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禾扶著孟金窈回了拂柳院,見孟金窈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以為她在擔心她明天的祭拜。


    “小姐你別怕,我會提前打聽好,蕭將軍的墳塋在這兒。”


    秋禾這麽一說,孟金窈突然想起來,自己沒問完的那個問題。


    “秋禾,那晚你衝進去的時候,看到山大王的臉了嗎?”


    秋禾將粥遞給孟金窈,點點頭。


    “你看到的那張臉是山大王的嗎?”


    秋禾一頭霧水:“山大王的臉,不是山大王的還能是誰的?”


    孟金窈覺得這樣跟她說不清楚,索性直接走到案幾旁,開始提筆作畫。


    ***


    蕭騁懷是被強光刺醒的。


    甫一睜眼,四目相對。


    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都麵不改色的蕭騁懷,此時心卻猛地一顫。


    怎麽又是龔道守那個吃酒賭錢狎妓的遺孀?


    見鬼的是,這個女人現在還離自己很近。


    不是說人死後沒有五識的嗎?


    可誰能告訴他,為什麽他現在能清楚看見她臉上的絨毛,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甚至還能感受到她的鼻息?


    不近女色的蕭騁懷下意識想推開對方,卻突然發現自己動不了。


    !?


    他的身體又不受控製了。


    蕭騁懷心裏像是有一隻貓在撓,可他卻被人捆住了手腳,動彈不得。


    那個女人還在盯著他看。


    蕭騁懷討厭這種打量的目光,卻又無可奈何。


    終於,這個女人眼裏露出一抹滿意的神色,揚聲道:“秋禾,過來。”


    噔噔瞪的腳步聲響起來,蕭騁懷麵前又多了一個人。


    是那天打他的那個丫鬟。


    孟金窈:“秋禾,你見過畫裏上的人嗎?”


    這次他又附到畫上了???


    蕭騁懷有些崩潰。


    秋禾盯著畫看了看,搖搖頭。


    孟金窈將燈籠舉到畫旁:“你再仔細看看,湊近一點看。”


    雖說她那個短命相公死後,她老能看見鬼。但那些鬼都是虛體。而這次這個卻附在山大王身上,沒道理秋禾看不見啊!


    秋禾又認真看了好一會兒,還是搖頭。


    孟金窈這下是徹底死心了。


    娘的,又隻有她能看見。


    難不成她這個短命相公真是衝她來的?


    一想到自己明天還要去祭拜他,孟金窈就覺得自己是羊入虎口。


    不行,她得自救。


    蕭騁懷看著麵前的女人,臉色來來回回變了好幾下,然後迅速從自己的視線消失了。


    那個丫鬟的聲音傳來:“哎,小姐,你找什麽呢?”


    “上次那些符你放哪兒了?”


    秋禾將案幾上的燈籠拿走了,蕭騁懷的眼前有些暗。


    現在被困到這畫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出去,他隻能既來之則安之,在孟金窈叮叮當當中,慢慢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又在秋禾喊孟金窈起床的聲音中醒來。


    眼前的光線越來越亮,應該是早上了。


    屋裏有人來回走動,伴隨著孟金窈一會兒要墨鬥,一會兒要鈴鐺,一會兒要糯米的聲音。


    被迫委身在畫中的蕭騁懷很不耐煩。


    這女人是要出門捉鬼嗎?怎麽淨帶了些法寶?


    秋禾就出門打聽了個蕭騁懷墳塋在哪兒的時間,再回來時,桌上擺著桃木劍、墨鬥、降魔杵等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些東西是一月前,來府裏捉鬼的道士和尚給孟金窈辟邪防身用的,她明明已經全收起來了,怎麽又被翻出來了?


    秋禾眼皮一跳,心裏有一種不好的猜想:“小姐,我們是去拜祭的,你帶這些東西,不合適吧?”


    “有什麽不合適的。”


    孟金窈掀開簾子,從裏間走了出來。


    秋禾看到她身上的衣裳時,驚的把裝拜祭品的籃子都打翻了。


    孟金窈今天一改往日的豔麗風,穿了一件暗綠色寬袖上衣,搭了一件月牙白襖裙,外罩一件靛藍色狐領披風,看著倒素淨典雅,很宜拜祭。


    可秋禾卻跟見鬼了一樣,臉色蒼白跑過來,祈求道:“小姐,你還是換一身吧!”


    這身衣裳外麵看著很平常,可裏麵卻大有玄機——全部都是繡上去的驅鬼符咒。


    這是一月前,那些法師為孟金窈量身定做的驅鬼服啊!!!


    她家小姐現在穿這身去,難道是想讓蕭將軍魂飛魄散不成?


    “不換,我就喜歡穿這身。”


    孟金窈一把撥開秋禾,從桌上挑佛珠、符咒等小物件往身上戴。


    秋禾都要哭了:“小姐,我們是去拜祭,不是捉鬼啊?”


    “我知道。”孟金窈回頭吩咐,“你們幾個把剩餘的這些裝進箱子裏,讓小廝抬去放馬車上。”


    秋禾:“小姐,這要是讓人知道……”


    “你不說就沒人知道。”


    見秋禾還要說,孟金窈瞪她一眼,“再廢話,就不帶你了。”


    ……


    嘖,這女人竟然要帶著捉鬼法器去祭拜龔道守?


    蕭騁懷覺得有點意思,要不是自己附身在這畫中出不去,他真想跟去看看。


    上天似乎聽到了他的心聲,孟金窈收拾妥當臨出門時,又吩咐秋禾把畫帶上。


    然後蕭騁懷就看到秋禾出現在他麵前。


    緊接著,他就被‘卷’了起來,眼前一片黑暗,但卻能聽到聲音。


    蕭騁懷聽到了馬打響鼻的聲音,車軲轆滾動聲,以及嘈雜的人聲。


    死後,蕭騁懷聽到的基本都是蟲鳴流水聲,現在突然聽到喧囂的人聲,有那麽一瞬間,他恍惚生出了一種自己還活著的錯覺。


    但這抹錯覺又很快消散了。


    他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死於一月前,怎麽死的,他一概不記得了。


    蕭騁懷剛傷感完,猛的察覺到馬車停了。


    她們似乎已經到了。


    蕭騁懷感覺到自己也被帶下了馬車。


    有人過來低低喚了聲:“孟小姐。”


    原來這女人姓孟。


    蕭騁懷還想細聽時,腦袋猛的傳來尖銳的疼意,耳朵裏也響起嗡鳴聲。


    黑暗裏,所有的感官都會被無限放大。


    現在蕭騁懷已經無心去聽他們說了什麽,隻能用全部的意念跟這蝕骨的疼意對抗。


    第7章


    侯府內,蕭騁舟正在穆凝心床前陪她說話。


    門外響起匆促的腳步,很快,一個婆子掀開門簾進來,道:“夫人,孟小姐來看您了,現在人在花廳,管家來請示您的意思。”


    “不見,讓她走。”


    穆凝心昨天被孟金窈嚇壞了,現在一聽到她的名字,整個人就犯哆嗦。


    婆子應下來,轉身出去回話。


    經過昨天一事,蕭騁舟倒對這個差點成了她嫂嫂的孟金窈有點好奇。


    陪穆凝心又說了一會兒話,便借口自己與人有約走了。


    出了穆凝心的院子,蕭騁舟跑去花廳,發現丫鬟已經在裏麵收拾茶盞了。


    從外麵回來的忠叔看到蕭騁舟,就知道他是來找孟金窈的,道:“孟小姐剛走,她說她還要去拜祭大公子,擇日再來府上看夫人。”


    蕭騁舟又轉身朝門口跑。


    坐了一炷香都沒見到人的孟金窈,剛出侯府門,秋禾就在旁為她鳴不平。


    “這侯爺夫人也真夠小氣的,小姐不就昨天嚇了她一下嗎?她今天連麵都不露,把小姐一個人晾在花廳,這就是侯府的待客之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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