腳一踩,噔噔噔的就能縫衣服,比用手快多啦,人紡織廠服裝廠用的就是這個呢!”


    這年代的縫紉機、自行車、手表和收音機可是有錢人才有的“四大件兒”呢,小地精沒見過不能怪她。


    幺妹回頭一看,原來是剛壓金銀花身上的大家夥。


    “妹你看,還是東方紅的呢!”春月指著黑漆漆的機座。


    果然,“東方紅”三個字已經斑駁了,還有金黃色的“為人民服務”,反正以她們的眼力來看,這還好端端的,也不知道是誰家不會過日子的給扔出來。


    “走,咱們趕緊抬回宿舍。”春月生怕別人後悔了又來找。


    可那機器是鐵的,她也才十歲不到,壓根抬不動,幹脆讓妹妹寸步不離的守著,她跑到宿舍樓下,“姐,姐你快下來!”


    春暉本來沒把她們撿垃圾的事當回事兒,為啥?這廠裏一天不知得多少小孩眼巴巴守著呢,誰家倒個垃圾,立馬就一哄而上,爛菜葉子都給撿得幹幹淨淨。


    要知道,爛菜葉子在她們農村,那可是沒人要的。


    所以,城裏小孩多可憐呐,雖然父母都領工資,可物資匱乏,很多東西是拿錢也買不到的,哪怕爛菜葉子那也得上國營菜市場買去。


    沒想到,她們居然撿到一台縫紉機!!


    關鍵是,用抹布擦幹淨才發現,這機器它好好的,雖然油漆斑駁,腳踏板也鬆了,可這都是小問題,修理修理就能用。她上輩子在南方打工,不就是在服裝廠嗎?那一台台的流水線縫紉機,她摸得比啥都熟,基本隻要踩兩下就知道問題出在哪兒,簡單的還能修理呢!


    當然,當她踩過就知道,這台機子確實壞了,還是最重要的機頭壞了:負責勾線和送料的部件壞了,無法給刺料、壓料、落牙的部分配合,確實用不了了。


    可她是誰?


    她崔春暉上輩子可是深市服裝廠裏的修機小能手!大致估摸一下需要些什麽工具和原配件,她就跑大門口找三叔去了。


    工具門房多的是,不夠的還能去後勤借,車間有的工具後勤都原模原樣備著好幾套呢,至於原配件,沒錢就隻能用簡單的替代品,反正不到下班時間,那縫紉機就“嘎吱嘎吱”的運轉起來了。


    “哎喲,我侄女這眼力,還是東方紅的呢,名牌中的名牌,咱們廠裏也不會超過十台。”崔建軍摸著被擦得油光鋥亮的機器,嘖嘖稱奇。


    春月挺挺小胸膛,“是妹妹眼神好,她看見的。”


    “妹真厲害,回去讓三嬸用縫紉機,給你縫條最洋氣的背帶褲!”


    幺妹忙點頭,她終於要擁有人生中第一件新衣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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