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麵味道不錯,盧岩這幾天都沒好好吃過飯,要了份大的。


    考慮王鉞的食量,他想再份小的,結果王鉞一聽,臉色頓時就有些鬱悶,小聲在他身後說:“我也要大的,要大的,還想要多一些牛肉……”


    盧岩歎了口氣,跟收銀員說:“兩份大的,有一份加牛肉。”


    王鉞在身後嘿嘿笑了兩聲,心情很愉快的樣子。


    “你知道什麽叫眼大肚小麽?”等麵的時候盧岩問他。


    “不知道,”王鉞沒心思回答問題,站在取麵的窗口盯著裏的師傅做麵放料,“我眼睛比你的大。”


    “吃不完怎麽辦?”盧岩覺得需要好好教育一下王鉞。


    “吃得完,你不是讓我吃胖些嗎?”王鉞回頭看了他一眼,“我要多一吃一些才能胖啊。”


    盧岩沒說話,這理由聽起來很充分也很合理。


    不過吃麵的時候王鉞明顯戰鬥力依然不夠。


    “牛肉真好吃,”他低著頭唏裏嘩啦地吃著,鼻尖上頂著一片小汗珠,“湯也好喝,麵也好吃……湯怎麽這麽多……好多啊……”


    “你說你能吃完的啊,吃完。”盧岩慢吞吞地吃著,這家牛肉麵的確好吃,牛肉很有味兒,麵條也筋道。


    “吃不完,”王鉞很努力地喝了一口湯,“你吃飽了嗎?還餓嗎……你那份夠不夠吃?”


    盧岩看了一眼,忍著笑:“我吃完這碗正好吃撐,多一口都吃不下了。”


    “哦,”王鉞有些失望,低頭又吃了一口麵,“昨天就沒有吃東西,你這樣會瘦的吧?”


    “哎!”盧岩把自己碗裏的麵吃完了,“行了你別塞了,給我吧。”


    王鉞有些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自己的碗推到了盧岩麵前:“主要是我喝了好多湯,太占地方了。”


    盧岩看著王鉞一臉正經找借口的樣子,喝了口湯:“下次你少吃點兒?吃飽就行?”


    “我又不知道吃多少能飽。”王鉞嘖了一聲。


    “我知道,你聽我的怎麽樣?”盧岩把王鉞剩下的半碗麵吃完了,“你看你這正好剩一半,來份小的正好。”


    王鉞歎了口氣:“好吧。”


    吃完麵,盧岩找了個酒店開了間房,交了訂金,說是住一天。


    “不是鍾點房嗎?”王鉞在旁邊問。


    前台的小姑娘抬頭看了他倆一眼,盧岩頓時覺得自己就跟脫了褲子被當場捉奸了一樣:“休息一晚吧,明天再走。”


    “哦。”王鉞很平靜地點點頭。


    進了房間,王鉞就躺到床上,一直揉著肚子:“啊……好飽……這個房間比上回那個好多了,又大又舒服,不過比不上沈南那裏。”


    “嗯,當然比不上,”盧岩靠著窗,窗簾挑開一條縫往下看著,不光要看有沒有人跟著,還要看清楚地形,方便有意外的時候逃跑,“沈南那種享樂主義的公子哥誰能比。”


    “有人跟著我們嗎?”王鉞跳下床湊到他身邊也往下看著。


    “現在沒有,不知道以後有沒有,你洗洗睡一覺,好好休息,下午我帶你出去轉轉,找找棉花糖,晚上還得繼續走。”盧岩關好窗簾。


    “不是說明天走嗎?”王鉞往浴室走過去。


    “那是說給前台小姑娘聽的。”盧岩拿了根煙,打算去門口抽。


    “為什麽要這麽說給她聽?”王鉞拿了牙膏一邊擠一邊問。


    “省得她多想……”盧岩看著王鉞,這是他第一次看王鉞擠牙膏,居然是舉著牙膏先擠出一截來晃來晃去地再往牙刷上放,“你練功呢?”


    “嗯?”王鉞看了他一眼,手一晃,還沒掛到牙刷上的牙膏掉在了地上。


    “你擠個牙膏怎麽這麽費勁,”盧岩拿過他手裏的牙刷和牙膏,幫他往牙刷上擠了一條,“這麽擠不就不會掉了麽?”


    “啊……”王鉞接過來看著牙刷,“真是啊。”


    “刷吧,”盧岩打開了房門,“我在門口抽煙。”


    “抽完了馬上進來嗎?”王鉞有些緊張地看著他。


    “不進來我去哪兒啊……”盧岩猶豫了一下,“我不關門。”


    盧岩抽完煙之後衝了個澡,拿了槍放在桌頭櫃上。


    王鉞已經趴在床上睡著了,大概是因為屋裏暖氣足,他把自己扒了個精光,就留了條內褲在身上,連被子都沒蓋。


    盧岩過去扯過被子幫他蓋上了。


    王鉞大概比之前稍微胖了點兒?


    比起盧岩剛見到他那會應該是胖些了,盧岩伸手在王鉞背上摸了摸,手感還不錯,雖然還是偏瘦,但至少不像以前那樣肋條能彈首曲子了。


    他想起來沈南還帶王鉞去檢查過身體狀況,結果出來之後沈南說了一句:“這也就是在研究所,有醫療條件,要不就這樣早死一百回了。”


    王鉞身上數不過來的骨頭斷裂又愈合之後留下的痕跡,還能看出有過各種形式的骨折,小臂上還因為有骨折沒有處理自己長好之後歪了的情況,雖然表麵看不出來,王鉞可以說是傷痕累累。


    關寧一直對盧岩進行著“殘酷”的訓練,但也從來沒有讓他受過這麽多這麽重的傷。


    盧岩對王鉞有求必應,從來不發火,也就是因為王鉞從小到大曾經經曆的那些殘忍的事,他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裏給王鉞補回應該擁有和享受的寵著慣著心疼著。


    “你睡嗎?”王鉞趴在枕頭上問了一句,沒有睜開眼睛。


    “嗯,我躺會兒。”盧岩直起身。


    正要往旁邊的床上躺,王鉞閉著眼睛往一邊蹭了蹭,給他讓出了半邊床。


    他笑了笑,脫了上衣躺到了王鉞身邊,王鉞伸手摸到他胳膊上抓著,沒多大會兒又睡著了。


    盧岩本來隻想躺著休息一會兒,但考慮到自己一夜沒睡,還一直在開車,晚上還打算繼續奔波,就沒再挺著,跟著王鉞的呼吸慢慢睡著了。


    不過這種情況下盧岩的睡眠一向很淺,他能聽到四周的情況,能聽到門外有隔壁房的客人經過,能聽到有人退房之後服務員打掃房間……


    還能聽到王鉞起來上廁所,然後在屋裏轉悠了兩圈,從包裏翻出一袋小麵包吃完了又趴回了床上,拉過他胳膊往上一枕,又接著開始睡。


    盧岩正好想翻個身,被王鉞這一枕下來,他隻得繼續躺著,半睡半醒地等到王鉞睡踏實了,才輕輕往王鉞那邊翻了個身,摟著王鉞的腰。


    手剛放過去,王鉞動了動,輕輕的鼾聲沒有變化,卻抓住了他的手。


    盧岩笑笑,這缺乏安全感已經到了一定高度了。


    這一覺睡了很長時間,盧岩聽到隔壁房間的小孩兒在走廊裏邊跑邊喊著媽媽我們去吃肯德基的時候睜開了眼睛,摸過手機看了一眼。


    午飯是肯定錯過了,晚飯差不多正好。


    王鉞翻了個身,嘟囔了一句:“晚上了嗎?吃棉花糖去吧。”


    “嗯,起來吧。”盧岩親了他一口,下床去洗了個臉。


    王鉞在床上扭了能有二十分鍾才起來了,頂著一腦袋亂七八糟的頭發去洗了臉,然後邊穿衣服邊摸肚子:“怎麽好像又餓了?”


    王鉞肚子上的繃帶已經沒纏著了,隻貼著紗布,露出三條還沒恢複好的傷疤。


    “你長身體呢,”盧岩摟過他,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想吃什麽?”


    “肯德基。”王鉞說。


    “會點餐了麽?”盧岩笑了笑。


    “會了,直接要個套餐就行!”王鉞一揮手。


    盧岩正要表揚他,房間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盧岩迅速對王鉞做了個不要說話的手勢,把他推到了牆邊,這敲門聲音跟服務員敲出來的不一樣,用力,顯得不太有禮貌。


    雖然盧岩覺得彭遠的人要是來了,這樣大模大樣過來敲門的可能性基本沒有,但出於謹慎他還是拿過了放在床頭櫃上的槍,走到了門後。


    門又被很重地敲了兩下,聲音從下方傳來,聽著像是用腳踢的。


    盧岩貼牆站著,很快地探過去從貓眼裏往外看了看。


    沒人。


    敲門聲再次傳來,這回是連著敲了七八下都沒停。


    盧岩歎了口氣,他基本已經猜到是誰了。


    他把拿著槍的手放在門後,猛地拉開了房門。


    果然。


    門外站著一個個頭兒隻到他腰的小男孩兒,手裏拿著把大水槍。


    “你幹嘛呢……”盧岩把槍插到背後。


    剛想說找你媽帶你吃肯德基去,小孩兒突然擺了個馬步,端起水槍對著他臉上脖子上呲了好幾槍。


    這個端槍射擊的過程在盧岩眼裏堪比慢動作,但他沒躲,主要是沒想到下雪天兒還有家長會讓小孩兒在水槍裏灌水。


    他本來以為小孩兒舉槍之後應該用嘴配合著乓乓乒乒幾聲,沒想到還真呲出水來了,冰冷的一臉,他穿的還是件v領的t恤,脖子胸口上一陣冰涼,這讓他有點兒惱火。


    “嘿!”他喊了一聲,抬手往臉上抹了一把,突然發現這水居然是他媽紅色的顏料水,頓時就想一巴掌扇過去,“你丫有病吧!”


    小孩兒很響亮地笑了兩聲,看起來相當愉快,拿起槍對著盧岩褲襠又準備呲水,盧岩一抬手把水槍打到了地上:“別玩了,找你媽去。”


    正想關門,小孩兒突然在一秒鍾之內從笑變成了嚎哭,而且哭得撕心裂肺心哆嗦肝打顫。


    與此同時,隔離房間裏衝出來一個女人,撲過來一把抱住了小孩兒,扭過頭盯著盧岩就吼:“你幹什麽了!兩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孩子你們是不是人啊!”


    盧岩愣了愣,回頭看了一眼,發現王鉞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到了他身後,皺著眉,臉上表情有些冷。


    “我沒碰你兒子,他呲我一身顏料我還沒說話呢。”盧岩懶得跟這個女人廢話,扶著門想關門。


    “你沒碰他他哭什麽啊!呲你顏料了不會洗一下啊,跟一個小孩子這麽較勁有意思嗎!”當媽的不依不饒地還在吼。


    “你幫我洗啊。”盧岩看著她。


    “耍什麽流氓你!”女人提高了聲音。


    “我耍你流氓?”盧岩突然覺得自己縱橫殺手界十年還沒碰上過比這個女人更驚悚的,“你兒子瞄我褲襠來著,我還沒喊抓流氓呢。”


    “神經病!你有病吧!”女人抱著哭個不停的小孩兒站了起來,聲音尖銳地喊,“臭流氓!”


    “你說誰臭流氓?”王鉞突然在後麵問了一句。


    盧岩心裏沉了沉,王鉞的聲音冷得嚇人,他趕緊回過頭,壓低聲音:“算了……”


    “算什麽了!就說你們臭流氓呢!神經病!”女人罵了一句,轉過身準備回隔壁房間。


    走廊裏對著房間門掛的一個畫框突然從牆上掉了下來,砸在地上,發出巨大的響聲。


    幾個人都嚇了一跳,小孩兒也不哭了。


    “你閉嘴。”王鉞盯著她。


    “我……”女人張了張嘴沒等說完,另一個畫框也突然砸在了地上,她頓了頓,抱著小孩兒跑回了房間把門給摔上了。


    盧岩也一把帶上門,轉身扳著王鉞的肩把他推到了床邊:“你幹什麽呢?”


    “沒幹什麽。”王鉞眼神裏的寒意還沒有褪去,聲音也很冷。


    “斧斧,”盧岩捏著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抬起來對著自己,“你看著我。”


    王鉞看了他一眼,垂下了眼皮沒有說話。


    “剛那個是你幹的麽?”盧岩晃晃他的腦袋。


    “不是。”王鉞眼睛往旁邊桌子上看了過去,聲音也沒了底氣。


    “那是我幹的對吧?我一運氣,噗噗噗把這一溜鏡框都拿屁給崩下來了是麽?”盧岩說。


    王鉞皺了皺眉,突然笑了起來,笑得還挺大聲,半天都沒停下來。


    “樂個蛋啊你,”盧岩把他按到床邊坐下,蹲在他跟前兒,“你說你會控製,你要一時半會兒控製不住,咱倆人的時候你摔個刀砸我,玩個雪什麽的我都不說你,你不能當著外人的麵兒弄這個啊!”


    “我又沒碰她。”王鉞低著頭說,停了一會又想笑,抬眼看了看盧岩,咬著嘴唇憋了回去。


    “你要碰了她今兒我們就麻煩了!”盧岩壓著聲音,“咱倆現在主要內容是旅遊,但附帶著還在逃命,懂麽?逃命的原因就是你這個能力,懂麽?”


    “懂了,”王鉞點了點頭,“都是是因為我。”


    “也不是因為你,”盧岩站起來把身上的t恤脫了下來,白底兒紅花挺鮮豔,“你是受害者。”


    “岩岩,”王鉞抬起頭,聲音很輕,“如果……”


    “嗯?”盧岩看著他。


    “如果……如果……我不小心惹了麻煩,”王鉞有些緊張地抓住他的褲子,“你會不會扔下我?”


    盧岩歎了口氣,摟過王鉞的腦袋輕輕揉著:“不會。”


    “那怎麽辦呢。”王鉞悶著聲音。


    “沒想過。”盧岩笑笑。


    “你是個殺手啊,”王鉞繼續悶著聲音,“殺手這麽不謹慎嗎?”


    “我覺得你控製得住,你不會惹麻煩,”盧岩捏捏王鉞的肩,手順著他的領子後麵滑了進去,在他背上輕輕摸了摸,“所以沒想過。”


    “癢,”王鉞縮了縮脖子,笑著在他肚子上舔了一下,“別摸了。”


    “別瞎舔,”盧岩收了收腹,“這麽帥氣的腹肌看就行了,別上嘴。”


    “哦,”王鉞笑著往後仰了仰,指尖在他肚子輕輕劃了幾下,又按了按,按完了又啪啪地拍了幾巴掌,“真漂亮。”


    “報複呢吧?”盧岩低頭看了看,幾秒鍾之後他肚子上被王鉞拍過的地方泛了紅,“這巴掌打得……過癮麽?”


    王鉞躺倒在床上笑得眼睛都找不著了。


    “我換衣服,”盧岩轉身在包裏翻著,“你說你挺大的眼睛一笑就沒了是不是白長這麽大了。”


    “你眼睛不笑都沒有呢。”王鉞有些不服氣。


    “放屁!”盧岩一邊穿衣服一邊到鏡子跟前兒看了看,“我這標準丹鳳眼。”


    “那我是丹龍眼。”王鉞坐起來對著鏡子瞪了瞪眼。


    “還龍眼呢,你怎麽不說你是荔枝眼。”盧岩嘖了一聲。


    “你這人怎麽這麽煩啊,”王鉞喊了一聲,又歎了一口氣,“想吃龍眼,還想吃荔枝……”


    “這季節沒有,要不一會兒買倆柿子吃吧。”盧岩說。


    “好,”王鉞點頭,“先吃棉花糖。”


    “棉花糖棉花糖棉花糖,”盧岩把外套扔給他,“走,棉花糖,到時找個地兒住一段時間,買個棉花糖機子天天給你做。”


    “你給我做嗎?”王鉞很有興致地跟在他身後出了門,“你做嗎?”


    “嗯,給你做棉花糖,有什麽難的。”盧岩摟著他的肩。


    “還能做什麽?能做牛肉麵嗎?”王鉞偏著頭一臉期待。


    “那個有點兒困難……”盧岩說。


    “能做粉蒸肉嗎?”王鉞又問。


    “……你能想個簡單點兒的麽?”盧岩連氣都不想歎了。


    “餃子呢?餃子多簡單啊,就一坨,行嗎?”


    “我帶你去吃就行了。”


    “我想吃你做的啊,你不說你做嗎?”


    “我什麽時候說包餃子了?”


    “……哦。”


    “哎,晚上給你包餃子!”


    “在哪裏?”


    “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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