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禾回話有禮又滴水不漏,在座的主子們都覺得這小丫鬟很是討喜,老太太更是看著他露出了讚許的笑容。


    眾人其樂融融,一邊哄著宋建鄴吃東西的時候小心慢些,一邊笑談三郎君身邊有一個機靈的丫鬟。


    隻有宋梁成笑不出聲來,他自然知道她是在說謊,她跟在自己身邊什麽時候學過這些東西,不過是說這話來在宋家人麵前為他博得好感。機靈可愛的同時也顯露出了她的小心機,看著人畜無害,原來也是個有腦子的。


    丫頭的一片心意,他自然領情。


    隻可惜……


    一雙微揚的鳳眼暗了下去,宋梁成端坐在原位,看著對麵受眾人寵愛的宋家長孫,垂下眼睫,不動聲色地夾了一筷子魚肉放進嘴中。


    若是把那孩子掐死多好。


    ——


    晚宴過後,宋梁成回了庭霜院,他不喜與宋家人有過多的交流,談多了總是會觸及自己兒時的苦楚,自找罪受。


    若禾隻是跟在他的身邊,竟然有那麽一瞬間覺得,做丫鬟也挺好的。


    她可以為宋梁成鞍前馬後,叫那些背地裏想要使陰招子害他的人都滾的遠遠的。身為下人,平日裏不引人注意,也更容易與其他院裏的下人打交道,做事更方便些。


    回去的路上,宋梁成並沒有對宴席上發生的事誇獎她,若禾也不希望他誇獎自己。


    眼下沒有證據,也可能是她多想,但這意外或許不是意外。宋梁成在前世的時候確實對宋建鄴動過手,間接導致了孩子落水溺死,但那是半年後才會發生的事,何況眼下的路並不是原封不變的照著原先的模樣發展,或許這議事宋梁成改變了想法呢。


    又或許,隻是讓那孩子換個死法。


    戲文中的反派總有幾個諂媚黑心的狗腿子,若禾倒是苦笑著接受了這樣的身份,現在想起來,反派做事也是有自己道理的,就像宋梁成,再壞也沒有到濫殺無辜的地步。


    在心裏理清自己的定位,若禾來到了自己的房間,就在儲物間的旁邊,對麵是陸昭的房間。


    回到卞京的第一個夜晚,星辰漫天,仰起頭就能看到簷上無盡的天空。


    若禾安然入睡。


    第二天,太陽剛剛冒頭,庭霜院裏就熱鬧起來,若禾起床換了衣服去看,竟是來了新的丫鬟。


    目光掠過去,若禾眼中多了一絲喜悅。


    府裏的管家領著四個丫鬟過來,平時負責打掃庭霜院,也照顧宋梁成的起居。虧得一行人來得早,宋梁成還沒吃早飯,再晚一些,人就到軍營裏去了,不到晚飯時間是不會回來的。


    將四個丫鬟一一過目,宋梁成點了點頭,收下了她們。


    正巧這時若禾也過來了,宋梁成便將這些人都留給她管著,物盡其用,指著若禾告知她們。


    “若禾是這院子裏的大丫鬟,平日裏有什麽事兒先跟她說,少來問我。”


    “是。”


    管家走後,陸昭從廚房那兒端來了早飯,宋梁成用早飯的空檔,若禾帶著四個丫鬟下去,心中的激動難以言表。


    四個女子看著都乖巧老實,年齡都是十五六歲,眼睛裏也都是幹淨的。若禾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個微胖的丫鬟身上,輕咳了兩聲,微笑著問:“你叫什麽名字?”


    “回姐姐,我叫小七。”


    是了,她就是小七,對自己最忠誠的丫鬟,也是個愛玩的小傻妞。


    將其餘的挨個問話後,若禾為她們分了房間,將小七安排與她一間房,前世的主仆,這次共處一室,也好培養感情。


    從前宋梁成在府裏沒有地位,院子裏的丫鬟也很少,後來一年才回來那麽幾天,便沒了丫鬟伺候,管家隻在快要入冬的時候派人來收拾院子。眼下這四個是第一次來到庭霜院,聽久了關於三郎君的傳言,難免會怕。


    “三郎君不喜歡人給他惹麻煩,你們出了院子做事一定要幹淨利落,不要丟了三郎君的臉。”若禾兢兢業業地指導這些丫鬟,盡管自己也是新手,但也不想讓她們因為一時失誤被宋梁成給“處理”了。


    “姐姐伺候三郎君多少時日了?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三郎君如此信賴一個丫鬟,從前他院子裏都是不用丫鬟的。”


    說話的是青青,府裏有名的話事精,喜歡打聽事,從前是在淨檀院裏做事的。


    知道青青的出身,若禾提防著她的話,厲色道:“來了庭霜院便好好做你的事,瞎打聽什麽,小心被郎君知道了,賞你一頓板子。”


    幾句話便打壓了青青,叫她不敢再亂打聽。


    三個丫鬟都知道青青是淨檀院出來的人,是主母賞賜給宋梁成的,就算是來到了庭霜院,背後依舊有主母撐腰,總是會硬氣些。若禾在她們麵前訓斥青青,一來是讓她不要在庭霜院找麻煩,二來也是殺雞儆猴,在丫鬟們中樹立權威。


    她可是能夠幫宋梁成出謀劃策的人,眼下收拾這幾個小丫鬟,還不是小事一樁。


    給丫鬟們立了規矩,而後開始收拾庭院和屋裏的東西,若禾帶著小七去收拾宋梁成的臥房。


    房間裏普普通通,裝飾也很樸素,屋裏頭連一株裝飾的花都看不見,著實冷調。


    曬被子、洗衣裳,忙碌不多時也到了中午,太陽高照,熱烈的陽光將被子曬得又熱又軟,若禾與小七聊著天,心情難得的放鬆。


    看著到了時辰,若禾告別了小七,跑去廚房領飯菜,裝在食盒裏帶走。宋梁成在城北的練兵營中訓練新兵,她得去送午飯。


    按理來說,宋梁成可以在軍營裏吃飯,也可以回到府裏來吃,可他不想回來又想吃宋府的午飯,叫若禾跑這一趟。


    正午的陽光熱得厲害,若禾走在路上,頭都曬暈了。


    軍營在城北,若禾趕到後,守門的侍衛傳話給了陸昭,他出來接若禾。


    陸昭過來拿了食盒又叫住了她,“進來看看吧。”


    “啊?”若禾感覺莫名其妙,她是來送飯的,又不是來送自己的。再說了,這軍營裏麵都是男子,她一個女兒家進去瞎逛什麽,也不怕被哪個壞人給盯上。


    “還是算了吧。”若禾剛拒絕,陸昭也沒有強留,隻是俯下身投投在她耳邊道:“將軍他發脾氣了,你進去勸勸吧。”


    呃——


    讓她勸,管用嗎?


    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若禾便被陸昭勾起了好奇心,跟著他進了軍營。


    大熱的天,士兵們訓練辛苦,許多扛不了熱的早就脫了外褂上衣,裸著上半身在沙地裏打滾,好不瀟灑。一眾男人不拘小節,若禾從中走過,羞哧難當,低著頭做縮頭烏龜,眼睛盯著路麵,目不斜視。


    在陸昭的護送下,若禾看到了宋梁成的身影,他站在射箭場上,一身深藍色勁裝勾勒出強健的肌肉,彎弓射箭,次次命中紅心,為一旁的新兵做示範。


    男人高大冷峻,臉上波瀾不驚,看不出是在生氣。


    走近一些,才發現在排列整齊的新兵隊伍外站著一個孩子,有些麵熟。


    新兵大都是十五六往上的年歲,也不乏某些王公貴族將子女送進訓練營鍛煉體魄,宋梁成便是十三歲入訓練營。


    那個被罰站孩子是宋建鄴,才十二歲就進了訓練營,平日裏是學堂訓練營兩頭跑,國公府的主母做主,叫他好好鍛煉身體,不要步他爹的後塵。


    將軍罰一個新兵就是一件芝麻大小的事兒,隻是放在這兒便不太合適了。


    宋建鄴是府裏受盡寵愛的長孫,難免調皮頑劣一些,宋梁成卻是相反,兩人是叔侄,年紀卻也隻差了六歲,宋建鄴就更不怕這個三叔,說起話來也是不過腦子,自己做錯了事還要詆毀了宋梁成的母親,這才被罰了站。


    若禾十分理解陸昭的擔心,欺負了一個宋建鄴,他背後的爹娘和奶奶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宋梁成又會被人背後捅刀子。為了一個小孩子被人記恨,實在不值得。


    走到他身邊,若禾輕喚:“公子。”


    微風拂過,男子鬢邊的細發飛舞而起,轉過頭來,與夏日明媚的陽光融為一體,美成一幅畫卷,若禾忍不住臉紅心跳。


    丫頭來了,宋梁成解了弓箭交給士兵拿下去,與她和陸昭前往營帳裏吃午飯。


    將軍走了,新兵們自動解散去吃午飯,隻有被罰站的宋建鄴不被允許離開,除非宋梁成開口解了他的懲罰,否則連午飯也沒有他的份。


    “公子,長孫他年紀還小,您就大人不計小人過,放了他吧。”嘴上為宋建鄴開脫,心裏想的還是不想讓宋梁成被人記恨。


    “連你也這麽說。”宋梁成放下筷子,抬起頭來,“你是跟陸昭商量好的嗎?”


    啊,又被懷疑了。


    若禾急忙搖頭,“我隻是擔心公子,是為了公子好才說的,並不是……”


    “既然是為了我,便不要忤逆我的決定。”宋梁成瞥了她一眼,視線落在她的臉上,因為烈日的暴曬,臉上有些微紅,“下次再來的時候叫府上的馬車帶你過來,你一個人走得太慢了。”


    有那麽慢嗎?她可是提早半個時辰出門的。話風又被宋梁成給帶偏了。


    勸不了宋梁成,若禾隻能出去看看宋建鄴,烈日曬的少年滿頭大汗,仍舊倔強著不求饒,有幾分傲骨。


    小跑著來到他麵前,若禾抬起衣袖為他遮住一片陽光。


    “小公子……你想吃什麽嗎?我去幫你拿。”


    “哼!”宋建鄴不滿地扭過頭去。


    “不然,您給三郎君他認個錯兒,就不必在此受這罪過了。”


    “我才不要!三叔就是小娘養的,心胸狹窄,以公謀私,我要跟娘親說,我要讓奶奶給我出氣!”說著便卯足了力氣將若禾推開,看著她一屁股摔到地上,衣裙都被泥沙給弄髒了,少年這才開心的笑了兩聲。


    若禾有些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看著站姿一塌糊塗的宋建鄴,自己都忍不住想打他,整個兒一熊孩子。


    果然不能以貌取人,原來宋建鄴決心站在這兒受罰,隻是為了讓宋梁成因為他受罰。


    很可惜,宋建鄴如願以償了。


    回到府中,晚飯過後,宋梁成便被主母單獨傳進了淨檀院裏。


    隱約能聽到女人苦口婆心的怨念,而後是情緒失控的怒罵,不多時,裏頭傳出了鞭打的聲音,若禾趴在院子牆外,聽得心驚膽戰。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再更,晚安啦!


    第11章


    夜色凝重,庭院中亮起一盞燈火。


    大夫連夜前來查看了傷勢,留了些藥便退下了。


    宋梁成的臥房緊閉,陸昭守在門外,不許其他人進去,送走果果大夫後,若禾隻得在院子裏呆望了一會,沒能看見宋梁成,便回去了住處。


    誰能想到在外頭以冷傲自倨的男人會在府中受到私刑。


    以家法懲處為名,下手卻不留情麵,餘氏滿口尊卑有序、尊老愛幼,話裏話外都是為了她的寶貝金孫。借此事讓一家人都知道,沒有人能挑戰長孫的威嚴,即便是身為將軍的宋梁成,人在國公府中也不能妄想對長孫不敬。


    現任宋國公的身子不好,不出意外的話,爵位是要承到宋梁成身上的,可眼下宋家這情勢,怎麽看都是要推宋建鄴上位的意思。


    難怪前世的兄長要千方百計的除掉宋建鄴,誰搶了誰的還說不定呢。


    自己的前景還得依靠宋梁成,雖說做枝依附他人的菟絲子有些丟人,但她也不是一點用處都沒有,兄長怎麽就是不信她呢。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心裏想的是宋梁成的傷勢不知是何情況,餘氏下鞭子那麽重,怕是要將皮肉都打破了,明日再去軍營,太陽曬著,一出汗,可真是有罪受了。


    雖然她偷偷請了大夫來看,可是陸昭也沒進去,誰來給他上藥呢。


    熬了許久睡不著,還是想去看看宋梁成的情況,剛坐起身,便聽見隔壁傳來細微的開門聲,想著許是哪個丫鬟起夜,若禾也沒有在意,沒有驚醒小七,自己穿鞋下床。


    月光照在院子裏,清涼明亮。


    若禾走在廊下,偷偷摘了發髻上的銀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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