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樣的天氣已不適合在涼亭裏談事了,趙沅嘉便把與陸闊的見麵地點安排在了梅花小築前院的書房,也就是上次她和袁朗說話的地方。


    小荷有些不滿陸大人和那塊兒黑炭一個待遇,低聲提議,“殿下,要不還是把陸大人請到內院您的屋子吧,反正他之前也留宿過,更熟悉情況嘛。”


    趙沅嘉已經放棄解釋了,直接道:“我和他這次要談正事,很嚴肅的,不適合在後院。”


    “好吧。”小荷有些失望,但在準備上卻更下功夫了。


    她在書房各處都點綴上了精致可愛的擺件,又掛上五顏六色的琉璃珠簾,在花瓶裏插上了各色鮮花,把笨重的獸首香爐換成了花哨的彩釉蓮花香爐,嫋嫋輕煙一起,整個書房都彌漫著一種暖融香甜的味道。


    陸闊走進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到了哪個姑娘的閨房。


    他略微詫異地看了一眼趙沅嘉。


    品味有些堪憂啊……


    趙沅嘉滿心都在案子上,壓根沒注意到這些細節,一見到他就迫不及待地問道:“鬼月屠夫的案卷帶來了嗎?”


    她之前本打算讓人去查的,可轉念一想,陸闊如今在大理寺,她還費那勁兒做什麽?自然是人盡其用了。


    陸闊唔了一聲,把手中的包袱放到了桌案上,“公主為什麽會突然對這個案子有興趣?”


    他到大理寺任職前,倒是聽說過這個每年七月都會轟動京城的鬼月屠夫,但也僅此而已了,他對這個案子並沒有過多的了解。


    “等我看了卷宗就跟你解釋。”趙沅嘉不露聲色地說道,可當她解開包袱後卻傻眼了,“這麽多啊?”


    一本一本的,跟係列叢書似的,得看到何年何月啊?


    陸闊淡淡解釋,“十幾年十幾個受害者,又是還未告破的案子,各種記錄、筆供自然多了。這還隻是最精簡的,大理寺還存著更詳盡的案卷,不過那些是不能帶出來的。”


    本想確認過卷宗後再說出自己那個大膽的推斷,可現在嘛……


    趙沅嘉沒有猶豫太久,抬眼看向陸闊,直言道:“我覺得許文翰就是鬼月屠夫。”


    不知是過於震驚還是覺得荒謬,陸闊沒有說話。


    趙沅嘉連忙把自己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過程說了一遍。


    當聽到秦桑的名字的時候,陸闊沉靜的眸底驟然一動,急切地拿起卷宗最右邊的那一卷,仔仔細細翻看了起來。


    “怎麽了,怎麽了?”趙沅嘉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通操作弄懵了。


    陸闊沒有馬上回答,看完手中的卷宗,又盯著她看了片刻,驀地勾唇一笑,“殿下倒是有當神探的潛質。”


    趙沅嘉怔了一下,隨即也跟著笑了起來,“你是說我的猜測可能是對的?何以見得?”


    陸闊把手中翻開的案卷放到她麵前,指了指上麵的一行字,“這是鬼月屠夫的受害者第一次出現在大眾麵前的時間。”


    建興七年七月初七。


    趙沅嘉在腦子裏快速搜索了一下,對這個日子並沒有印象,看著陸闊眨了眨迷惑的眼睛。


    “你可知秦桑是罪臣之女?”陸闊問。


    趙沅嘉點頭,“她和我提過。”


    陸闊的眼神有略微的凝滯,緩緩開口:“十五年前,前禮部尚書府因為科舉舞弊一案被抄家流放,秦桑也因此沒入教坊。”


    趙沅嘉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秦桑那之前與許文翰定了親。秦桑說過,許文翰因為她流落到教坊,這些年沒少被人說閑話,對她可謂‘恨之入骨’”。


    陸闊的嘴角牽起一抹嘲諷,“這人自覺被秦桑拖累,不僅影響了仕途、還時常被人笑話,做出什麽極端之事來宣泄排解心中的憤懣也不出奇。”


    趙沅嘉很是讚同,“我聽十二說,這人平時裝得一副謙謙君子的樣子,但醉酒後脾氣非常暴躁,還會對女子動手。這樣看來,許府上那些被害的婢女多半也是被他殺害的。”


    “不過,他為什麽其他時間都關在家裏作惡,偏偏要在七月搞出那麽大的動靜?”


    鬼月屠夫殺害的大多都是良家女子,甚至還有小官家的姑娘,他這麽做冒的風險比在家裏殘殺婢女大多了。


    陸闊:“秦桑是七月的生辰。特意選在這個時間,也許是許文翰打心底很想讓秦桑知道自己有多恨她,恨不得能像那樣把她殺死。而且,他可能在其他時間也在外麵殺人,隻是沒讓人發現屍體罷了。”


    趙沅嘉覺得這樣確實能說得通。


    不過如今這一切都還隻是他們二人的推測,缺少實實在在的證據支撐。


    “如果他真的是鬼月屠夫,那秦桑豈不是很危險?”她不無擔憂地說道,“前幾天那個在暗夜中偷襲秦桑的人肯定就是許文翰。”


    陸闊擰起眉心,“那就想辦法早點抓到他。”


    趙沅嘉麵色沉重地點了點頭。


    這也是為民除害了!像許文翰那樣殺人不眨眼的連環殺手,隻要不死就會一直不停的犯案,簡直就是社會的不定時炸彈。


    “殿下之後若是要查他,一定要多加小心,免得打草驚蛇,讓他有所警惕。”陸闊提醒。


    趙沅嘉自是答應,“那有什麽新發現我們就互通有無。”


    陸闊略顯怪異地看了她一眼,低眉一笑,半張臉都隱沒在了陰影中,“殿下還真是出乎意料的熱心腸,半點沒有公主的架子。”


    半點不像趙家人。


    趙沅嘉:……


    怎麽聽著就不像是好話呢!


    接下來幾日,趙沅嘉都沒有去書館,整日都在書房裏看那些厚厚的案卷。她有些慶幸這個時候沒有照片,因為光看文字她就已經有些吃不消了,心裏很是難受。


    不過雖然沒有照片,案卷裏還是有手畫的圖片:比如受害人的相貌,發現受害人時的場景以及她們身上傷口的形狀、大小等。


    趙沅嘉的目光落在了一個梅花圖案上,這是鬼月屠夫每次行凶後都會在受害人臉上刻下的圖案。


    她盯著看了一會兒,突然記起了什麽。連忙從抽屜中找出之前秦桑專門為“梅花小築”設計的帖子。


    那上麵也有一朵梅花。


    就和鬼月屠夫案卷中的梅花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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