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什麽?”陳懷柔覺得他陰陽怪氣,上前一步,將他堵到書架上,後脊抵到書架,江元白蹙了蹙眉,兩手搭在身側,腳尖不自覺的墊了起來。


    他本就高,如此好似將陳懷柔籠在懷中一般。


    “隻是,司徒宏身處險境,我不能承諾陳旌性命無虞,萬一他中途出了意外,那書信自然也就不作數了。”他說的極其輕鬆,就像是說陌生人一般,這態度激怒了陳懷柔,她舉起手來,淩厲的風呼嘯而過,貼著江元白的臉驟然頓住。


    在隻有一寸之隔的時候,江元白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森冷咬牙,“我做錯了什麽,隻不過闡述了事實,你便受不了刺激,動手打我?


    陳旌的路是自己選的,是死是活與我無關,司徒宏本就是亡命之徒,自顧不暇,他非要拖上自己的孫子一起流亡,陳旌的性命便始終懸在刀尖,隨時都有喪命的可能。”


    “你到底查到了什麽!”陳懷柔知道,司徒宏能與江元白交易的事情,無非是當年真相,他不可能叛國,那就是有人陷害他叛國。


    江元白一定查到了重要線索,否則司徒宏不會選他結盟。


    他的呼吸炙熱,一下一下的噴在陳懷柔的額上,烏亮的瞳孔燦若星辰,他低頭,抬手,劃過陳懷柔的下頜,慢慢的將那縷碎發理到耳後,聲音涼薄。


    “陳旌有多重要,值得你付出什麽作為交換。”他的手指頓在她的腮頰,虛空著被她側臉避開。“你要知道,天下沒有白得的筵席,你獲取你想要的,我拿我該得的。”


    陳懷柔咬著牙,與之死死對視。


    江元白一臉的風輕雲淡,仿佛所說之事與己無關,明明是一張清風霽月的臉,卻被陳懷柔硬生生看出奸佞的痕跡。


    “多少銀子你隻管開口。”


    “我不是你,我不愛財。”江元白冷冷睨她,頭頂傳來的壓迫感讓陳懷柔十分不適,她想往後站,卻不防書架之間相隔密集,脊背撞到架子,聽到一聲嘩啦的響動,江元白起身欺近,帶著她往外轉開,書架轟然倒塌,一地塵埃。


    “那你要什麽。”陳懷柔咳了聲,與他站遠些,同時充滿敵意的望著他。


    “我告訴你我查到的一切,帶你找陳旌,條件隻有一個..”江元白停住,陳懷柔覺得有一雙手緊緊攥住自己的頸項,緊的她呼吸不過來,她籲了口氣,還未開口,便聽江元白接著說道,


    “我要你。”


    作者有話要說:  好歹弄出來了,其實這個周榜單不錯,本來打算日更6000的,沒想到生了個病,這幾個月來最嚴重的一次,今天好一點,等久了寶貝們,這一章發一波紅包。


    感謝讀者“已逆”,灌溉營養液+10


    第40章


    他說的輕巧, 卻在不易察覺的時候嘴唇顫抖。


    陳懷柔處於震驚惱怒之中,自然沒有注意到這些細枝末節,她隻以為, 自己當著太後和建元帝的麵直接拒婚, 讓江元白顏麵盡失,此時他故意說出這番渾話, 全然為的是報複。


    睚眥必報的小人。


    “江元白,如果是你,你怎麽選, 難道皇上給我們賜婚,拚著這一輩子的別扭, 你也能為了麵子應下來嗎?”她試圖跟他講道理,盡管她知道作用不大, 因為瘋子是不講道理的。


    “能。”


    ....


    這夜沐著細雨,空氣悄然升溫。


    陳懷柔踹開了唯一一條薄衾,翻身猛地坐了起來,是夢,又是那個可怕的噩夢。


    她不斷地喘著粗氣, 細膩的皮膚上沁著盈盈水光,夢中的場景宛若活生生的呈在麵前,陳睢被人五花大綁, 受盡屈辱後斬了腦袋當球踢, 爹娘的血染得她雙目通紅, 哥哥陳旌被人從後射穿身體,緊接著便是密如雨點的羽箭,將他幾乎插成篩子。


    便是連陳旌臨死時的眼神,她都看的清清楚楚。


    陳懷柔趿鞋下床, 一股腦將桌上的茶水喝光,她擦了擦額頭,回過神來。


    沒有人會把夢當真,也許會因為恐懼在腦海中停留多時,可最後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殆盡。


    在江元白同她說那番話之前,她也是這樣想這樣做的。


    她撐著下頜,推開窗牖,一縷清風伴著濕氣撲了進來。


    他說:我要你,要你嫁給我。


    她說:做夢。


    他笑,我做過很多次噩夢,從齊州到京城,從遇到你的第一天起,噩夢不斷...


    她冷笑,質疑:我就那麽讓你厭惡。


    他歎:阿柔,你什麽都不知道。


    她退後,他抬頭,下定決心一般,而接下來的話,卻讓陳懷柔陷入無止境的迷茫恐慌。


    他說:在杜幼安的別院,我第一次見你,明媚張揚,骨子裏都是傲氣,你對我咄咄逼近,我對你敬而遠之。那天夜裏,我做了第一個噩夢,夢見了沛國公府觸及逆鱗,被押至京城,押運途中,陳睢被人綁著戲弄,毫無尊嚴,你替他出頭,反被毆打,國公夫婦氣不過,嘔了血...


    陳懷柔當時便想起那日自己做過的噩夢,雖有些細節對不上,他們一家的遭遇卻是如出一轍,慘不忍睹。


    她攥緊了手,忍住那份惶恐。


    江元白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緩:我起初隻當是夢,沒甚在意,與你相處的每一日,這些夢都在困擾著,猶如零星的片段,無法拚接。


    直到我偶然發現某天發生的情形,竟與夢境一模一樣,我才開始反思,夢會不會不單純是夢,而你們沛國公府的結局,是否也會如夢中所示,下場悲慘。


    陳懷柔想起什麽,盯著他的眉眼,忽然笑了起來,她好像明白當初江元白視她如蛇蠍的原因了。


    “你拒絕我,不隻是因為不喜歡我,更是害怕被卷進這場災難,害怕被我們殃及..”


    江元白一滯,沒有否認。


    陳懷柔咬著唇,點頭道:這在情理之中。


    心裏一陣絞痛,她往後站了站,聽他繼續說。


    江元白別開臉,不再盯著她的眼睛:當初我的確是這樣想的,為防自己心軟,便對你說了狠話。


    陳懷柔麵無表情:當時你為何不說實話。


    若早知如此,她又何必死纏爛打,原以為他介懷身份,竟不想是自己自作多情。


    江元白平靜無瀾的麵上終於出現一絲顫動:你會信嗎?


    陳懷柔啞然,她肯定不會信的,若江元白真對她說出夢裏的情形,她隻會當他為了拒絕自己,胡編瞎造的謊話。


    她沒有對江元白說自己入京後做過的那一個夢。


    江元白臨走前告訴她,自沛國公府入京之後,他的那些噩夢,便重新回來了。


    陳懷柔被風一激,打了個噴嚏後,忙緊了緊衣領,將外衣裹嚴。


    如他所言,便能解夢嗎?


    清晨的沛國公府府,在一片雞飛狗跳中,好容易安靜下來,陳睢梗著脖子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陳懷柔,咧嘴叫道,“姐,你瘋了嗎,是被陸蹇刺激的吧!


    婚約大事,你不能由著性子胡來,江元白不喜歡你。再說,照你的脾氣,你要是嫁給他,肯定會整日吵架打仗,別別別,你坐下來,好好清醒一下!”


    陳睢按著她的肩膀把她壓在玫瑰椅上,又替她倒了盞冷茶,端到麵前,“趕緊醒醒,你別發瘋,爹娘年紀大了,經不得刺激。”


    陳懷柔一個眼白斜了過去,也沒接茶,隻將視線落到愁眉不展的陳承弼身上。


    “爹,我想好了,皇命難違,咱們若是跟皇家對著幹,恐會把安生日子葬送沒了,如今咱們沛國公府深得皇恩,富貴榮華珠玉環繞,可要是哪天這些恩寵沒了呢,照我們這家人的個性,簡直就是作死,那些早就看我們不順眼的,指不定如何羞辱發泄...”


    “乖女,你等一下。”陳承弼聽出問題,起身上前打斷她的話,又道,“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說,別拐彎抹角,都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麽要隱瞞的。”


    孟氏點頭附和,“小柔,你說吧,爹娘知道你不是個胡來的孩子。”


    陳睢張了張嘴,沒勁的耷下頭,摳著手指杵到旁邊,眼睛時不時偷偷打量著陳懷柔。


    陳懷柔掃了眼,本就站遠的婢女小廝立時退出他們的視線,偌大的廳堂,隻餘下他們四個,麵麵相覷。


    “我們家在不久的將來,會因某些莫須有的罪名被皇上削除爵位,趕盡殺絕,爹和娘枉死,陳睢被人踩著腦袋...”


    “艸,誰特麽敢踩我的腦袋!”陳睢瞪大眼睛,嗓門拔高。


    陳懷柔瞥他一眼,他又噤聲,隻聽她繼續講。


    “陳睢被人踩著腦袋當球踢,大哥萬箭穿心不得好死,我也被人陰狠殺害,總之,我們家將會遭遇滅頂之災。”


    她重重歎了口氣,將廳堂內的氛圍變得異常嚴肅冷凝。


    半晌,陳睢反應過來,咦聲道,“姐,日後的事,你從哪得知的。”


    “夢裏。”


    陳睢哭笑不得,張著嘴巴捂著胸口,想笑,又被陳懷柔那一本正經的模樣鎮住,可硬忍,又憋得心肺難耐,他背過身,弓起腰來像大鵝狂叫一樣嘎嘎的笑了幾聲,又重新轉過頭,佯裝無恙的安慰陳懷柔,“姐,你可嚇死我了。”


    原來是在夢裏,就在前一刻,他甚至已經覺得腦門子涼颼颼的,甚至開始猜測會是哪個王八蛋敢踩著自己腦袋當球踢。


    “乖女,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跟江侍郎又有什麽關係?”陳承弼最先發現疑端,精銳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著陳懷柔,見她咬著唇,似是有滿腔心事的模樣,又不由得往後站定,給她空隙整理。


    “這事不能對外傳揚,隻限我們四人知曉。說來你們會覺得荒唐,可事實就是如此,如果不是我也做過同樣的夢,或許我會把他的話當做癡話。


    可是爹娘,夢裏的事情也能成真,他夢見咱們家遭難,我也夢見幾乎相同的場景,尤其是當年他所夢之事曾分毫不差的發生,爹娘,這或許是給我們的警示,在噩夢開始之前,我們至少有方法能避開。”


    “江元白有辦法?不會又是做夢做來的吧。”陳睢舔了舔唇,將頭抬向陳懷柔。


    “你也做個我瞧瞧。”陳懷柔睨他,陳睢咋舌,晃著兩條腿蹲上椅子,偏又不敢頂嘴,隻得悻悻的低聲嘟囔,“所以你就得嫁給他,他安得什麽心思,竟想占你便宜。”


    陳懷柔笑,伸手搭上他的肩,拍了拍,“都是權宜之計,我們兩人順應皇上旨意,做對有名無實的假夫妻,等咱們一家都從京城遷出,我倆就會和離。”


    孟氏與陳承弼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驚呼,“你不會還要跟著他去西南吧?還有三天,你沒名沒分的過去作甚?!!


    我不同意!”


    “誰說沒名沒分,今兒宮裏就會宣旨,我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他升官南遷,我跟在身邊,等回京後給皇上和太後補個婚禮儀式就行。”陳懷柔起床後便著人開始收拾行囊,她素愛裝扮,又喜穿的華貴,如此一來,少不得要裝上幾個箱籠。


    “你,是要去找你哥哥吧?”陳承弼低頭,眉心微蹙,說完,便若有所思的望著孟氏,繼而將視線投到陳睢身上。


    陳睢打了個冷顫,不明所以的從椅子上跳下來,拽了拽衣袖整理好妝容,訕訕道,“爹,你看我作甚,你看得我心裏發虛,害怕。”


    陳承弼搖了搖頭,聽到對麵陳懷柔嗯了聲,不由得扶著椅背坐下,孟氏走上前去,低眉道,“事到如今,我們一家人也該坦誠相待,有些事情,應該讓他們知道了。”


    陳懷柔與陳睢雙雙立在一起,擰著眉頭齊聲問道,“什麽事?”


    陳承弼重重一拍桌案,冷厲的目光驟然落在陳睢麵上,陳睢下意識的躲到陳懷柔身後,隻露出腦袋。


    “關於陳睢的身世。”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喂,


    讀者“oos”,灌溉營養液+5


    第41章


    “桓王?”陳睢舔了舔唇, 難以置信的看著陳承弼,窩在袖中的手悄悄摳著桌沿,他訕訕笑著, 用拒絕的目光看看陳承弼, 又回望著孟氏與陳懷柔。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攀金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三月蜜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三月蜜糖並收藏攀金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