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寧初春和寧初秋都讀懂了寧初夏的表情。


    她沒有說沒關係、沒有表現原諒,那平和的表情下,其實是無所謂了,無論道歉與否,都影響不了她的心情。


    寧初夏自然是看到了寧初春和寧初秋眼底的錯愕,她沒說話,隻是神情淡淡。


    她從頭到尾,沒有打算替原身原諒,事實上這也很難去說什麽原諒——大家都有大家的理由,隻是被犧牲的那個,沒有資格開口。


    都過去了,從來沒有和沒關係畫上過等號。


    當然,寧家人依舊是原身的親人,對於親人,她會盡應盡的義務,可要向前世一樣盡心盡力,犧牲自己,照亮他人,是不會的。


    寧父和寧母沒注意到兒女之間的波瀾。


    他們夫妻倆看著寧初夏,神情均是複雜。


    和之前的每一次送別一樣,話到嘴邊,隻剩下那翻來覆去地“要好好念書,缺錢就寫信、打電話回來”。


    火車到了站,寧初夏便排著隊上了車,她坐的位置靠窗,隔著窗能看到寧家人同何老師一家正簇擁在一塊,抬頭看她,朝她招手。


    今日的天氣很好,萬裏無雲,陽光照在站台上,人都睜不太開眼。


    寧初夏倚靠在床邊,同身邊的人一樣,向窗外的家人揮著手。


    火車發車,站台的人便也跟著小跑了起來,漸漸地落在後麵,成了看不見的點。


    寧初夏順著開始加速的車往前看。


    這一去,再回來,應該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寧初夏臉上的神情從淡然變得果斷,她已經做好了完全的計劃,之後她便有充足的理由不必歸鄉,上輩子全都落在原身肩頭的承歡膝下、任勞任怨的養老責任,這輩子也該換一個人扛了。


    ……


    “寧初春,你家的信。”


    騎著自行車的郵遞員到了門口,習慣地按了響鈴,對著院子裏喊了一聲,而後便把信塞進了郵筒。


    今天是休息日,寧初春沒上班,生活習慣挺好的他起得很早,一聽外麵的動靜便出來拿了信件。


    聽到屋裏的動靜,寧初春忙喊:“爸,你別著急,信我拿了,你在屋裏等等。”


    不用看寄信人,他就知道這封信定然是二妹寄來的,厚厚的一封,不知道這回寫了多少。


    還好現在有打印機,否則每個月寫信,估計就得耽誤二妹不少功夫。


    寧初春一進屋,便看到已然坐在藤椅上翹首相盼的父親和母親,雖然飯菜已經在桌上,不過想來他們也沒心思吃,寧初春便立刻拆開信,準備念予他們聽。


    一遇風雲便化龍,這句話形容寧初夏正恰當。


    當年他們以為寧初夏能當高考狀元,已經足夠傳奇,卻不知道這隻是個開始。


    對於寧初夏的了解,寧家人的消息來源,主要是寧初夏寄來的信,他們從信上得知,寧初夏之前交流的一位教授很看好她,帶她進了實驗室實習,寧初夏在科研上表現出了非凡的天賦,才進實驗室不久,就找出了原有實驗中不對的地方。


    之後的事情,便也順理成章,寧初夏正式進入了實驗室,在實驗中意外發現了副產品——具體是什麽,她在信件裏沒說,隻說是需要保密,然後她正式地成為了實驗室的特邀成員,並進了學校一位教授門下開始學習,然後就是一個又一個的成就。


    具體怎麽樣,寧家人並不清楚,他們隻知道對於寧初夏來說,回家漸漸成了不可能的事情,她不是在實驗,就是在實驗。


    寧家人本來當然是頗有微詞,他們當年受到的教育影響,知道要好好回報祖國,可當自家女兒一去不複返,連回來過個春節都沒空的時候,就多少有些情緒,他們對於所謂的實驗也沒什麽概念,畢竟女兒離開家不久,他們的概念裏,女兒和什麽科學家,還是很難畫上等號。


    一直到當年春節,國家派了人過來關心,詢問寧家人生活有什麽需要。


    當時來的那位是從首都來的軍人,一進屋便向寧家人出示了軍官證,雖然即使不出示,外麵的那輛軍綠色吉普也足夠讓寧家人咋舌信服。


    來人很親切,隻說稱呼他小陳就好,可寧家人哪敢這麽叫,隻是猶豫著叫了陳軍官。


    陳軍官告訴他們,寧初夏現在是國家的重要人才,所做的工作,對於國家來說很重要,平日裏出入都要受到保護,且不說實驗本身就很複雜,如果要返鄉,領導也擔心在路途中的安全問題。


    當時寧家人上下都是蒙的,他們根本做不到將陳軍官的話同寧初夏聯想在一起。


    他們家初夏,這才去念了多久的書,怎麽就還得要被保護起來?


    陳軍官神情專注,不似作偽,他誠懇地詢問:“隻要有任何的需要,請務必告訴我們,我們的工作,是為這些為國奉獻的人才做好後勤工作,你們提出的要求,隻要在合理範圍之內,我們都會盡量滿足。”


    除此之外,陳軍官也還提到了希望他們能支持寧初夏工作,不要打擾寧初夏的研究——她現在的手頭研究工作,對於國家來說非常關鍵。


    這句話一出,寧家人都紅了眼,尤其是負責寫信的寧初春。


    他們當然聽得懂,陳軍官這句話指的是什麽,顯然這指的是他們前段時間連著寄給寧初夏的那幾封信,在信裏他們催促寧初夏回家,苦口婆心地說著家裏人對她的想念,現在想來,這根本就是在領導看來沒有覺悟的行為。


    寧家人沒提任何的要求,隻說一定支持寧初夏的工作,陳軍官也沒逼他們說出需求,過後經由鎮上,以寧初夏的實驗成果帶來很大的經濟效益為由,陸續向他們送來的米糧油等剛需還有金錢補貼——這其中的真實原因,寧家人心裏有數,知道這是陳軍官找的理由。


    送東西來時,對方沒太掩飾,村裏人便都知道,寧家的娃娃這讀了一趟大學,是更出息了!


    寧家人自這麽一遭,便知道寧初夏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她說的話絕不是糊弄,他們身為科學家的家人,得要有覺悟,要支持她,不能給她帶來負擔!


    在寧初春和寧初秋畢業之前,寧初夏分別給兩人單獨寄了信,她在信中坦誠,自己現在的學業工作,都很緊張,之後由於種種原因,很難陪伴在父母身邊,以後每個月的補貼都會寄一部分回來,照顧父母的工作則得交由他們來做。


    寧初夏信裏沒明說,可兩人都明白,這種種理由指的是什麽,寧初夏的工作都是高度保密的,他們肯定不能拖後腿,寧初春和寧初秋便在商量後,同陳軍官聯係了一番,在分配工作時,都分配到了隔壁市。


    寧初春的孩子出生那邊,寧父和寧母便被勸著搬到了市裏,現在每個月會去寧初秋家住一周,剩餘的時間則在兒子這住。


    “怎麽樣?”寧父有些急促地詢問,他眼神中有些神傷。


    自從送女兒去上學之後,他已經足足有十年沒見過寧初夏一回了,雖然女兒寄信回來時時常附上照片,平日裏有空的時候也會同他們通話,可畢竟總是見不到人。


    雖然傷感,寧父倒也理解,女兒這是沒有辦法,他不傻,就看來的軍官一次比一次客氣,就知道女兒的那些個研究,估計又取得了新的進步,隻是得保密,不能同外人說。


    寧爺爺和寧奶奶是經曆過戰爭年代的,他們常常將當年的事情掛在嘴邊,寧父也得以聽到了不少,對於國外有間諜窺伺,得好好保護這一類的事情,寧父是很敏感的。


    他們家可不能出漢奸!


    寧母也同樣看了過去,雖然多年未見,可女兒依舊是她心中的驕傲。


    要知道,現在女兒每個月可還給他們寄零花錢,對於養老錢,也從未說過不字,他們有時生病遇到事情,都能迅速地得到解決,那可都是沾了女兒的光!


    “我看看。”寧初春看了眼,概括地說,妹妹寫信,為了不讓父母擔心,向來是事無巨細地報告,可真要從頭念到尾,那喉嚨都會幹,“初夏最近挺好,人沒瘦,還又胖了兩斤。”


    “好!”寧母很是開心,上回女兒寄信來的時候,就說她瘦了兩斤,說是做實驗的地方條件比較艱苦,夥食不太一樣,腸胃不舒服,就瘦了些,她擔心了好幾天。


    寧初春接下來又說了些信中提到的近日情況,包括寧初夏穿插在其中談到的並不涉及到保密的工作趣事。


    他忽然歎了口氣:“初夏今年又回不來了,她說她的新實驗剛開頭,又取得了一個大的突破,再過兩個月,有很大的概率又要進入實驗階段……”


    寧初夏沒回在實驗上說的大概,基本就等同於百分百,這點寧家人都知道。


    “這也沒辦法,不怪她。”寧父歎了口氣,他是想念女兒,可總不能逼著女兒工作不做回來吧?那他可不就是國家的罪人了?


    而且女兒做的這些,他這個當爸的也與有榮焉,雖然對外,他隻能說一句女兒在首都的好單位工作,偶爾寧父也聽到,別人說他是打腫臉充胖子,女兒估計是在首都勉強混日子,沒臉回來,可他完全不在意。


    他知道,他的女兒,比誰家的孩子都出息。


    寧初春又翻了頁:“這裏是初夏在問你和媽的情況,上回她讓我把你們的體檢單寄過去,她說要辛苦我和初秋多記一下你們的血壓血糖,她托人買了血壓計和血糖儀,過幾天就寄過來。”


    “這孩子,怎麽老操心這些呢?”寧母眉眼都舒展開來了,可嘴上還是嘟囔著,“她得工作,還想著我們呢。”


    寧初春也頗為感慨:“初夏還問了下小宇的情況,說之後等小宇到了年紀讓我提醒她,她會寄一些輔導書回來,初秋那邊也是……”


    寧初春的妻子坐在旁邊織毛衣,聽到這耳朵一動,神情也很舒展。


    她認識的朋友,聽說寧家這大女兒已經十年沒回來,都暗暗地和她說她家吃了大虧。


    他們倒也不是全說風涼話,這出錢哪有出力辛苦,現在寧父和寧母身體還健壯,可要是哪天身體不好了,就相當於寧初春一家,得天天家醫院單位跑,況且寧家這大女兒連家都不回,一副撂擔子隻出錢的模樣,到時候沒準要怎麽扯皮呢,太精明了!


    她從來隻是笑笑不反駁,因為反駁也沒用,別人都當她是死鴨子嘴硬。


    可她自己知道,寧初夏這位小姑子,可不像別人說的那麽不中用。


    非但本人是個很有成就的科學家,平日裏對家裏的情況也很是關心,之前她家小子剛出生,還是小姑子從首都寄了這裏都買不到的進口奶粉和孕婦奶粉回來呢!就說之前鄰居們都羨慕的玩具車,不也是小姑子特地寄回來的嗎?


    再說養老,這小姑子也確實有難處,人家該出錢出錢,平日裏也關心得很,兩老人家每年一次的體檢,不都是她安排的嗎?他們家也就隻能幫著出出力了。


    她正想到一半,就見到丈夫忽然卡殼,一臉瞠目結束的模樣。


    “怎麽了初春?”她疑惑地問,寧父和寧母同樣看了過去。


    寧初春卡殼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開了口:“爸,媽,初夏,初夏她要成家了!”


    第41章 被忽視的二女兒(完)


    這句話剛說出來, 全家人都呆住了。


    在寧初夏剛去念書的時候,寧家還是有過三四回媒人拜訪,都不打算相見, 就想直接把寧初夏定下的,其中翠花嬸子娘家姐姐家尤其熱心。


    寧父和寧母沒答應, 他們總覺得村裏那些以前看上去順眼的適齡小夥配二女兒要差上不少。


    後來,寧初夏一去不複返,他們又知道女兒在做什麽, 更是不可能替女兒決定, 寧父和寧母自然是催婚過的,可女兒著實是忙, 沒有時間關注個人生活,他們又天高皇帝遠, 幹涉不上, 隻得放棄。


    來的軍官暗示過他們, 未來寧初夏的丈夫,是要接受審查的, 否則萬一混入什麽不軌之人, 難免對寧初夏造成影響。


    聽懂這暗示, 寧家人都嚇了一跳,更是不敢隨意安排寧初夏的婚事, 自那之後,隻有偶爾在寄信時問上兩句, 便沒再多做追問。


    可現在這是什麽情況。


    “你是不是看錯了?”寧父皺眉追問。


    “沒看錯, 你看!”寧初春趕忙在那信封裏掏了掏, 果然找到了一張照片。


    寧父和寧母立刻接過了照片,湊近了看。


    照片上, 寧初夏坐在椅子上,身上穿著簡單的白襯衫,配著一件灰色過膝百葉裙,頭發則稍微紮了下,披在身後。


    站在身後的男人,穿著簡單的西裝,戴著細框眼鏡,看上去文質彬彬,長相俊朗,看上去像是個讀書人,但是又隱約給人一種板正的軍人感。


    兩人站在一起,確實很是相配,但是……


    “這男人是誰?”女兒寄來的每一張照片,寧父都裝在相冊,時不時和妻子翻看,她幾乎沒在信中提過男人。


    寧初春看了下信,啼笑皆非,他沒想到,妹妹居然把對方的“簡曆”都寄過來了,他大概確認了下便同父母說明起來:“他叫簡衡之,是同初夏一個單位的同事,父親是軍人,母親是文工團的,首都人,和妹妹一個學習,比她大三歲……”


    “兩人一起工作已經挺長一段時間,關係融洽,感情不錯,而且又是做同一個項目,介紹人是初夏的那位教授,和研究所的一個負責人。”


    聽著寧初春的介紹,寧父和寧母對視一眼,大概了解了這位簡衡之的情況。


    寧初夏給的材料實在詳盡,詳細到連什麽身高體重血型家族病史體檢報告都附上了,寧父和寧母對著這份報告,是無奈又好笑。


    這結婚哪有問到這份上的。


    到了這程度,寧父和寧母也沒什麽好挑剔的了,這簡衡之的條件確實不錯,寧初夏不是會撒謊的個性,她說這人不錯,應當確實就是不錯。


    雖說寧父和寧母有些遺憾,女兒的對象不是他們定的,可他們認識的適齡男生裏,確實也沒有配得上女兒的。


    這組織介紹認識,在他們看來,那肯定是靠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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