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在學校遇到了點不開心的事情,可是她也不知道要和誰訴說,這個家裏沒有人想聽她說話。


    陳海星將手伸進書包,拉開隔斷的拉鏈便能摸到裏麵的照片,她的手在照片上摩挲,臉上的神情卻是冷漠。


    當年說會來接她的媽媽,始終沒有來接她,爸爸說媽媽和別的男人跑了,不會來找她。


    以前的陳海星聽不懂這些話的意思,可現在她已經能懂了。


    她看著窗外,這別墅的設計每個房間都有獨立的陽台,透明玻璃裝飾著的推拉門遮不住外麵的夜景。


    今夜有月亮,是圓的,很久遠的記憶裏她曾聽過,圓圓的月亮代表團圓,可是這團圓從來都沒有她。


    陳海星還不懂什麽叫做“孤獨”,否則她就會知道,她此刻的這種感覺,就叫做孤獨。


    ……


    燈光全都已經打開,平日裏略有些昏暗的房間裏,此刻給人一種亮堂的感覺。


    沙發這除了寧初夏外,坐滿了人。


    桌上的茶水已經續了兩輪,現在已經不太熱了。


    “初夏,你是真的確認要離婚?”旁邊的李嬸吞吞吐吐地問,又喝了一口茶,今晚的這些茶水,她的貢獻最多。


    寧初夏看了眼李嬸,對方恐怕不是真的害怕吧?否則怎麽會一口氣借了這麽多人來。


    寧初夏通過接收記憶已經明白了這具身體所遭受的一切,如果要概括這個世界,應該是能拍個五六十集的家族狗血電視劇。


    這個世界的女主人公,正是陳振海的女兒陳寶瓊,是陳家的寶貝女兒。


    而她的女兒陳海星,則是故事裏被陳家忽略,企圖和女主搶男人的病態偏執女配,這偏執女配自己創業,後因對女主作惡多端,被男主懲罰,毀掉了事業。


    她的戲份很多,自己的事業失敗後,她憑借自己多年知道的消息對吳氏集團展開了一場報複,當然,在男女主的齊心協力下,她的這一番操作並沒有任何作用,反而成了男女主感情的助推器,使得二人對彼此的愛意不斷加深。


    即便如此,這個惡毒女配也沒有放棄,也是在這個時候,男女主才發現,她的目標其實是陳振海,而不是女主,她想要通過和女主爭搶東西毀掉吳氏,來讓陳振海痛苦,在這些計劃都失敗後,陳海星自己開車,直接將陳振海撞成了半身不遂,自己也在截肢後入獄。


    她入獄後不久,陳振海在外麵養的私生子便上了門,眾人這才知道,陳振海一直念念不忘想要一個兒子,也因此知道,對方曾經對陳海星母女做的一切,女主在男主的幫助下對陳振海展開了一場報複,最後隨著私生子和陳振海的退場,男女主正式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他們也一起去為陳海星探監,在和解中走向大團圓結局。


    然而現實能在繼續,多年後陳海星出獄,她告別了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去親生母親的墳前送了束花,漂洋過海,從此再也沒有消息。


    而這一切的悲劇,就要從原身的經曆說起。


    原身出身普通,當年是和陳振海自由戀愛走到一起的,而她的前夫陳振海,就屬於很被人賞識,人人都要誇他是一句人才的那種男人。


    對方在讚譽中膨脹,當年剛攢夠錢就去創業,他這一創業還真就成功了,一下成了眾人心裏的紅人。


    可這日子還沒享受兩年,陳振海就摔了一次大的,直接破產不說,還欠了一屁股債,討債的人都上了家門潑油漆,這年頭的混黑的管理不嚴,催債的人那是花招百出,什麽送花圈,拉白布條,天天吹喪樂是全都幹全了,沒有辦法,陳振海隻能帶著原身跑到了外地重新再來。


    可這重新再來哪有這麽容易,他當初臨要離開家之前,又以“自己一定會發財”為名義借了不少錢,可這些錢基本都讓他給創業沒了,他倒是能選擇工作,可當年離家的時候他是逃難出來的,連個文憑都沒拿,而且能找到的工作,那都是從基礎開始,工資低不說,還要幹不少他看不上的活,陳振海哪能接受?然後他便迷上了酗酒。


    這之後便是原身漫長的痛苦記憶,原身帶著還小的女兒每天出去打工,賺錢養家,好不容易賺回來的錢則會被丈夫拿走,她試圖阻攔,卻怎麽都攔不住丈夫。


    陳振海酗酒時認識了一幫狐朋狗友,他們在喝酒時各種吹牛,有一個人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心思,竟是說出了一句驚人之言:“我說老陳,你別是遇到了個克夫的女人。”


    這句話一下點醒了陳振海,他第二天就拿錢去當地一個厲害的半仙那算了命,對方掐指一算,就說陳振海是命犯克夫女人,又說他這妻子生來水性楊花,遲早會出軌,凡是娶了敗家精的男人,很難發財。


    當然,這之後就是要錢的套路了,破解之法是有的,可得加錢。


    陳振海出不起錢,他回到家看著妻子越看越氣,直接對妻子大打出手,甚至開始懷疑起了幫妻子搬水、搬煤氣上門的人。


    自那之後,這家中每到晚上,便能聽到清晰的女人哀嚎聲音,原身晚上被打,白天還得老實地去工作賺錢。


    她沒有馬上選擇離婚的原因很多,一是她性子確實傳統,在他們當地這離婚的女人都很少見,二是被打了幾次之後,她對陳振海也有了生理性恐懼,陳振海威脅她說,如果她敢跑,一定把陳海星給打死……當然,還有很多原身並不懂的心理原因,沒有受過這種虐待的人,是很難明白這種下意識的恐懼的。


    疼痛帶來的生理記憶和心理記憶雙重作用,會讓你變得遲鈍,讓你慢慢地失去了“反抗的概念”,你知道反抗會帶來更可怕的懲罰,你知道沒有人會救你,你就會選擇沉默,忍耐,降低自己的疼痛闕值,告訴自己忍忍就能過去。


    淩虐弱者是不需要學習的,陳振海好像能一眼看穿妻子最恐懼的東西,每次隻要原身想反抗,他就會直接從房間裏把女兒給拖出來,當著妻子的麵對女兒動手,又或者是在原身想要呼救的時候威脅原身,問她是不是想讓所有人知道女兒天天被打。


    “你最好是跑得快一點,最好你要有本事能帶著女兒一輩子讓我都發現不了,否則隻要我發現,我就把你和你女兒從樓上丟下去,看到時候是你跑得快,還是我丟得快。”


    事情一直到女兒四歲那年,原身直接被打出了問題,她實在無法忍受了,又在丈夫酒醉後聽說過了那一場“算命”。


    登時,原身就發現了自己逃脫的機會,她以自己命不好不能拖累丈夫為理由求丈夫和她離婚,她說她可以寫字據,一定會每個月給丈夫錢。


    陳振海同意了,他提出一個要求,就是要把女兒押在他這,什麽時候原身給夠了二十萬,他就把女兒還給原身。


    這之後的故事,也就和吳家的故事重疊在了一起,寧初夏離開後,陳振海還真的時來運轉,他在大街上醉倒,意外救了吳氏集團的一個小領導,並通過他的介紹進入了吳氏,開始了自己的輝煌歲月。


    而原身呢,則正在拚命的打工,打工過程中,她遇到了當地的一個離異男人,對方看上去性格挺好,對方在了解了原身的情況之後,告訴原身,他可以幫忙解決這一切,不過前提是原身和他結婚,結婚之後,他自然會把彩禮給原身。


    原身同意了對方的建議,卻沒想到遇到的是另一個家暴男,對方上一個妻子,就是因為家暴和他離婚的,再度被控製的原身工資全成了對方的,而這男人估計是因為上個妻子,對於原身的逃跑一直防著一手,他將戶口本身份證全都藏在原身不知道的地方。


    他甚至還不需要找理由,我想打就打了,就這麽簡單。


    “你可以跑,不過跑了之後你要怎麽找工作?你能走嗎?”


    “你說你想要去接你的女兒,你能給她什麽?你能給她上戶口嗎?”


    他甚至直白地告訴了原身他能用的手段。


    “你隻要敢跑,我就報警,登報去找你,我就說你丟了。”對方臉上盡是笑意,“對了,你上回不是給我說了你女兒嗎?在l城是吧?陳海星,估計還挺好找的。”


    給個巴掌給個甜棗:“不過你要是好好的待著,等孩子生了,工作努力,我還是可以考慮你把女兒接過來的。”


    寧初夏知道,在原身的記憶裏,對方到這時已經被徹底控製住了,經曆過這兩個男人,她甚至沒有勇氣再離開了,她麻木地過著日子,在幾年之後,因為一次被打得厲害,過馬路時恍惚出車禍沒了,男人在把她火化後送進了殯儀館寄存骨灰,甚至沒交過寄存費,後來是陳海星終於存夠了錢,托人找到了母親的消息,這才艱難又絕望地找到了母親的骨灰罐,把她搬了出來。


    第95章 偏執女配她媽媽(二)


    天色已晚, 小區裏為數不多的路燈亮起,如果抬頭看,偶爾還能看見匯聚在燈周圍的不知是蟲子還是灰塵的東西。


    丁浩宇慢騰騰地往家裏走, 嘴上還叼著半根煙,時不時地吐一口, 煙霧繚繞。


    走路的時候沒認真看路,他被忽然從前麵躥開的黑影嚇了一跳,這才加速的心跳又馬上平穩了下來。


    “嘁。”丁浩宇煩躁地看了眼那隻已經蹲在樹後麵的貓, 他還以為是什麽呢, 不過是隻貓。


    小區雖然沒有嚴令禁止,但其實是沒有太多人養寵物的, 畢竟這小區很老,最大的戶型也就一百平方, 都住著一大家子的人, 哪有什麽空間養寵物的, 頂天了有人養個貓狗綁在樓下,也不知道這麽多野貓野狗是哪來的。


    丁浩宇憤憤地看了眼貓狗, 心裏就覺得很是不悅, 他聽說最近不少地方流行起養貓狗做寵物, 還不是養以前最流行的什麽京巴、狼狗、土貓,都是勞什子品牌貓狗, 一隻就得要大幾千,就連什麽籠子吃的, 那也是樣樣講究。


    這些有錢人, 就隻知道亂花錢, 有這個錢怎麽不知道分點?


    一肚子的不滿意很快便轉為了越發高漲的憤怒,丁浩宇這熊熊燃燒起的恨意, 隻能朝著一個地方宣泄。


    捏緊手裏的翻蓋手機,丁浩宇便想起剛剛接的那個電話,打來電話的是家裏的懶婆娘寧初夏,叫他早點回家,說是有事情,也不知道有什麽事情,要不是今晚正好沒人約他喝酒打牌,他是絕不會聽這婆娘的話早回家的。


    說到家裏的婆娘,丁浩宇的眼神裏就隻有冷漠,就像是想起了什麽物件一樣。


    不,或許說物件還要更讓他有情緒一些,畢竟這物件有價值,他還懂得舍不得,可人就不一樣了。


    丁浩宇結過兩次婚,第一次結婚,妻子是他自己找的,同一個工廠幹活的女工,別的不說,這丁浩宇還是有幾分“姿色”的,當年這英俊的模樣一下折服了妻子,而後便把妻子討回了家。


    說到第一個妻子,他每回都能氣到眼紅脖子粗。


    對方在結婚前淳樸得很,從來不舍得他多花一分錢,可婚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市儈,就知道衝著錢看,天天催著丁浩宇努力升職。


    丁浩宇依舊能回想起對方眼底的那股失望、不滿,以至於不屑,他就搞不懂了,女人就這麽在乎錢嗎?再說了,這世界上這麽多比他還沒錢的,怎麽就隻知道和有錢人比?整天就知道逼人、趕人,根本不是當年的那個賢惠女人。


    再之後,就是一次酒後的暴力,丁浩宇至今回想起來,都能想起次日酒醒看到一地狼藉,還有渾身是傷的妻子時的那股心情。


    惶恐、愧疚……還有隱藏在最深處的恣意,他看著妻子身上的紅腫,頭腦中生出的無法被磨滅的想法是:“他都忘了,原來妻子也不過是個脆弱的女人,這不聽話,打到怕就是了。”當然,表麵上他還是下跪求饒,流著淚請求妻子的原諒。


    這之後便是情緒的起伏,每次在情緒糟糕到極限的時候,便有了可供發泄的人,丁浩宇平日裏在外麵的唯唯諾諾,在妻子麵前隻剩下昂首挺胸。


    那滋味,沒有享受過的人是不會懂的。


    一個女人,就算再壯實,再胖,大多時候力氣都是小的,丁浩宇心裏清楚,自己可不是永遠都“醉酒”,有時候是清醒地看著“醉了”的自己發狂。


    這麽一推,女人就會整個甩在桌子上,平日裏喋喋不休的嘴,隻能發出痛哭的哀嚎,那雙總是帶著怨氣的眼睛,沒一會就隻剩下恐懼和絕望,那丟碗丟勺讓他很不滿意的手,隻能無力地擋在腦袋麵前,徹底地掌控,隨意的破壞,那股支配欲和淩虐欲可以被發泄的感覺天知道有多幸福。


    在那瞬間,他擁有這個世界,他能決定這個女人的生死。


    然後……那女人跑了,丁浩宇猶然記得,那天那女人的兄長和父母氣勢洶洶地上了門,尤其是對方的父親,明明都上了年紀了,可那股想和人拚命的模樣還是讓丁浩宇退縮了,他的命是值錢的,可不能被這麽浪費——他不會承認那是膽小在作祟。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丁浩宇便隻能繼續這麽無聊地過著日子,一直到寧初夏進入他的視線。


    對方是個比前妻還要纖細的女人,和人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壓得很低,獵人天生具有捕獵的能力,丁浩宇一眼就看出那女人一定好欺負,可他沒想到,那女人好欺負到那程度。


    了解了對方經曆的丁浩宇很快打開了寧初夏的心扉,心中的猛獸蟄伏著看人,當寧初夏猶豫著向他伸出手的時候,丁浩宇笑了,這一回的他和上一回可不一樣了,他不會再跪地求饒,也不必流淚道歉。


    他知道,隻有徹底地恐懼,才能完全地征服另一個人。


    已經到了樓下,煙正好抽完,丁浩宇隨手將煙頭丟在地上,用力地用腳碾了碾,看著那點光完全消失。


    ……


    寧初夏依舊坐在沙發上,茶已經喝完,隻等著人來,趁著這點工夫,她再度整理了下原身和丁浩宇之間的問題。


    丁浩宇和陳振海骨子裏其實是一類人,但他更像是陳振海的進化版,在長久的□□裏,他心裏對於道德,對於正義的底線已經一點點地被抹掉。


    很多被家暴的女人總是抱有期待,尤其是在丈夫打完人後會悔恨,會道歉的情況下。


    可他們並不知道,家暴也是能上癮的。


    就像是吸、毒一樣,人對於快感的需求,是會不斷遞進的,這也是為什麽很多人不解國家要禁止大、麻的原因之一。


    所謂的入門毒、品,幾乎無癮隻是個騙局,現實裏連戒掉飲料、戒煙都做不到的人,怎麽會自以為是地覺得自己有這樣的自製力。


    而家暴和這些不同的是,隻要你能瞞天過海,它不會讓你付出任何的代價,於是便會控製不住地索取、再索取。


    寧初夏有了原身一輩子的經曆,饒是她這樣自認膽子大,無所畏懼的人,想起那些被家暴的灰色經曆都會不寒而栗。


    被精神、身體□□過的人,絕大多數都是不會求救和反抗的,事實上他們也基本沒有反抗的能力,因為施暴的人懂得去挑選獵物。


    人天生具有趨利避害的本能,反抗,會帶來更加可怕的暴力,而順從,則會減少受到的傷害,這怎麽選,誰都會有答案。


    不少人,包括寧初夏自己,曾經都是困惑的,飽受暴力的人,都有自殺的勇氣了,為什麽沒勇氣在自殺前反抗一次,傷害別人一次?


    可現在她明白了。


    自殺的人,不是有了自殺的勇氣,而是他們害怕接下來要遭受的一切,害怕到寧可放棄自己的生命。


    他們根本不是懷揣著大家所想象的那份勇氣,迎接著死亡的到來。


    而是“幸福”又絕望地,等待著自己唯一能抓住的解脫。


    所謂的反抗,才需要勇氣,他們大多是沒有勇氣的,被逼著放棄一切的“膽小鬼”,而這也是他們能做的唯一事情。


    寧初夏當時就想起當年出現在自己節目調解室的幾個人,天知道那時候的她有多恨鐵不成鋼,她甚至都想要出錢幫這些人離開痛苦的環境了,可是這些人居然還做出了她那時候看起來“不爭氣”的決定——“你們幫忙說說他/她吧,改了就好。”


    這哪是不爭氣呢?隻是他們被迫過慣了這樣的日子,已經不懂什麽叫做“正常的幸福”了,痛苦地和對方纏繞在一起生長,每一根枝條深陷在血肉裏,分開以後會有美好的未來的,可分開可能會很痛,也可能會死,他們茫然地隻懂得說“鬆開一點”。


    丁浩宇的上一個妻子,便一直對丁浩宇抱有期待,如果不是她回家被父母發現身上的痕跡的話,她估計都不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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