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沅嘉蹙了下眉,和陸闊迅速交換了個眼神。


    都這麽晚了,佟修年還上門來,就表示事情大概有些急。


    沈伯宇也想得到這點,不過他半點不急,又慢悠悠地喝了半碗湯,才道:“領佟大人到小花廳,上好茶伺候著,我們用完膳就過去。”


    他是都督府的主人,自然由他發話。


    梁懷連忙應下,轉身安排去了。


    沈歸鶴不滿地撇了撇嘴,“這姓佟的這時候上門莫不是陛下那邊對甘州軍有什麽新的指示?”


    這個錦衣衛指揮使一來鄴城就沒消停過,整日鬼頭鬼腦的到處打探,絕對沒安好心。


    “別瞎猜,一會兒就知道了。”沈伯宇拿起筷子不甚熟練地夾菜往嘴裏送,“我們吃我們的,讓他等著就是。”


    佟修年接到陛下的信就從驛站趕過來了,還沒來得及吃晚飯,本以為沈家怎麽也得客氣一下邀他入席吧,結果卻隻是讓他喝茶。


    他一連喝了兩壺茶,等了小半個時辰,才把人都等到了。


    見禮後各自落座,坐在上首的趙深便開口問道:“不知佟大人這時候來所為何事?”


    佟修年忙站起身回話,“衛太妃十幾日前病逝了,眼下報喪的人已經趕去了肅州。陛下的意思是,八殿下和沅嘉公主剛好在甘州,離得不遠,作為小輩理應去一趟王府吊唁。”


    趙沅嘉暗暗翻了個白眼,知道這次的坑八成就是在這裏了。


    她輕哼一聲,不滿地抱怨:“什麽肅王,本宮又沒有見過,也不認識!”


    反正她囂張跋扈慣了,這樣的話也符合她的人設,若是太明事理了反而不像她。


    佟修年尷尬地笑了笑,“肅王畢竟是公主和八殿下的伯父,陛下這麽安排也是為了兩位殿下的名聲著想。”


    趙沅嘉哼了哼沒再說話,但滿臉都寫了不樂意。其實她和陸闊一直都想找機會去一趟肅州,這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


    趙深的臉上倒是看不出什麽情緒,接過話頭道:“父皇一片用心良苦,我和姐姐自然不會辜負他的好意。”


    佟修年忙道:“那卑職就立馬去安排了。這種事不好耽擱,不如明日就出發吧?”


    趙深點了點頭。


    見事情終於說定了,佟修年也鬆了口氣,他現在又餓又想如廁,便沒有多留就告辭了。


    他一走,沈伯宇就沉了臉,“衛太妃死了,肅王若是心存怨恨,你們這一去,可不是羊入虎口嗎?”


    這狗皇帝,為了對付他們沈家,竟連自己兒女的安危都不顧,真是枉為人父!


    趙沅嘉和趙深早就看清了建興帝,心裏半點波動都沒有,還反過來安慰大舅父不要動氣。


    沈伯宇搖頭歎息,他怎麽能不生氣呢?


    他為妹妹不值!


    趙沅嘉笑了笑:“大舅父放心,他若是覺得肅王會為難我們,定是不會如意的。”


    沈伯宇其實也知道,他這一年來在父親的授意下暗地裏和肅王達成了某種協議。肅王應是不會對他們沈家的外孫動手。


    不過,外甥女怎麽會如此篤定?


    他把自己的不解問了出來。


    如今屋子裏坐的都是自己人,趙沅嘉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便把之前奉國寺發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衛太妃已經被肅王的人接走了。


    “原來如此。”沈伯宇微微頷首。


    這樣一來,他就更放心了。


    陸闊的眉心卻沒有放鬆,“他應該還有後手。這一趟佟修年也會跟著去,就算肅王什麽都不做,他肯定也會在背後搞鬼。”


    畢竟隻要阿沅和深兒在肅王的地盤上出了事,肅王就脫不了幹係,外人也會認為是肅王下的手,那沈家就會和肅王結下死仇。


    至少宮裏那位是這樣認為的。


    “而且……”陸闊頓了頓,把自己的推論說了出來,“月氐去年才上位的新王野心不小,再加上坦斡圖又帶了殘部去投靠,肅州邊境的局勢說不定會有變。”


    沈伯宇完全掩不住自己讚賞的眼神,“阿沅夫君考慮得很對。”


    月氐知道肅王府要辦喪事又有皇子公主去吊唁,難保不會做點趁火打劫的事情。比如半路劫了大趙皇帝的兒女,再以此威脅肅王。


    那肅王和沈家都會陷入很被動的境地。


    想明白了這些,沈伯宇不禁在心裏呸了一口。


    趙攀那個畜生,竟然用自己的親生骨肉做誘餌。


    “別擔心,我會安排五百精銳秘密跟著保護你們的安危。”沈伯宇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肅王那邊他也會立刻送封信過去……


    第二日吃過午膳,趙沅嘉和陸闊就帶著趙深就出發了。鄴城和肅州離得並不太遠,坐馬車大概需要五六日的時間,若是快馬騎行,一個日夜就能到。


    不過趙沅嘉和趙深的身份在那裏,肯定是不用快馬加鞭地趕路,坐在自己豪華的馬車裏就行。就這樣行了三日的時間,一行人終於在第四日的中午進入了肅州境內。


    簡單生火吃了飯,正要重新上路,佟修年麵露難色地走了過來,躬身稟道:“二位殿下,駙馬爺,卑職手下的人剛探路回來,因為前幾日下了一場大暴雨,山路被阻無法通行,需要改換一條路。”


    趙沅嘉心下冷笑,麵上也發起了脾氣,“路不通那就等路通了再走,休息兩日,正好本宮坐馬車也累了。”


    佟修年的臉皮抽了抽,趕忙陪著笑哄道:“都怪卑職沒把事情說清楚,請殿下放心,換的新道並不難行,就是稍微繞一點,可能會多花點時間。肅王府兩日前已經正式發喪,我們也不好去得太遲了。”


    他也不想繞路,可本來選好的地方卻突然出了點狀況,隻能換個地兒搞事了。


    趙沅嘉哼了一聲,勉強答應了。佟修年大喜,連忙跑到前麵吩咐起來,換了新的路線,很多事情都要調整。


    傍晚時分,車馬進入到了一段犬牙交錯的密林,路越發顛簸不說,公主府的馬車還陷入到了泥坑裏。


    隊伍不得不停下來,就這時,林子裏陡然發出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轉瞬間便有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從四麵八方湧了出來。


    “保護殿下!”佟修年大喝一聲,嘴角卻微微翹了起來。


    這群黑衣人的目標很是明確,一群人拖住侍衛,一群人趁機拉弓射箭,不過眨眼的功夫,趙沅嘉和趙深的車駕就被利箭射成了馬蜂窩。


    “沅嘉公主!八殿下!”佟修年聲嘶力竭地喊了起來,望著馬車的慘狀,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黑衣人們完成了任務正打算撤退,林子裏卻又冒出來了一批全副武裝的精銳士兵。


    佟修年驟然一驚,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耳邊竟響起了一陣轟隆隆的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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