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姑娘可對嫂子說過?”


    紀景蘭麵無表情:“這些也不過是我的看法罷了,這樁婚事究竟成不成還是要看我哥哥與明小姐的意思。”


    明湛也淡淡笑了笑:“你說的是,終究還是看他們的意思。”


    等送紀景蘭離開,明湛坐在床頭出了會兒神,她伸手叩了幾下床頭,下定決心似的,叫了下人進來吩咐道:“少爺在家裏嗎?去請他過來。”


    明孺來得倒快,他這兩日難得清閑,一進屋先打量了她一眼,狐疑道:“你找我?”


    “坐。”明湛笑吟吟地將桌上的茶點往他跟前推了推,“我幾天沒出門,想找你問問外頭的近況。”


    明孺聽了鬆了口氣:“你想問什麽?”


    那可太多了。


    她略一沉吟:“表兄——最近在幹什麽?”


    明孺撚了塊茶點放進嘴裏,倒是沒有多想:“大概在查鳳鳴寺綁匪的事情,我也幾天沒在家裏看見他了。”


    明湛微微皺眉:“他跟誰在查?”


    “英國公府嘛,”明孺理所當然道,“出事的本應該是英國公小姐,衝著這個鍾致也得給英國公府一個交代。”


    “那查出什麽來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你若想知道,自己去問他嘛。”


    明湛一頓:“我上哪兒去找他。”


    “再過兩天就是盧小姐的及笄禮,師兄一定會去的,你到時候可以問他。”


    說到這個她倒想起來:“我也收到了請帖?”


    明孺不好意思道:“不光是你,連我都收到一份。”明樂與謝斂是盧雲錦上次遇見便說起要請的,但明孺這份倒是全沾了明湛鳳鳴寺的光。盧家大概也考慮到不好漏下他一個幹脆一並請去參加了。


    “不過我倒也不大想去,”明孺悻悻道,“盧小姐的及笄禮,我去算怎麽回事。”


    “湊個熱鬧嘛,你不是一向最喜歡湊熱鬧?”明湛心不在焉道。


    “這個圈子的熱鬧我倒不太想湊。”明孺如實道,想也知道到時去的都是些什麽人,多半都是城中門第高貴的少爺小姐,明孺這些年拜入九宗與這些人的關係疏遠,到時多半聊不到一塊去。


    明湛聽出他話中的不情願:“你日後若要接手家裏的商鋪,總要與這些人打交道。”


    明孺低著頭過了一會兒才說:“阿湛,你想過以後嗎?”


    明湛一愣:“以後?”


    明孺搖搖頭:“算了,你以後很快也要嫁人的,與我又不一樣。”


    “誰說我要嫁人的?”明湛也是不知怎麽話題就到了這兒,但明孺聞言理直氣壯地問:“難道你不嫁人了?”


    明湛一頓,明孺立刻道:“你看。”明湛哭笑不得:“我嫁不嫁人和你有什麽關係?”


    誰知明孺卻是精神一震,立即坐直了身子湊過來道:“你不知道,你在家這兩天英國公府送來了好些東西,而且都是英國公府大公子親自送來的。”


    “盧玉軒?”


    “不錯,你說英國公府送東西來慰問,何須他一個大公子親自過來?”


    明湛瞥他一眼:“你想說什麽?”


    “現在還不好說,”明孺向後仰了仰身子,感慨道,“我就是提前跟你說一聲,萬一他有什麽心思哪?”


    作者有話要說:


    太久沒出現了,上來更一下證明我沒有棄坑。


    上回出去幾天之後,回來思路有點接不上了,所以斷更了這麽久,最近也在積極調整狀態,希望能多攢一點。


    我努力在兩個月內完結它。


    第110章 棠棣之華九


    一晃幾日後便是盧雲秀及笄的生辰。明家受了邀約,便分乘著兩輛馬車,一同往英國公府去。


    明湛與明樂、謝謹同車,明孺則與明和、謝斂同車。明孺起先擔心冒昧,但到了英國公府才發現這回盧小姐的及笄禮請了城中許多權貴,府上大擺宴席,不光有朝中要員,還有許多鄉紳士族、門庭清貴者,皆是舉家前來道賀,府門外車水馬龍,也足見英國公對這位小女兒的重視疼愛。


    馬車到了府門外,並未停下,而是繼續向裏,又拐過了一道小門,這樣車輪轔轔地又行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終於停了下來。明湛從車上下來才發現此處應是英國公府後花園,整個英國公府倚湖而起,此處正好將花園隔開兩邊,一邊安置男客,一邊安置女眷。兩邊相隔不遠不近,正好能看清對麵人的容貌,但又聽不清對麵的談話。


    這時一旁有人上前傳話,引謝謹往前走。謝謹猶豫道:“隻有我一人過去?”


    那婢女恭聲道:“小姐的及笄禮設在東房,可惜場地有限,隻能請諸位夫人老爺到前頭觀禮。其他的少爺小姐便在此地,雖離前頭稍遠,但也不礙觀禮。”


    謝謹聞言還有些不放心又回頭看了明樂明湛一眼,那婢女便道:“夫人放心,幾位小姐在此自會有人照看。等及笄禮成,我家夫人邀各位在府中賞玩,到時便可再碰頭。”


    謝謹便回頭又對明樂交代:“阿湛第一回 來,若是有什麽事情,你多看顧著些。”等她們二人都答應了,才跟著領路的婢女又往前頭去了。


    等謝謹走遠了,明樂才冷嗤了一聲:“盧家倒是有心。”


    “怎麽說?”明湛漫不經心道。


    “你看看這周圍。”


    明湛依言轉頭回望四周,隻見這方寸大的地方,在亭中擺了十幾個小桌圍成一圈,依著假山溪水倒頗有些模仿雅士茶話聚會的意思。亭中少女,個個衣著華貴,妝容精致,顯然都是經過了精心打扮。再看湖對岸不遠處可與之交相輝映的年輕男子,用意不言而喻。


    “……盧家還操這份心哪?”明湛咋舌道。


    “也算是京中約定俗成的事情了,”明樂一邊領著她往亭中走,一邊解釋道,“誰家府上有大事要辦,各家赴宴時帶上適齡的男女遠遠見上一麵,不定便有了中意的,也算是成全了一樁美事。不過這種人家通常早早就已相中了門當戶對的,許多時候這樣的安排還是叫各家小輩之間有個結交的機會。”


    二人說話間已走上了台階步入亭中。隻見長亭正中的位置坐著的正是盧家的大小姐盧雲錦,她妹妹今日及笄,她算是主人,在這一群妙齡少女之中也顯得很是醒目,叫人裏裏外外地簇擁在中間,一眼便能叫人看見。


    明樂與她向來不對盤,兩人便尋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可惜她們不想找事,事情自會來找她們。


    長安這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今日忽然間出現了一張生麵孔,難免還是惹人注意。二人剛坐下不久,明湛便察覺到周遭不少好奇的目光,沒過一會兒便有人借著寒暄上前打探,得知她的身份之後故作驚訝地抬高了幾分聲音:“近幾日倒是聽說了三小姐不少事,當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明湛微微笑著並不搭腔,一旁就有人適時接上了話:“孫姐姐可是聽說了什麽?”


    這位姓孫的姑娘在這群人中像是有些地位,她在這兒與明湛說話,漸漸四周的人就都看了過來,便是坐在不遠處的盧雲錦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那位孫姑娘見狀也不賣關子,她含笑道:“不就是之前鳳鳴寺明小姐舍身救了雲秀的事情。”


    這件事情外頭不知道在這兒的人卻是都多少聽過一些的,聽她這樣說都紛紛回頭去看盧雲錦:“此話當真?”


    盧雲錦已從席上站了起來朝這邊走來,等站到明湛桌前低頭睨她一眼,淡淡道:“確有此事,雲秀承這位明小姐相救,今日請她來也是為表謝意。”


    她話音剛落,眾人還未來得及議論,便又聽那位孫姑娘道:“我聽說此事,本以為是個怎樣的巾幗英豪,不想卻是這樣一個明豔可人的姑娘,難怪能得謝家公子青眼。”


    明湛聞言不禁抬頭看了她一眼,身旁的明樂卻是露出一絲嘲弄的冷笑。身旁立即有人接口道:“這又是怎麽回事?”


    “你們竟不知道?”那位孫姑娘神情略帶訝異,“與謝家公子自小就有婚約在身的便是這位三小姐了。”


    這消息像是比之前得知就是眼前的人救了盧雲秀還要叫人吃驚似的,周遭一時起了一陣竊竊私語聲。孫梁燕嚼著笑側頭去看一旁的盧雲錦,果然見她臉色難看。過了一會兒才見她低頭去看老神在在坐在位置上飲茶的明樂,冷冷道:“謝明兩家有婚約之事雖早有耳聞,但這婚約竟是同明三小姐的事情,我倒也是剛知道不久,不如叫明樂說一說,也好解了我們大家的疑惑。”


    她說完眾人便不約而同去看明樂,卻見她不疾不徐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吐出幾個字來:“就是如此,沒什麽好說的。”


    盧雲錦大概也是沒有料到她竟會如此不給麵子,一時臉色更加難看了起來:“既然如此你早些年怎麽不說?”


    明樂勾唇笑了一笑:“我和謝哥哥哪個說過有婚約的就是我們兩個了?”盧雲錦叫她問得說不出話來,明樂便又說,“我們兩家的事情,盧小姐倒是關心。”


    周圍眾人眼見著她們有嗆起來的勢頭,目光之中神色各異,擔憂者有之,好奇者有之,但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正僵持不下之際,忽然有個女聲道:“盧小姐可在這處?”周圍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去,隻見人群外不遠處站著個月白色衣裙的姑娘,她模樣生得冷淡,便是聲音也冷冷的,有幾分不好親近。


    盧雲錦的目光落在她肩上背得那個醫箱上:“紀姑娘?”


    紀景蘭常在各家貴府出入,對在場的各家小姐來說倒不算是個生麵孔,隻是她家道中落,眾人見她目光難免有些各異。紀景蘭卻好似早已習慣似的,隔著十幾步並不上前:“我答應今日順道來替盧老夫人看診,不知可否勞煩盧小姐與我一同過去?”


    帶路這樣的事情路上哪個下人幹不了,盧雲錦麵色一沉,簡直懷疑她是挑事來的:“你——”


    紀景蘭不等她發作,隨意往湖對岸看了一眼:“正好盧公子似乎也在等你。”


    盧雲錦一愣,轉頭看了過去,第一眼倒是沒看見盧玉軒,隻看見水榭旁一個鴉青色長袍的身影,身姿挺拔在人群中格外顯眼,一眼便知應當是謝斂無疑。正巧他好似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轉頭看了過來,眉頭微微蹙起。


    盧雲錦臉色一紅,不知方才的情景叫他看見了多少,她咬咬下唇,一轉身甩袖朝著東房走了。眾人見好戲散場,儀式也快開始,很快也就散了,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明湛衝著紀景蘭笑了笑,對方倒沒什麽表示,好似方才當真隻是過來喊人帶路一般,很快也跟著盧雲錦離開的方向,背著醫箱走了。


    明樂抬頭看了孫梁燕一眼,似笑非笑道:“孫小姐還有話要說?”孫梁燕一愣,旋即笑了笑,也很快轉身離開。


    明湛從頭到尾一句話沒說,到了這時終於輕輕笑了起來:“這又是唱得哪出?”


    “盧雲錦一個蠢的碰上孫梁燕一個壞的,兩個半斤八兩。”


    明湛好奇道:“她們與你有過節?”


    明樂歎了口氣,懨懨道:“無聊罷了,日日鎖在內閣深閨裏,生來整日就是這些事情。”


    “你不喜歡?”


    “誰會喜歡?”


    明湛笑起來:“明孺說你精通四藝,言行舉止京中貴女無不以你為標榜的。”


    明樂聽了也笑:“他信口胡說你也相信,若真有人這樣傳言,那也必定是要害我的。”


    兩人幾句話間,庭院之中已經安靜下來,東房的及笄禮已經開始了。不遠處傳來主持的誦念之聲,很快盧雲秀著盛裝進入後院。她身影在外一閃而過,很快進入內堂,內堂都是近親,進去之後外頭便看不清裏頭的儀式了,隻能聽見主持的聲音,儀式漫長而繁瑣。


    明湛不禁出起神來,她問身旁的人:“你及笄時也這樣嗎?”


    “自然比不得英國公府的排場。”明樂漫不經心道,她說到這裏頓了頓,轉頭去看身邊的人,“你哪?”


    “我?”明湛長久地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應當也是有過的。”


    二人這邊正低聲細語,身旁卻忽然起了一陣議論。兩人抬頭,才發現儀式已近尾聲。明湛聽人提到“鍾致”這個名字,隱約覺得有些熟悉,明樂卻已反應過來:“早先有消息說盧家會在及笄禮上宣布盧雲秀與鍾家訂婚的消息。”


    “鍾家?”


    “就是鍾致,那時帶兵去山上找你的也是他。”明樂解釋道,“鍾家這兩年正得寵,這位鍾大人也是前途無量,這樁婚事倒是門當戶對。”


    明湛很快反應了過來:“是因為鳳鳴寺的原故?”


    “多半如此。”


    “可鳳鳴寺中盧小姐並未出什麽事情?”


    “確實不致如此,或許內裏還有隱情,隻是不足為外人道罷了。”


    明湛默默不語,下意識轉頭去看湖對岸。謝斂坐在對岸的水榭下首,目光忽然落在她身上,她心上一跳,正好及笄禮成,水榭之中眾人都紛紛站了起來開始活動。明湛看見謝斂起身好似要朝著這邊走來,她慌忙跟著起身拉住了一旁明樂的袖子:“接下來去哪兒?”


    “盧夫人好像在花園設了戲台招待女眷。”


    “那我們快走吧,”明湛催促道,“去晚了沒有好位置。”


    “你還愛看戲?”明樂狐疑道。


    明湛囫圇道:“再不走又要跟盧雲錦那幫人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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