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半月後,宋府迎來了喜事。


    宋煙出嫁了。


    前不久被若禾碰見的沈節與沈母前去宋府提親,便是求娶的宋煙,暗戀沈節已久的宋煙如今嫁進沈家,也算是得償所願。


    大婚當日,兩家都要擺宴席,隻是若禾沒有去湊這個熱鬧,在和寧堂同老太太說了會話,便找了借口提前離席,又去大牢裏看宋梁成去了。


    看著江若郡主急匆匆離開,白湘湘忍不住出言諷刺,“真是的,自己的表姐出嫁都不上心,每天跑往大牢跑有什麽用?三哥哥還不是被關著。”


    同桌的張淑嫻也注意到了若禾,隻是這次卻沒有輕易聽信白湘湘的話。


    自從宋梁成入獄後,整個宋家就好像沒有過這樣一個人似的,該成親的成親,該過節的過節,唯有江若郡主日日為了宋梁成的事奔走。又是求官家從輕發落,又是買禦寒的衣物送進大牢,這般鍥而不舍,倒有幾分人間真情在。


    張舒嫻從前對若禾的印象不好,也漸漸在此解開,想不到這江若郡主還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牢獄中的日子並不好過,但是丫頭隔三差五的就過來,宋梁成也對無聊乏味的生活多了一絲期盼,有她在,可抵生活漫長。


    寒冬臘月,整個卞京籠罩在冬日幹燥凜冽的寒風中。


    若禾已經半個月沒過來了。


    “咣當”一聲,重物落地。


    無端倒在地上的宋梁成抓著堅硬的牆壁,指尖都磨出了血都無甚察覺,他的身體已經感受不到疼痛,心跳的劇烈跳動,叫他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牢門外站著一個身著華服的男人,他看上去四十左右,長相普通,卻在笑起來時非常有感染力,看上去就是一個惹人親近的大叔。


    低頭看到被宋梁成吃掉一半的飯菜,男人心中愉悅,開口勸他,“江若郡主不會再過來了,你心裏知道的,你如今不過是個小小將軍,怎麽能配得上人家金枝玉葉?白日夢做久了,小心自己醒不過來了。”


    “你住口……”宋梁成咬牙切齒,瞪得眼睛都崩出血絲,通紅的眼睛盯著門外的男人,像是瘋魔一般朝他撞過去。


    一聲巨響,宋梁成撞在門上,頭暈目眩,半夢半醒之間,似乎察覺,他好像被下藥了。


    他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體會不到痛感,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清醒多久。


    但他還能看清眼前那人的模樣。


    木柵欄外,便是大名鼎鼎的,梁王殿下。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不是春、藥啦,不要誤會。


    第40章


    表麵風平浪靜的朝堂之下, 是各方勢力的暗自較量。


    翊王、禹王,還有梁王一派,雖然梁王人不在京, 但他的勢力以自己的封地為中心,向外占據了不少的富庶之地。官家為了彰顯自己仁孝治國, 也少有對梁王的所作所為過問, 時間長了, 便叫他暗地裏囤了許多兵。


    當年先皇病逝,身為嫡子的官家登基,而資質頗高的梁王就隻能偏安一隅。


    年輕的時候不覺得自己吃了多大的虧, 在封地閑散著呆久了,便察覺到,他即便占據了這幾個州府, 也撼動不了卞京的皇帝, 梁王年紀越大, 野心越大,積蓄幾年,終於發作。


    本朝重文輕武,並不是弱化武官, 而是在崇尚文史詩書的社會風氣之下, 能夠帶兵打仗的良將著實是萬裏挑一, 又因為邊疆連連戰亂,武將損耗過多, 在製度上統兵權下放到各州府, 就更分散了朝廷的軍權。


    真正危難的時候,護衛京城的便是巡視卞京的金吾衛和守在宮牆內的禦林軍。


    不打無準備的仗,進京之前, 梁王考慮了許多,便覺得城北軍營許是個突破點。而統管城北軍營的將領,除了一位副將蕭驍,便是這因“家事”被抓的宋梁成。


    梁王已經派手下觀察了宋梁成數月,他的生活兩點一線,從宋府到軍營,偶爾外出幾次,也是為了那位江若郡主。


    多方打聽後,聽宋府人說起,兩人兄妹情深,這江若郡主可算得是宋梁成最為珍重的人。


    得知此事後,梁王笑道:“本以為他是個銅牆鐵壁,沒想到有這麽一處軟肋。”


    人心最難測,人心也最好利用。


    為了自己無法再蟄伏的野心,梁王便趁著年節回京,名義上是前來參加皇宮的家宴,背地裏卻已經在城外埋伏了大軍,又叫自己的女兒趙霜兒在宮內接應,打探消息。


    所謂天時地利人,這一次,他贏定了。


    ——


    皇後生病了。


    官家本就忙於政務,又因為皇後突然生病,勞心勞力,飯都吃不下了。


    帝後膝下無女,隻有一個兒子禹王,還遠在邊關,如今都快到年節了,也沒聽到準信兒說要回來。


    若禾作為侄女,必得入宮照顧,不曾想這一入宮便是半個月,皇後的病情不見好轉,整日也是湯藥吃著,又有宮女的精心照顧,沒有起色,實在不知病根在何處。


    期間邀月郡主來了幾次,看到若禾在,她竟沒有同之前那樣露出厭惡的表情,像很滿意似的,還連連叮囑他要好好照顧皇後娘娘,安心在宮裏住著。


    若禾總覺得奇怪,可是又說不上來。


    這位邀月郡主不該是很討厭她才對嘛,怎麽突然變了性子?難道是因為在宮裏要收斂脾性?


    身為梁王的女兒卻要住在太後的宮裏,連自己的府邸都沒有,若禾怎麽想都覺得不對勁,總不會這趙霜兒是留在宮裏做質子的吧?


    想來想去覺得自己不通政事,想這些東西太過簡單,左右沒個結論,也就不多想了。


    在宮裏這十幾天,她也沒忘了宋梁成,自己沒能親自去看他,他一定很傷心。若禾隻能每日手寫信件,叫小七和鏡心輪流著給他送過去。


    信件送到大牢門口時卻不讓人進去了,拿錢也不好通融,隻由獄卒將信帶進去,又將宋梁成的回信帶出來。


    小七帶回回信,若禾看到上麵是宋梁成的筆記,便沒有多心,想著許是她之前去的次數太多叫人家獄卒為難了,便借信紙傳達相思之情。


    一開始,宋梁成的回信都簡短而克製,若禾讀那信的時候,竟然覺得像是在同自己的兄長說話,後來便情意綿綿,更像是情郎了。


    “思君不見君,恨不得相逢。”


    展開信件,小七一字一句念出來,叫豎著耳朵聽的若禾羞紅了半張臉,從前怎麽不知道,宋梁成寫起情詩來可真肉麻。


    陰暗的牢房中,多了一盞燭火。


    有一文人打扮的女子坐在牢中,牢房離著關押宋梁成牢房的不遠。


    她手邊堆了十幾封信,每一封都寫著宋梁成親啟。


    梁王站在外頭過道上,看著牢中的宋梁成無意識的發狂,看向手中的藥粉,西域的玩意兒,果然好用。


    “你還掙紮什麽,她早已經不要你了。”


    起初,梁王還以為宋梁成與江若之間是單純的兄妹之情,直道江若郡主的信送進牢裏,被他一一攔截,從頭看到尾,這才知道,兩人的關係真是深了去了。


    他手下有一位女奴,仿人字跡,滴水不漏。


    於是這邊收了信,再由女奴以宋梁成的口吻寫下回信,蒙蔽暫時住在宮裏的若禾。


    由此,將宋梁成獨獨隔絕起來,他聽不見外頭的事,也見不到想見的人,隻能聽梁王的誘哄,隻能聽他自己心底慢慢失控的聲音。


    “現在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而你隻是一個階下囚,說什麽很快就放出去,不過是小姑娘騙你的罷了。”


    宋梁成痛苦的嘶吼著,猶如困獸,“我不會相信你的話,丫頭她不會騙我。”


    “她當然會騙你,她為了救你,已經答應嫁給刑部尚書的兒子了,你們之間感情那麽深,郡主殿下為了救你,可是什麽都做得出來的。”梁王沒來由的編著瞎話,但他知道,用這些話戳在他心上,早晚,假的也會變成真的。


    年近四十的梁王平日便是一副老好人的扮相,眼下同宋梁成說話更是輕聲細語,“你如今什麽都沒有,拿什麽去保護她?還得讓一個小姑娘犧牲自己來救你,丟不丟人。”


    牢中,是死一般的沉寂。


    梁王勾起嘴角,“你要你的美人,我得我的江山,你我聯手,豈不美哉。”


    “咣!”一隻手緊緊的抓住了木柵欄,手背上青筋爆出,皮膚蒼白的駭人。


    堅持許久,宋梁成的心理防線徹底塌了,他所為之堅守的女子放棄了他,而他,也隻能用自己的方式,再次將她奪回來。


    三天後。


    皇後的病情終於好轉。


    若禾本想在皇後身邊再陪幾天,但皇後娘娘卻叫她回府裏看看,“府邸中沒有主人,日子長了就亂了,再忠實的仆人也禁不住無主管束,你先回府裏住兩天,等本宮想你了,自然會再傳你進宮。”


    盛情難卻,若禾便坐上馬車,回了郡主府。


    當晚就泡了一個熱水澡。


    明天終於能去大牢見宋梁成了,給他帶點什麽好呢?


    溫暖的房中飄揚著白色的水霧,若禾閉目沉思,突然外頭街上傳來一陣躁動的腳步聲。


    伴隨著天上炸開一朵紅色的煙花,冬夜裏的寂靜被打破。


    四方卞京城門打開兩座,梁王的大軍從外湧入,瞬間圍困了整個卞京城。領軍的梁王與宋梁成騎馬踏在街道上,不多時便來到宮牆下。


    夜裏巡視的金吾衛察覺異樣,可惜為時已晚,一整隻小隊都被俘虜,孟賀然帶兵趕到時,宮牆外已然占,滿了梁王的軍隊,還有一部分城北軍營的兵。


    仰頭看去,宋梁成站在宮牆上正俯視著他。


    一聲令下,孟賀然同他的部下都被抓了起來,宋梁成看著一片黑暗的卞京,突然覺得這場景同他常常做的那個夢十分相似,隻是這一次,他掌握了自己的命運。


    盤踞在州府已久的叛軍終於入城,看著日裏繁華的卞京城,心癢難耐,迫不及待的開始搶奪財物。


    砸開沿街的店鋪,闖進夜裏依舊燈火通明的歌舞坊和青樓。


    一時間城中各處都混亂起來,甚至有幾處著了大火,滅火處的人還沒趕到起火點,就被叛軍抓起來好一番欺辱。


    馬蹄聲和砸搶的吵鬧聲在院牆外格外明顯,宋府人聽到了聲響,連燈都不敢點。


    安世軒中,宋吉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孫氏靠著他,哭的眼睛都腫了。


    外頭傳來激烈的慘叫,是梁王的兵欺辱了住在沿街的女子,淒厲的叫聲叫孫氏聽了都害怕,靠著自己的相公,小聲哭道:“你說婆母那麽做到底是為什麽,將小叔獨個兒趕出去了,碰上這不太平的世道,家裏連個能護著人的男子都沒有。”


    宋吉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用手攥緊了孫氏的手,給她一點安慰。


    淨檀院的門開著,餘氏去了前院,一方麵指揮家丁將各處各院的門都關嚴,又叫人準備了菜刀棍棒分到家丁手上,站在前院,守衛宋家。


    沈家小門小戶,住的偏一些,卻也有兩個離了隊叛軍闖了進來。


    女眷躲在屋裏不敢出門,沈節也躲在屋裏,看著兩個叛軍在院子裏一痛亂逛,又闖進倉庫,帶走了許多金銀寶器,硬是連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屋裏沒有點燈,宋煙看著自己的新婚夫婿扒著門,從窗戶縫向外望的模樣,著實同自己心中的形象差了太多。


    她的爹爹是國公宋義,是她心中的大英雄,就算在死後,也會一直庇佑宋家,但是麵前的沈節,卻像老鼠一樣,外人都搶到自己家了,連個屁都不敢放。


    再看蕭家。


    一家子都是習武之人,就連大娘子都提刀上陣,蕭驍的爹早就帶著親兵前去皇宮救駕,留下大娘子和蕭驍保護家宅。


    即便門口點了燈,都沒有叛軍敢進來,蕭驍已經不擔心自己家的情況,反而擔心起若禾來。


    他想著,宋梁成如今被關在牢裏,雖然郡主有不少護衛保護,但是郡主府宅太大,必定不能護得處處周全,便同娘親說了,而後帶了兩個會武的家丁,前往郡主府,保護他未來的嫂嫂。


    院裏安全,出了院牆可就是轉守為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是病嬌兄長的良藥(重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堇色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堇色蟬並收藏我是病嬌兄長的良藥(重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