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沅嘉一臉興味地看著阮才人,期待著她要如何解釋眼下的狀況。


    若是能透出心裏有鬼就好了。


    “這是怎麽了?可是朕來晚了?”建興帝帶著趙澤剛好在此時走了進來。


    他抬眼在眾人身上隨意掃了一圈,揮了揮袖子,淡淡道:“開宴吧!”


    趙沅嘉忍不住在心裏罵了一句。


    狗皇帝也來得太及時了!


    阮才人的危機就這麽悄悄過了,她默不作聲地退到人後再次變成了那個毫無存在感的低位妃嬪。


    宮人們很快便開始魚貫而入地擺宴上菜。


    為了突顯自己的平易近人,建興帝不僅免了眾人的大禮,還與大家相談甚歡,從永平侯聊到忠勤伯,後妃的娘家他都雨露均沾。


    最後再不動聲色地看向阮齊,冷聲告誡:“不過一個舉人,可別太驕傲。之所以有這次的慶功宴,也是貴妃看在你還算努力的份上,想鼓勵你繼續向前,擔負起阮家門楣,你可別辜負她的一片苦心。”


    那意思仿佛他是看在貴妃的麵子上才給了阮家這個體麵。


    趙沅嘉暗暗翻了個白眼,真是虛偽至極!


    建興帝對著阮家人表演完不假辭色,又換上了一張無比溫柔的麵孔看向沈貴妃,“愛妃辛苦了。若沒有你,朕可如何是好?”


    他覺得自己這句話說得倒不算假。


    沈氏不僅長得美,個性爽朗又善解人意,這次提議為阮家大肆慶祝也正合他的心意。而且這些年宮裏由她操持自己半點都不用擔心,所有事都井然有序,再妥帖不過。


    若她不是永平侯的女兒就好了,自己對她大概也還能有幾分真心。


    建興帝的心裏稍微有那麽點遺憾,不過當他的視線轉到沈家人身上時,心裏那點遺憾就散了個幹淨。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沈家人還是越早解決越能安心。


    雖然建興帝對阮家的態度算不上和顏悅色,但從他親自到此參宴就能看出陛下對生母的娘家還是極為看重的。


    在場眾人也有這個眼色,都紛紛向阮齊舉杯恭賀,不住地誇獎起他來。就連一向不受重視的八皇子趙深那裏都圍了不少客套寒暄的人。


    趙澤不屑地哼了一聲,“不過一個舉人罷了,就把尾巴搖上天了!真是一群上不得台麵的鄉巴佬,父皇母妃怎麽抬舉他們都是白搭!”


    趙沅嘉饒有興味地看了他一眼——這白眼狼應該還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


    她想了想,拱火道:“你這話酸溜溜的,我坐在你旁邊都聞到味兒了。有本事你也去考個舉人回來啊!不過我可聽說你的功課不怎麽樣,想搖尾巴還搖不上呢!”


    “……你!”趙澤氣得飯都吃不下了,一張胖臉漲得通紅,“京裏誰還不知道這個阮齊和沈十二是齊名的草包啊?他這次能中舉,指不定使了什麽歪門邪道!”


    趙沅嘉微微一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說得有理。”


    “你看我的!”趙澤得意洋洋地抬起了下巴,叫住正與人飲酒的阮齊,“阮公子,今日先生給我們留了一個問題,我不甚明白,想請你給我解解惑。”


    “‘元者,善之長也;亨者,嘉之會也;利者,義之和也;貞者,事之幹也。’君子四德的元、亨、利、貞應做何解?”


    趙澤聲音清脆,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大家的注意。


    阮齊怔了怔,略顯尷尬地笑了起來,仿佛被這突然的提問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阮公子今兒喝了不少酒,腦子應該都暈乎了。”國子監祭酒笑嗬嗬地說道:“七殿下對此有疑惑,那老夫就鬥膽說兩句。”


    對這個突然跳出來給阮齊解圍的人,趙澤可沒什麽好臉色,正打算一口回絕他的多管閑事,建興帝開口了,“澤兒,你過來,聽說你近來的功課大有進步,朕也考考你。”


    趙澤:……


    怎麽把他自己折進去了?


    趙沅嘉憋著笑,看著小胖子蔫頭耷腦的往建興帝跟前去了,不過轉眼瞥到阮齊明顯鬆了一口氣的神情時,盤旋在心底的某些懷疑終於冒了出來——


    阮齊身上這個舉人難道來的有蹊蹺?


    建興帝嚴厲地瞪了一眼趙澤,心裏很是惱火。


    這一個兩個的都不省心,要不是他在此坐鎮,某些事就兜不住了。


    看來以後還是得少讓阮家人和沈家人接觸,免得露出什麽破綻讓人起疑就不好了。


    建興帝的視線落在趙深穿的那件不合身的衣袍上停留了一瞬,眉心擰起。自己剛剛若是晚到一步,事情還不知道要怎麽收場呢!


    阿阮也真是的,怎如此小氣?連件好衣裳都舍不得拿出來給“兒子”做做樣子!


    阮才人坐在那裏,臉上雖極力保持著恬淡的模樣,但心裏卻並不平靜,特別是感受到了從建興帝那裏時不時飄過來的埋怨眼神,讓她不禁如芒在背。


    得想辦法補救才行。


    “深兒,來,吃螃蟹。”阮才人素手芊芊,親自為兒子拆了蟹,笑容溫婉地注視著他,“快嚐嚐,這可是千裏迢迢從江南送來的湖蟹,很是鮮美呐。”


    趙深遲疑了一下,恭敬地接過來,“多謝母親。”


    阮才人笑著搖了搖頭,“你年紀小,可別自己動手,免得傷到了,想吃阿娘為你弄就是。”說著又拿著蟹八件細致地拆起了螃蟹,然後又把堆成小山似的蟹肉貼心地夾到趙深碗裏。


    趙沅嘉不屑地撇了撇嘴,明明不熟裝什麽母子情深啊?


    建興帝還生怕別人注意不到,故作不滿地睨了阮才人一眼,“阮氏,你也別太寵孩子了。小八今年也十二了,不算小了,吃個飯還要母親在一旁照顧像什麽話?”


    阮才人訕訕地垂下了腦袋,“不關深兒的事,都是嬪妾自作主張。”


    趙沅嘉的白眼簡直都要翻到天花板了,這兩人一唱一和的,還暗暗把小八貶了一頓,真是讓人倒胃口。


    反正吃了也不消化,她幹脆放下了筷子,正琢磨著要怎麽挑剔阮才人,就看到小八有些坐立不安地撓起了癢癢,他的臉和頸側都起了不少紅疙瘩。


    這是很明顯的過敏症狀。


    趙沅嘉略微一頓,趕忙高聲喊了起來,“小八你吃不得螃蟹!快別吃了,一會兒喘不過氣來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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