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向秦懷小心希冀的眼神, 蘅蕪心裏又酸又暖。


    這是她的父親。


    她有爹了。


    埋在秦懷懷中,蘅蕪抽泣幾下。


    秦懷小心抱著她,像是生怕摔破般,接著又小心將蘅蕪交給秦離。


    “小妹。”秦離拍拍蘅蕪後背。


    蘅蕪抽抽鼻子:“大哥。”


    然後是秦殷和秦思,都圍住蘅蕪。


    秦思抱住蘅蕪,柔聲道:“小妹,你受苦了。以後你和娘不用再相依為命了,你有哥哥姐姐們。”


    “嗯,三姐。”


    秦思又放開蘅蕪, 仔細打量她:“讓姐姐好好看看你, 小妹。以後有什麽事盡管和哥哥姐姐們說, 我們就是苦了自己, 也不會苦了你的。”


    “三姐……”


    原來這就是一份份的親情,這樣溫暖,心有了安放之地。


    被這麽多疼她寵她的親人圍著, 真的好幸福。


    蘅蕪擦擦眼淚,望向鳳曦。


    她朝他笑了。


    鳳曦你看, 我有親人了。


    鳳曦也勾起唇角,眼中蘊了絲寬慰。


    小蘅兒開心,他樂見。


    他眼中似有光,光芒穿透陰霾,將蘅蕪的心包裹。


    她笑得發自內心,感動而滿足。


    隨後, 蘅蕪移動視線,看向臨亭神君。


    臨亭立在最遠處,身側是院中伸展入牆的蒼翠鬆柏。鬆柏的影子,在他身上投下逆光,更添幽僻神秘。


    蘅蕪轉頭,對秦家人道:“我想和臨亭神君說幾句話。”


    秦家人自是不會反對的,大家沒有對此出言。蘅蕪又走向鳳曦,輕扯他的袖子:“我想和臨亭神君說幾句話。”


    “去吧。”鳳曦回答得很幹脆。


    蘅蕪一窒,其實她話沒說完,還有後半句。她想問鳳曦要不要和她一起去。


    她已下過決心,也和鳳曦說過,再也不會瞞他任何事,所以才想拉他一起。


    但鳳曦似乎無所謂她去找臨亭說話。


    他還笑吟吟道:“正好,我也有些話想和廣沐王說。”


    蘅蕪隱隱覺得鳳曦的笑有些意味深長,她鬆開他袖子,走到臨亭麵前,說道:“臨亭神君,我想同您借一步說話。”


    臨亭道:“好。”


    秦殷在蘅蕪身後喊:“小妹,出院子右拐,那兒有個亭子。”


    蘅蕪揚聲謝過秦殷,這便引臨亭過去。


    就如秦殷所言,那處確實有個亭子。


    兩人走到亭下,蘅蕪吸一口氣問:“臨亭神君,從前您說過,曾借天衍命盤看出廣沐王妃難產而亡的真相。您還對我說,時候到了,我自會知道……便是如今日這般吧。”


    臨亭淡淡道:“是。”他又加上一句:“不過,因你被鴻蒙之淵抹殺存在的緣故,本君不知,你與廣沐王妃是母女。”


    這也解釋了為何當初臨亭對她窮追不舍,幾次三番把她弄到天衍宮去,想查驗她是否引發天道變數。若臨亭知道她是廣沐王妃的女兒,便會明白她的異數也來自鴻蒙之淵。鴻蒙之淵是天道的一部分,自然為天道所容,那麽臨亭也就不會在蘅蕪身上多此一舉。


    “臨亭神君,我還有一個問題。”


    “請講。”


    “方才我二哥問您,若是向鴻蒙之淵完全抹殺存在,會怎樣。您說,那樣的話,所有那人存在過的痕跡,會被抹除得幹幹淨淨,就仿佛世間不曾有過此人。”蘅蕪說著,嗓音有些幹澀,“就像是鳳帝一樣,對嗎?”


    臨亭淺色的眉微蹙,沒有說話。


    蘅蕪想到什麽,又否定了自己這個想法:“帝君的痕跡也沒有被完全抹除,至少大家還記得帝君這個人,記得他從前做過什麽,他隻是變成一個懵懂的孩子。”


    臨亭道:“如今的帝君,並非帝君,隻是帝君一抹靈識。”


    “是啊,帝君的本體已經身死道消了。”蘅蕪說到這裏,腦海中浮現赤羽的模樣。她想到赤羽曾對著鳳帝的畫像說,他還記得自己的使命,蘅蕪越發感到心疼。


    她問:“我娘抹殺部分存在,便還有生命和記憶;那如果一個人抹殺全部存在,它還會活著嗎?”


    長久的沉默,隻有蕭蕭風聲,吹起庭前幾片凋落的春花,卷至蘅蕪和臨亭衣擺。


    臨亭清幽低語:“活著又如何,死又如何……”


    “臨亭神君……”


    “魂飛魄散,尚能被人銘記。隻要還存在於他人記憶之中,便不算完全消失。可是抹殺全部存在,便是一絲痕跡也無。所做之事,盡數被替換為他人所做,世間不會有任何人記得他。如此就算活著,又能如何?”臨亭嗟歎,“抹殺存在,當真是最為慘痛與昂貴的代價。”


    蘅蕪感到心疼,為鳳帝,為赤羽,盡管她總覺得在鳳帝身上發生的事,絕不像在姬桑身上發生的那樣簡單。


    那麽,在鳳曦身上又發生了什麽?


    臨亭曾說,自他接任天衍宮以來,天衍命盤出現過三次異數。其中她和娘的異數,都與鴻蒙之淵有關。那麽鳳曦莫名降世這個異數,怕也事涉鴻蒙之淵,跑不了了。


    可鳳曦什麽都不知道。


    蘅蕪的心,為鳳曦揪起來。


    就這麽心不在焉,沉甸甸的,蘅蕪回到院子。


    她第一眼就將目光投向鳳曦,很是牽掛他。


    哪想,踏入院子的當口,就聽見鳳曦笑吟吟的一句話:


    “小蘅兒與我兩情相悅,廣沐王,我給你做女婿吧。”


    啥?


    蘅蕪愣了一瞬,驚得眼睛變圓。下一刻她就被大家的視線包圍,一時竟不知該先和誰說話!


    秦懷與子女們早就知道鳳曦和蘅蕪的事,並不太驚訝,隻是被鳳曦突然這出給嚇著了。


    最驚訝的當屬姬桑,臉色驟變,驚呼出聲:“鳳曦神君,您說什麽?”她又甩臉向蘅蕪:“蘅蘅,你、你……”


    蘅蕪身後的臨亭,遙遙向秦懷施一禮,便施施然離去,無興趣圍觀。


    蘅蕪吸一口氣,平靜下被大黑鵲嚇到的心,走到鳳曦跟前。


    鳳曦嘴角噙笑,狹長的丹鳳眼銜著不加掩飾的得意,將他那一分嫵媚修飾得精彩煥然,仿佛一隻高高在上、睥睨眾生的……開屏孔雀。


    他一把將蘅蕪拉到懷裏,在姬桑的驚呼聲和秦懷的咳嗽聲中,把蘅蕪轉個個,讓她麵對自己,頭埋入自己懷中。


    一隻手橫亙在蘅蕪後腰,另一隻手拍拍她肩頭,嗬嗬笑道:“小蘅兒,你說是不是?”


    蘅蕪都能感覺到,姬桑射在她背後的眼神有多強烈。


    “蘅蘅!蘅蘅你怎能……你、你……”


    “桑桑,別太激動。”秦懷勸住姬桑。


    “你讓我怎麽不激動?!”姬桑叫道,“那是我們的女兒,她和鳳曦神君——”


    姬桑說著就發覺不對,怎麽秦家這些人如此淡定?


    姬桑恍然大悟:“你們早就知道?!”


    “娘,娘你別激動、別激動。”秦殷苦哈哈道。


    秦思則擔憂看著蘅蕪:“小妹……”


    蘅蕪在鳳曦懷裏掙紮一下,總算能回過頭和自家人說話。


    “爹、娘、大哥、二哥、三姐,我喜歡鳳曦,想和他在一起。”


    姬桑臉色慘白:“蘅蘅!不行,不行……”


    秦殷也別扭到極點,屢屢想要口無遮攔,都被秦思掐他阻止。


    誰願意剛認回來的寶貝疙瘩被男人叼走啊?偏偏叼她的是鳳曦神君,他們就是全家一起上,也打不過鳳曦。


    打不過就算了,被打得人仰馬翻後怕還要被鳳帝赤羽責怪:為什麽要拆散我爹娘?你們這些壞人。


    沒有比這更無奈的事。


    姬桑推開秦懷,越至家人最前,朝著鳳曦跪下去:“鳳曦神君,求您放過蘅蘅!她隻是個普通的仙子!”


    一陣風頓時刮來,將姬桑從地上托起來。姬桑訝然,看向施法的鳳曦。


    鳳曦道:“不就是怕我摘你女兒的本命花麽?你覺得我會需要那種東西?”


    秦懷上前攬住姬桑,夫妻倆直麵鳳曦。


    鳳曦低頭看一眼蘅蕪,見她眼睛清亮盯著他,心中很是受用,繼續道:“天底下我想要什麽得不到?就是把天帝從椅子上拽下來,我坐他的位置,你們九重天也得老老實實受著。我會需要什麽本命花?”


    雖然說得極對,但為什麽那麽讓人不爽……


    “嗬,我是有節操的,還不屑靠傷害女人換取利益。想要什麽直接搶,那幫道貌岸然的東西還會拱手相送。我傷害小蘅兒做什麽?”


    鳳曦說到這裏,話鋒一轉:“反倒是情花一族開出本命花,異香十裏。小蘅兒若開花,估計體香會更好聞。我想天天聞,隻有沒帶腦子的才會去摘花。”


    蘅蕪:“……”


    秦殷:“……”


    秦懷:“…………”


    秦懷額角直跳,滿口.淫言浪語,讓他怎麽放心把寶貝女兒交給他?!


    其實秦懷清楚,如鳳曦這般人物,想要哪個女人,哪輪得到女人和娘家置喙。


    實力注定他可以為所欲為,不必考慮任何人的感受。


    他肯向自己要個女婿的身份,無疑是真心喜歡蘅蘅。


    再說鳳曦自從帶蘅蘅在身邊,的確對蘅蘅極好,四處給她撐腰,搞得九重天眾神寧可去惹妖皇商爍,都不敢惹蘅蘅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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