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自己的山頭,看著遠處重冰地穀影影綽綽的大門,她沉默著不說話。


    冰睛鳥早就溜進去找謝安了,它的血脈,倒是難得不懼重冰地穀的,伏媧也沒攔著。


    赤冰鬼鬼祟祟的從她肩後冒出來,陰森森的問,“說!老實交代,你打什麽主意?”


    伏媧不在意的一巴掌把它拍開,“本座生性謹慎,下次你再如此,恐怕後果不妙。”


    赤冰搖著小尾巴,“不直麵問題,你果然有問題!”


    “你這種虛無縹緲的腦子,真看得出問題?”伏媧冷漠回答表示懷疑。


    “哼,”它把自己團成亂麻,“不患寡而患不均,你若是真偏心還好,隻當你喜好特殊,偏生奇就奇在,溫寂洲覺著你偏愛謝安,謝安覺著你更喜溫寂洲,這兩人可真是身在局中,瞎了眼了竟然還覺得你這種壞女人好?”


    “我就懷疑,你也太奇怪了,若是真討厭誰吧,對方有危險你也一樣出手相救,溫寂洲暗中幹的那些事,謝安你救了不少次吧?可態度就太詭異了,這兩人都以為對方才是你喜歡的,爭鋒相對完全沒法好好相處,說!”它嚴肅起來。


    “小媧,你是不是受刺激太大了,悶了六百年,心境出問題了?專門找了兩小雜役玩養蠱控製看戲呢?”


    伏媧背手立於山巔,狂風吹起長發輕紗,嗓音空靈飄在風裏,若有似無。


    “若真能好好相處,自不必廢這麽大勁。”


    “養什麽蠱,這兩人便是要沒有勝負才好,若誰勝了,那才是麻煩事。”


    修仙講究一往無前,可他們兩,隻能以製衡之道,互相壓製。


    *


    溫寂洲麵沉似水,他與烈鳴分站兩邊,麵前各自有賽方提供的丹爐藥材等物。


    麵對烈鳴的欲言又止,他卻完全忘了之前的想法,隻顧著自己煉藥,烈鳴對於眼前這位厲害的丹師可是敬佩至極,比賽前就通過各種渠道想要拜訪,但是都被溫寂洲拒絕了。


    他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更加小心翼翼,打定了心思要與對方結交,也是因為有他暗中相護,之後溫寂洲身邊才免了許多不懷好意的人打擾。


    那日通過在謝安身邊安插的蠱蟲探看,溫寂洲親眼親耳見證了伏媧收謝安為大弟子的事,當時剛平複了傷勢的他,瞬間便再次噴出一口鮮血。


    但很快,溫寂洲就看不見謝安那邊的情況了,他一下明白,剛剛都是老祖故意的,現在,她已經暗中將探蠱處理了。她在警告他,她護著謝安。


    這讓他難堪而痛苦,他知道自己心境著魔,可謝安便是他過不去的絆腳石,他自認坦蕩,在她麵前將一切都攤開來,從不掩飾自己的卑劣,可老祖跟那些人沒什麽兩樣,她跟他們都一樣,喜歡的總是謝安這種虛偽的隻會裝模作樣的假人。


    他見過謝安前世殺.人的樣子,見過他冷酷無情的樣子,見過他鎮定理智算計的樣子,所以他知道,這是個多麽危險恐怖的對手。


    可謝安外表太安靜了,永遠都是沉穩堅定的模樣,有什麽都會藏在心裏,他討厭這種人。


    丹爐內發出聲響,溫寂洲回神,急忙打了一套手決,隨後皺眉。


    他在做什麽,因為一個偽君子差點誤了大事,老祖的事之後再計較,現如今,黃級第一丹師才是他的目標。


    收了霧鏡,伏媧不再看他的畫麵,赤冰鬆了口氣,“還算這小子有點理智,要是因為隨便一點情緒就影響自己的道,我可是要替主人清理門戶的。”


    “他不會的,”伏媧又撚了一枚青梅,塞進嘴裏鼓起了雙頰,“這兩個人啊,都不會是因為情感而誤道的人,隻會遇強則強,更加堅定。”


    初初入口,微微有點酸意,伏媧皺起了小臉,將青梅咽下去,“若真是滿腦子情愛紅塵,那可就不會讓本座頭疼了,不過也別來本座跟前礙眼就是了。”


    無論是溫寂洲還是謝安,都是拚了命的修煉,便是做些什麽他事,也不會耽擱本身修煉進度。


    赤冰偷眼瞧她,“你可別跟我裝糊塗,這兩人那點小心思你真不懂?”


    伏媧卻是淡然一笑,“什麽心思?迷戀?情愛?動凡心?”


    “那兩小子才多大,這麽多年身邊就我一個女子,有點少年慕艾是常理,不必大驚小怪,他二人都還小,往後修道之路漫長,這點青澀情感算的了什麽。”


    她分析的很有道理,赤冰竟然無言以對,誰知轉而又聽這不要臉的女人道:“再者說,本座從上到下哪一點不優秀完美,喜歡一下很正常啊。”


    伏媧深知,人性平常,喜愛仰慕是常事,可真正的深情愛意,到底萬中無一的。


    沒看那人間,幾千年了,流傳下來的真愛故事,卻就那麽幾個嘛,還多是杜撰。


    *


    謝安渾身血液凍結,全靠著那一絲赤獄玄天冰焰護著心脈,他此時已經被凍的腦子發木,思考越來越慢。


    僅有的信念便是往前爬,三十尺才算數的,可現在過去半個月了,這短短十米距離,他才走了八米。


    剛剛進來,他花費了十日,憑著自己淬煉的一身皮肉走了七步,便渾身僵硬難行,再行三步,便倒地不起。


    衣物粘連在冰麵上,他不想花費更多力氣,幹脆揮舞魔刀砍掉,此時身上破破爛爛的,跟乞丐沒有分別。


    雖然靈脈封存,他無法發揮魔刀的威力,但是這把破刀意外的鋒利。


    沒了衣物,跟著是血肉,一點點被冰麵凍住,他就靠著用刀紮住冰麵使力往前爬,一整天也隻能挪動那麽一步。


    “二、十六……”他含糊的念叨著,說完又慢騰騰的抬起手,跟著紮下,魔刀淺淺的紮進了冰層。


    身後留有一道長長的血紅的豔痕,謝安的身體除了後背,其他已經全然是薄薄一層血肉的白骨了,隻是體修和魔族強大的生命力,讓他的恢複力驚人。


    冰睛鳥嘰嘰直叫,在空中扇動翅膀,飛下來張開雙翅,企圖為他遮擋一點寒風,小尖嘴叼住他的一縷頭發,使勁往前拖。


    “小媧!出人命啦,你快來救人哪!”它啟動傳音歇斯底裏,“他才練氣期,已經在裏麵呆了半個月了,如今也快接近三十尺了,你就饒了他吧。”


    伏媧靜靜地在山巔打坐,溫寂洲那邊已經結束了,他跟烈鳴搭上了夥,目前正在快速往回趕。


    “再等等。”冰睛吵的厲害,她不得不出聲給它答複。


    “還等?他神魂都不穩了,你不是真要他死吧?”冰睛鳥眼看著謝安下巴被冰層凍住了,隨後他往前一蹭,一塊血肉便留下了,露出下頜的骨頭,因為太冷,血都不流了。


    “那你把靈脈給他打開呀,不然他真的會死的,他不可能堅持到三十尺,這太難了。”


    伏媧敲了敲指尖,“再等等。”


    又過了五天,任由冰睛鳥怎麽吵鬧,伏媧都再沒回複了。


    謝安已經五官失靈,眼睛耳朵全都凍壞了,一身僅剩上半張臉和後背有點皮肉,其他地方全是白骨。


    “到了到了,三十尺了!別再往前了!”冰睛鳥比他還激動,不停用小尖嘴戳他。


    此時,放眼望去,整個重冰地穀像是瞬間到了另一個世界,短短十米的距離,仿佛人間和地獄的距離。


    十米冰天雪地,過了這條界限,內部竟然全是黑色,巨大的黑色冰山冰層,處處都凍結著各種死亡的生靈,這裏彌漫著死亡的氣息,而這僅僅是寒冰地獄的支脈。


    但謝安根本看不見,他心中憋著的那股勁散了,寒氣襲身,連疼痛的知覺都消失,黑色的冰從身下蔓延,很快便要將他冰封起來。


    “你別不動啊,這裏的冰都是吃人的魔鬼,快用你的刀砍啊!”冰睛鳥催促。


    不過他已經聽不見了,黑色的冰刺紮入心髒,那裏還剩一縷熱血。


    便在此時,


    “轟——!”驚天動地的巨響。


    黑冰迅速退走,整個重冰地穀開始動蕩起來,冰層開裂,像是有什麽大怪物即將出世。


    伏媧五天前已經守在重冰地穀門前,估算著到了謝安極限,正要進門將人帶走,便看見石門不停震動。


    瞳眸一縮,


    “老匹夫!!”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仇恨根源


    冰層開裂,謝安兩手扒著冰麵,勉力咬牙撐住,這是來自本能的求生信念。


    手臂一點點往下滑,冰睛鳥急的發慌,可不知為何,一股發毛的震懾感席卷心頭,讓它不敢動彈。


    終於,他堅持不住,兩手一鬆,整個人仰麵落下了深淵。


    黑色冰麵掀起冰爆,每一片冰渣都攜帶著致命的危險,化作黑色巨龍的模樣,咆哮著肆虐在天地間。


    伏媧自巨龍頭頂現身,極致冰寒下,她發絲亂舞,卻是麵不改色,瞳眸愈發深邃,指揮著巨龍一個俯衝,轉眼間下了深淵。


    謝安半睜的無神雙眼倒映著她如天神降世般的身影,脆弱的指骨輕動,盡管他看見的隻有模模糊糊的影子,但他的眼珠卻半天也舍不得眨動一下。


    深淵下的吸力忽的加大,漩渦般的氣流幾乎要把人割裂。


    伏媧神色沉冷,縱身下躍,加速力道,張開雙臂將謝安迎麵抱住,旋身一轉。


    黑色長發劃過他的麵頰,謝安冰涼刺骨的臉貼在了她肩頭。


    放置背部的手極快的輸入靈力,他的靈脈頓時被解開,新的血肉一層層的覆蓋上來。


    深淵裏伸出一隻黑色的骷髏大手,伏媧眉目鋒利狠絕,另一掌聚集冰眼,狠狠一掌拍下。


    巨龍低頭帶著兩人飛走,伏媧掌心對準深淵,暴冰雪如同鋼刀,飛速不斷的衝出,很快攪碎了骷髏大手。


    “陰冰天水決!”深淵中傳出一聲尖利的小孩聲音,透出詭異的滄桑之感。


    伏媧足尖一點,人飄飛而去,巨龍順勢衝進深淵,天地間再爆出震顫。


    “老匹夫!想出來,且等本座死了!”一字一句,她眉目冷如刀鋒。


    巨龍臥倒,填補了裂開的縫隙,震顫緩緩散去,然而謝安卻沒醒。


    一團黑霧升起,當中顯出一個嬰孩的模樣,渾身血色裂紋,眼珠泅紅,膚色青白發灰,看著十分可怖。


    “哼,大言不慚!”小孩子的聲音對應著話中的蒼老語氣,實在是讓人出戲。


    “當年嶽拙老兒都僅是將本座封印鎮壓,就憑你如今小小元嬰,便是有陰冰天水決,又能將本座如何?”


    伏媧輕嗤一聲,“何必裝模作樣,我派祖師爺設下金剛陣法,多年來你身上的鬼氣早已化去了十之七八,若你真有法子對付我,當年也不會任由本座逃脫!”


    語調一沉,“現在,給本座滾回去!”


    一聽她提起當年事,鬼王麵上掛不住了。


    千年前伏媧自封重冰地穀,為了躲避十三花,她隻能拚著一口氣跑進了三十尺之內的寒冰禁地。


    因為極陰體質,她在這地方還勉強能撐一會兒,在躲避十三花的過程中,她爬上了一座黑色冰山,卻發現了一間洞府。


    那時伏媧已經是強弩之末,誰知天不絕,讓她找到了通天門祖師嶽拙留下的陰冰天水決。


    這功法雖說是嶽拙所創,可是卻與伏媧才是天作之合,她的體質修煉,當天就學會了最初級的融冰一體,得以能在這冰天雪地多撐一段日子。


    也是因為在這裏待久了,看多了凶靈彼此吞噬進化,伏媧悟出了神識化身大法,化了不少惡靈增長實力。


    那時她的實力直接飆到了金丹中期,在那一次進階中,整個重冰地穀的陰氣靈氣全都聚集在一處,引來了地底沉寂多年的鬼王。


    伏媧的體質對修士有好處,對鬼王這樣實力大損的更是,它趁伏媧閉關穩固之時,入侵她的神識欲要吞吃她的肉身靈魂進補一番。


    誰知遇上了硬茬子,這是個生冷不忌什麽都敢下肚的主。不僅被她化走了一小部分鬼氣,自己好不容易維持住的成人形象,也一朝回到嬰兒時。


    究其失敗不過三點,一來它被封印許久,金剛陣法早已讓它的實力跌落地底,二來它輕敵了,才輕易著了道,三來伏媧所學陰冰天水決,本就是當年嶽拙對著寒冰地獄悟出來的,乃是他的生來克星。


    鬼王咬牙切齒,這女人目中無人毫不給麵子,多年來絲毫未變,“好,還望你永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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