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樓!重樓!”


    我尖叫著從夢境中驚醒。豔麗如同燃燒著的薔薇花田、淡緋色的薄霧,還有那令人窒息的薔薇香味在瞬間全部消失了,仿佛清水衝去岩石上散落的花瓣,取而代之的是粉紅色的房間,帶著果蔬新鮮的甜蜜味道,還有一雙蜂蜜色的眼睛。


    “哎呀,終於醒來了呢。”眼睛的主人對我說。


    他有著與蜜糖同色的頭發和眼睛,還有一張隻能用漂亮精美來形容的臉。他看上去似乎永遠都在笑,當他靠近我的時候,我聞到了一股好聞的甜蜜氣息,就好像我身邊忽然多了許多糖果似的。


    無疑我是認識他的,但剛才消失的緋色浪潮好像也帶走了我身體裏的某些東西,讓我的腦海變得空白。


    我呆呆地與他對視了好久,才終於從混沌的大腦中撈出了關於這個人的信息。這個人……是摩傑,伊摩傑,“蜜桃螃蟹”裏的“螃蟹先生”。


    而我所在的這個粉色房間,不是別處,正是“蜜桃螃蟹”。


    “我……這是……”


    我呆呆地看著摩傑,腦中還一片混亂。摩傑溫柔地看著我,然後眨了眨眼睛,端了一杯水遞到我麵前。


    “喝點兒水會舒服一些,我調過溫度,是最讓人放鬆的三十七攝氏度。”


    我點點頭,接過水杯,機械地將水杯靠在嘴唇上,讓水流入我的口中。


    腦子裏仿佛有一團黏稠的雲想要掙脫出去而讓我的頭漲痛不已。我完全沒有辦法思考,胸口依然殘留著心髒的劇烈跳動所帶來的隱痛。


    究竟發生了什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為什麽我的胸膛裏充滿了惶恐和不安,為什麽我的心會這麽痛,為什麽我會這麽難過,為什麽?


    為什麽我已經這麽痛苦這麽悲傷,仿佛我靈魂裏最重要的東西被生生剝離了,我的生命被人用火燒得殘缺,我卻依然沒有辦法想起究竟發生了什麽?


    “喂喂,唐霜,你真的還好嗎?”伴隨著一個溫柔的聲音,我手中的水杯被人抽走。抬起頭,我對上了摩傑滿是擔憂的美麗眼眸。他看著我,用手敲了敲已經空了的玻璃杯,問:“要不要再喝點兒果汁?或者吃點兒蛋糕?”


    我眨了眨眼睛,然後搖了搖頭。


    現在的我沒有多餘的力氣來喝水或者吃蛋糕。


    一種莫名的緊迫感讓我不得不拚命運轉著已經不堪重負的大腦,努力地想重新啟動名為“思考”的程序。感謝摩傑遞給我的清水,那些微涼的液體蔓延過我幹涸的身體,多少帶走了一些暈眩,讓我能夠勉強地進行回憶雖然我能夠回憶起來的,似乎也隻有那個虛幻而詭異的夢境,以及一些毫不相幹的片段。


    仿佛有一隻愛搗亂的蝴蝶,姿態輕盈地飛過我的大腦,將原本支離破碎的畫麵用舞姿連接起來。


    一會兒,是燃燒的火燒雲,在兩年前那場悲劇發生的夜晚,仿佛有人在天空中放了一把火,讓薔薇的花田於火中哭泣,於火中涅槃。


    一會兒,是冰晶的笑聲,在完全陌生的環境裏,她喊著我的名字。


    一會兒,是撕裂我的聲音,姐姐用低沉的嗓音對我說:“我不會原諒你的,不會!”


    一會兒……


    那些支離破碎的片段在蝴蝶妖媚的舞姿中,仿佛一朵朵鮮花在我的腦中迅速綻放,又迅速凋謝。繁華落盡,一切的顏色凝固在一個深情地注視著我的男人身上。


    那個看著我的男人,叫做重樓。


    重樓!


    陡然間,這個名字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那扇叫做回憶的大門。我情不自禁地一把抓住身邊摩傑的手,整個靈魂都因為那個隻存在於我腦中的男人而顫抖起來。


    “我,我是不是有一個男朋友……”


    “他的名字叫重樓。”


    我還沒有說完,摩傑便接上了我的話頭,凝視著我說:“是的,你有一個男朋友,而他的名字,叫重樓。”


    淚水陡然間落了下來,一齊落下的還有潮汐一般將我包圍的記憶。


    ……


    “趕快寫,不要以為你是病人就可以不工作!你要記得,你和我簽了約,你自己在合同上簽了字,你承諾過你會寫完合同上約定的小說。”


    “你一定要寫完,不然你就違反了合同……是一百本書哦,一百本……”


    他的聲音仿佛就在我的耳邊響起,那麽認真。與所有虛偽而蒼白的安慰聲不同,那個聲音中充滿了堅定的溫柔和誠摯的許諾,那是我的重樓。


    “那個……這是平息戰火的友情之吻。”


    連吻上他的感覺都似乎還停留在唇邊。


    我想起了一切,想起在某間布滿金色陽光的病房,我曾經大膽地伸手捧住了一個人的臉,然後在他的額頭上,輕輕地印下了一個吻。


    我想起了那天的他就像被我的舉動嚇到了一樣,明明在平時是那麽沉穩而鎮定的一個人,卻因為一個吻而一動不動地僵硬在原地。


    我想起了他用手捂著自己的額頭的樣子。他錯愕地茫然地看著我,耳根漸漸染上了紅色,那紅色就好像花瓣至今還蓋在我的心髒之上。


    “我警告你,以後你再也不準在我麵前說這樣的話。我不會讓你這麽早就離開我,要知道你還欠我很多書,要是不寫完那些書你就違背了合約!還有你老是拖稿,你知不知道這樣給我造成了很多麻煩,現在我可以放過你,可是這筆賬以後你可是要用幫我兒子換尿片來償還的!你知不知道!”


    我記得他嚴厲地嗬斥我的聲音,在我已經默認自己即將死去的事情的時候,他卻對我做出了很久很久以後才可以實現的約定。


    我還記得……


    所有的記憶忽然之間回到了我空蕩蕩的靈魂裏,我記得他對我的微笑,我記得他對我的皺眉,我記得他對我的關心,我記得他對我的一切,可是現在……


    一種強烈的不安充斥著我的胸口,我看著摩傑,幾乎是驚恐地問他:“重樓,對,我的男朋友重樓,他……他到哪裏去了?他人呢?”


    摩傑低著頭看著我,那雙蜂蜜色的眼睛裏有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深沉。他明明是一個那麽溫柔的漂亮男生,可是這一刻,他臉上的神情卻讓我莫名地感到了陌生。


    “他……”摩傑張開口,剛準備說話,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誰知道呢?說不定他被你拋棄了呢。”


    我詫異地扭過頭,看到冰晶麵無表情地站在我的旁邊,冷冷地看著我。


    我討厭冰晶在這一刻看著我的那種眼神,那種混雜著敵意和悲哀的眼神就像是某種要命的控訴。


    “怎麽可能?”我忍不住怒吼起來,“我怎麽可能拋棄重樓!”


    是的,我怎麽可能拋棄重樓,那麽溫柔的重樓,那麽愛我的重樓……我還答應要為他寫完合約上的所有書,我還答應過他要為他的孩子洗尿布,我怎麽可能拋棄重樓。


    “玩偶隻有兩種可能會消失,一種是對不是主人的人說‘我愛你’,而另一種,就是它被主人拋棄了……”


    “玩偶?你在說什麽?愛上主人……被拋棄……”


    我疑惑地看著冰晶,大腦中一片混亂,完全沒有辦法理清頭緒。


    而在聽到我的話之後,冰晶的臉上飛快地掠過了一絲諷刺的意味,忽然間,她就像是被點燃了某根導火線,冷冷地看著我,丟出一句冰塊般的話:“玩偶,是自私的人類不需要了解的東西。這樣你會過得更開心一些,就跟徹底忘記重樓一樣。”


    我幾乎可以聽見自己身體裏某種東西繃斷的聲音。在我意識到自己的動作之前,我的手已經伸了出去,用力地抓住了冰晶的手腕。


    “玩偶是什麽?我沒有忘記重樓,一分一秒都沒有!冰晶,你告訴我,你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你告訴我啊!”


    冰晶的話讓很多被我刻意放在心底的片段在瞬間翻騰上湧


    那個叫做紫星藏月的男人掌心的花瓣,在白光一閃之後,明明已經準備好迎接死亡到來的我卻詭異地擁有了短暫的健康。


    還有那個沒有門鎖卻有著詭異符咒花紋的門,以及那些數量眾多卻沒有任何文字的厚厚的圖書。


    還有……那個出現在監視器裏滿身鮮血的男人,那是紫星藏月,普通的高中生怎麽會這樣?


    還有……還有姐姐……


    我想起了她麵對我的詢問時露出來的生硬回避。


    那些撲朔迷離的細小片段在冰晶的提示之下就像是拚圖一樣慢慢地拚湊出一個模糊的輪廓,引導著我不由自主地走向一個我不了解,也無法去了解的深淵。


    仿佛有股神秘的力量吸引著我下降,不斷地跌入那看不見底的深淵。我的心髒像是快要爆炸了一樣怦怦地劇烈跳動起來。


    我抓著冰晶的那隻手不知不覺地用起力來,我焦急地問她:“冰晶,你為什麽要這麽說?為什麽提到重樓的時候,你卻要說玩偶?什麽是玩偶?告訴我,不管那是什麽都請你告訴我!我知道你說的並不是普通的玩偶,不是的,對嗎?”


    慢慢地,我的聲音不由自主地變得哽咽起來,眼眶也變得酸痛,我吸了吸鼻子,努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手指卻像是不受控製一樣,細微地顫抖起來。


    腦海裏,重樓在對我微笑,卻越走越遠,我怕我再不用力就抓不住他了,永遠都抓不住了。


    “求你告訴我啊!有沒有搞錯!為什麽你們每個人都是這樣遮遮掩掩的,不願意把事情告訴我?既然有什麽事情,你們就告訴我啊!拜托,不要讓我一直猜,一直猜……”


    甜蜜粉色調的房間裏,我的喊聲聽上去好苦澀。我望著冰晶,望著摩傑,覺得寄希望於他人的我好可憐、好可憐。


    冰晶沒有反抗,任憑我用力地抓著她的手,澄澈的眼睛裏閃過一縷微光。而她嘴角邊出現的那抹細微的冷笑,在我最終忍不住哭出聲來的時候,陡然間,像融化了般消失不見。


    “求你了!”仿佛是得到了鼓勵,我哭著求她。腦中的蝴蝶飛舞著,仿佛是在告訴我,她會告訴我的,她是冰晶,她一定會幫我的!


    “你真的想要知道那些事情?”


    她終於對我做出回應,語氣好似詢問,但更像是一種宣判。我呆滯了一下,然後傻傻地看著冰晶麵無表情的臉,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她望向摩傑,摩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坐到了一邊,仿佛是默認了。


    “好,那我就告訴你好了,”冰晶平靜地說,眼神裏卻有複雜的感情在微微跳動,“我說的玩偶確實不是普通的玩偶。其實你也感覺到了不是嗎?我指的玩偶……就是重樓。”


    “不……他怎麽會……”我下意識地出聲反對,冰晶飛快地瞥了我一眼,光線落在她的臉上,長長的睫毛在她的眼底畫下了一層花邊般的陰影。


    “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人類,他們是那麽的孤獨和寂寞,就好像擁有九十九片花瓣的生命之花,永遠缺少那最後的一瓣花瓣。而為了能讓那些孤獨的心靈得到救贖,‘玩偶’們出現了。”


    冰晶的臉上浮現出被深藏的悲涼,她盯著我繼續說:“玩偶是為了人類才誕生到這個世界上的生物。為了讓他們用人類的方式陪伴他們的主人,所有的玩偶從出生到死亡都不會知道自己是玩偶,他們以為自己是人,用自己的方式陪伴著他們的主人。直到被主人厭倦,被主人拋棄,他們才會突然間發現,原來這個世界不屬於他們,他們隻是為了一個人而來到這個世界的玩偶。”


    “而你……”冰晶嘴角有難掩的冷笑,“兩年前你因為重病而入院的時候,是不是也曾經感到過孤獨和寂寞?是誰讓你不再那麽痛苦了呢?”


    眼淚順著我的眼角滑落下來,我知道那個人是誰,真相仿佛尖刀般要將我刺穿,可是冰晶的話依然在繼續。


    “所以重樓出現了,他是專屬於你的‘玩偶’。”


    “重樓是我的玩偶?”我呆滯地重複著冰晶的話,大腦已經陷入完全的空白之中。我無法思考,也沒有辦法去弄明白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最終,我能做的就是像一個傻瓜一樣,傻傻地看著冰晶,繼續追問:“如果重樓是我的玩偶,那麽他到哪裏去了?”


    冰晶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她看上去有些生氣,可是莫名地又有些悲哀,甚至是憐憫我。


    “我都說了,玩偶隻有兩種可能會消失,一種是愛上了不是主人的人對他說‘我愛你’而消失不見;而另一種,就是它被主人拋棄了,而連我這個外人都知道重樓沒有愛過別人。”她冷冷地看著我,我忽然明白了她對我的敵意的來源。


    可我沒有,我絕對不會拋棄重樓,就算天崩地裂也不會!


    看我沒有反應,冰晶繼續冷冷地說:“你現在已經恢複了健康,又已經是小有名氣的作家,你身邊不會缺少讓你不寂寞的人,或許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來代替那個傻瓜來陪伴你了。你又何苦一定要追問重樓的去向呢……其實我更不明白明明都已經選擇拋棄了,為什麽你又要苦苦地記起他的一切呢?為什麽……”


    “我不會拋棄重樓!就像重樓不會拋棄我一樣!”我打斷她,忍不住失控地對著她大喊了起來。她頓時受傷的表情,讓我意識到了自己的粗魯,接下來的話一下子卡在了我的喉嚨裏。她的視線與我稍稍相對了一下,緊接著她就哼一聲,扭過了頭去,好像要掩飾什麽。


    “冰晶……唐霜不知道那件事情,你不要這樣。”摩傑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然後拍了拍冰晶的頭。


    “我根本就沒有怎麽樣她好不好!我隻是覺得不開心而已!”冰晶氣呼呼地瞪著我。在她的視線下,我忍不住再次追問了起來:“重樓,重樓究竟到哪裏去了?為什麽你會這麽生氣?為什麽?”


    “冰晶……”摩傑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在冰晶一個扭頭之後,他隻能苦笑著麵對我。他那張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了苦惱的神色,溫柔的聲音裏滿是痛苦:“重樓……恐怕你已經很難見到重樓了。”


    “為什麽?”


    我失聲驚叫起來,結果又招來了冰晶的一個白眼。摩傑嘴角勾起的線條泛出了苦澀的意味:“每一個玩偶的身體裏都會有一片生命之花的花瓣。花瓣是它們可以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基礎。一旦生命之花離開玩偶的身體,那玩偶就會變成一堆花瓣……對於他們而言,那就是死亡。重樓的生命之花……唐霜……”


    “你知道生命之花除了可以維係一個玩偶的生命之外,還可以做什麽嗎?”他突然問我,好似是怕我傷心而握住了我的手。


    “我不知道……”我喃喃地說,但是緊接著,一個畫麵出現在我的腦海裏曾經,似乎有一個人,將一片花瓣一樣的東西放在了我的身體裏……


    我震驚地睜大了眼睛,隱約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就好像有人在我的血管裏注滿了冰冷的雪水,我整個人都因為自己的猜想而變得顫抖了起來。可是,我的恐懼並沒有讓摩傑停下來。


    “生命之花的花瓣,可維係一個即將死去的人的生命。”


    “不,不……”


    “如果找到九十九片生命之花的花瓣,就可以讓一個死去的人複活。但是如果那個人有玩偶,那麽那個玩偶的生命之花就是最關鍵的那一片,當主人複活,玩偶將……”


    “所以……”我難以置信地看著摩傑,身體顫抖起來。我有預感他說的真相是我不願意相信的。


    就在這個時候,冰晶突然衝了過來,搶過了話頭對著我說:“所以你複活了。為了讓你複活,你的姐姐找到了紫星藏月,並且借助他的力量找到了九十九片玩偶的生命之花。九十九片花瓣,你知道那是多少玩偶的生命嗎?最重要的是,為了讓你複活,還需要……”


    冰晶忽然頓住了話頭,她抿了抿嘴唇,凝視著我,眼睛中緩緩浮現出來的傷感和悲哀讓我覺得自己的胸口爬進了一條蛇,冰冷的蛇身緊緊地纏著我的心髒,痛得我縮緊了我的身體。這一瞬間,我感到了一種異樣的恐懼。我咽了咽口水,整理好自己的思緒,然後艱難地,一字一句地小聲詢問冰晶:“還有什麽?還需要什麽?告訴我!”


    冰晶的眼角和嘴角都繃緊了,那張可愛而精致的臉其實真的不太適合那種好像是審問一般的表情,仿佛隨時都會因為繃不住而垮掉。忽然,她避開了我的視線。我的心咯噔一下,重重地向下一沉。一種心悸的悶痛猛地撞擊在我的胸口,那是一種恐怖即將到來的不祥預感。我可以感覺到,或者說,預感到,接下來冰晶說的話對於我來說絕對是無法承受的東西。


    理智在我的腦海深處發出了尖銳的警告,可是我卻依然呆呆地站立在原地,看著冰晶紅潤的嘴唇一張一合,每個字的發音都像是被包裹在深海中的水泡一樣,緩慢地,清晰地,慢慢上浮,在我腦中炸開,發出砰砰的脆響聲。


    “還需要那個人的玩偶的生命。隻有這兩者加在一起,才能順利地讓人回到這個世界,這就是規則。規則規定,為了你,玩偶必須死去。”


    不!


    記憶在劇痛中穿梭到我不知道的地方。


    時間仿佛是兩年前,我剛住院的時候,因為突如其來的重病,加上所有人對我的態度都好像我馬上就要死掉一樣小心翼翼,無邊的苦悶和孤獨包圍了我。


    然後,重樓就那樣出現在了我的身邊,坐在我家的長椅上抱著一台電腦,看我的書稿看到睡著。真是讓人生氣的男生啊,卻也是帶著我一直勇敢地跟病魔做鬥爭的愛人。


    而現在,我的姐姐為了複活我,取走了九十九個玩偶的生命之花的花瓣,還有專屬於我的玩偶的生命。


    而我的玩偶,名字就叫做重樓。


    那個在我家的長椅上睡著了的男生。


    “你在撒謊對不對?”


    我踉蹌著後退了兩步,質問冰晶:“什麽玩偶,什麽生命之花,都是騙人的對不對?重樓才不會是什麽玩偶,才不是……他那麽聰明,那麽厲害,怎麽可能會這麽傻,他怎麽可能會為了我而消失,這麽蠢的事情他怎麽肯去做……我才不相信,我絕對不會相信!為什麽,為什麽冰晶你要這麽說,他不會,他不會……嗚……”


    眼淚不受控製地在我的眼眶裏聚集,我的聲音裏緩慢地爬出了一聲哽咽。麵對我的質問,冰晶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隻是默默地看著我,過了片刻,才緩緩地開口對我說:“我沒有撒謊,我也不會撒謊。唐霜,你可以堅持認為我隻是胡言亂語,你也可以假裝不相信。我隻能告訴你我所知道的所有事情你複活了,然而你的玩偶消失了。”


    “我……”


    “我並不知道在你和他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可是我可以猜得出……真的很讓人生氣呢,玩偶……玩偶為什麽都這麽傻呢?”話說到最後,冰晶的聲音一點兒一點兒地低了下去。


    “等等……你,你為什麽會知道玩偶的事情?你不過就是一個女招待,又怎麽會知道這麽奇怪的事情!你是騙我的,對不對?”我依然企圖說服冰晶,或者說,試圖欺騙我自己。


    麵對我蒼白而絕望的質疑,冰晶顯得格外平靜。那張精致的臉上緩緩地浮現出一抹微笑,她說:“為什麽我會知道玩偶的事情?很簡單啊。”


    她說著,臉上的笑容卻顯得格外憂傷:“因為我自己就是一個玩偶,一個被摩傑製造出來的、壞掉的玩偶。”


    什麽?冰晶竟然也是玩偶?而且,她還是被摩傑製造出來的……壞掉的玩偶?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冰晶。完美的臉蛋、姣好的身材,穿著女仆裝的她看上去跟任何一個人類的女孩子都沒有區別,如果一定要說有的話,也隻不過是她看上去比普通人更加可愛。


    這樣一個活生生的女孩,竟然是被人製造出來的玩偶?我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一旁的摩傑。他還是老樣子,嘴角的微笑和身上的糖果氣息讓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塊鬆軟糕點似的無害。製造,製造……就是這樣一個人製造出了冰晶?“蜜桃螃蟹”的老板摩傑,竟然是一個玩偶師?


    我無法相信我所聽到的一切。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原來我的身邊不隻有玩偶,我的身邊還有玩偶師在!


    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麽回事?我的頭變得好痛,好暈,就連思考都變得格外困難。


    明明在不久之前,我還如這個地球上最普通的少女一樣,過著最普通的生活。為什麽不過是短短的七天時間,我的生活就變得這樣亂七八糟,匪夷所思?


    為什麽老天爺一定要這樣對我?好討厭,我好討厭這樣。我好想回到以前的日子,雖然每天都要在病床上躺很久,雖然每天都要麵對讓人痛苦的資料,可是至少那樣的生活還能符合我所知道的常識,至少我還知道如何去控製那樣的生活,見到我想見到的人。


    現在,我抓著自己的頭發,深深地埋下了頭。我好想就這樣暈過去,回到虛無的空間,那樣的話,我完全不需要再麵對這已經脫離軌道的生活。


    可是,冰晶就像是可以看透我的內心一樣,她完全沒有給我留下任何逃避的餘地,相反,她低下頭,在我的耳邊清清楚楚地說出了另外一個令我幾乎要暈眩過去的事實:


    “你難道沒有想過嗎?為什麽唐果可以救你?因為你的姐姐,唐果,是一名引魂師……”


    引、魂、師?


    這三個字就像針一樣,狠狠地刺入了我的心。引魂師?冰晶的話終於讓我已經停擺許久的大腦恢複了運轉,關於重樓的一切就像是滿月之夜的潮水洶湧地湧回了我的腦中。


    “我暈倒了……最後一次見到重樓的時候,我是在家裏,為什麽我醒來以後卻不是在家裏?為什麽當我醒來以後,重樓不見了……”我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語,心跳越來越快,“不行,我要去找姐姐,我要去問她,這究竟是……”


    我用手撐著沙發,踉踉蹌蹌地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想要去向姐姐問個清楚。


    “唐霜,你冷靜一點兒。”摩傑皺緊了眉頭,趕忙站起來,朝我伸出手,想要抓住我。冰晶的聲音也同時響了起來:“你這個笨蛋,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就跟鬼一樣,還想著去找你姐姐……”


    “我不管,”我狠狠地甩開摩傑的手,忍住大腦中飛沙般騰起的暈眩,轉過頭對著冰晶和摩傑說,“我不管,我要去問我姐姐,我要親口問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


    “喂,你別這麽逞強好不好!”冰晶看上去好像生氣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想要抓住我。我拚命想要讓自己冷靜一點,可是在她的手抓住我的瞬間,我卻像是一個瘋子一樣拚命地拍打起她來。


    “放開我,冰晶,你什麽都不知道!我不是逞強,我隻是想要讓重樓回來,我隻是想要讓他回來……”


    “唐霜,你這個笨蛋……”冰晶始終沒有放開我,她紫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上去好像馬上就要氣得燃燒起來。一時之間,我和她陷入了糾纏之中,直到門口的風鈴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我扭過頭,看到一個人急匆匆地推開了“蜜桃螃蟹”的大門。


    “霜霜?”


    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我一時間呆在了原地,變成了一座雕像。


    是影沙。


    看到我之後,影沙緊繃的表情出現了一絲鬆動,他走過來抱住我的肩膀問:“霜霜,你怎麽了?你還好吧?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影沙?”我看著來人,迷惑地叫出了他的名字,“為什麽你會來這裏?”


    “是摩傑打電話跟我說你暈倒了!”影沙用手摸了摸我的額頭,在發現我沒有什麽異樣之後,他的肩膀一下子放鬆了。


    “還好,我還以為你又犯病了。本來我是想要找重樓那個家夥的,畢竟他比我更加了解你的情況,不過好奇怪,他的電話號碼竟然是空號,我就隻好自己趕來了。真是的,待會看到那個家夥,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換電話號碼怎麽都不告訴我一聲!幸好你這次沒有什麽事,要是真的出事了,根本就聯絡不上他……”


    空號?


    雖然影沙的話並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可是聽到他的話我的心卻如同被揪住了一般疼痛了起來。


    都怪我!


    “不要怪重樓!這不關他的事!”我忍不住開口,有些生硬地打斷了影沙的話。


    影沙驚訝地望著我,不安地問:“發生了什麽嗎?霜霜你先別哭好不好……”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流下了眼淚。


    “這不關重樓的事,是我的錯,是我的緣故,他才會……才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當最後一句話出口之後,我終於無法控製地哭出了聲。


    “什麽叫做‘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霜霜,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說?”


    “重樓把生命之花的花瓣給我了,影沙,他把自己的生命給我了……重樓是玩偶,他是為了我才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因為他是我的玩偶,所以他把他的生命之花的花瓣給我了……他消失了,為了救我,他消失了……”我哭泣著說,雙手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衣角。


    支離破碎的語言伴隨著沙啞的哭泣,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說了什麽,隻知道在那一連串的含糊的字句之中,被淚水扭曲的視野裏,影沙的臉上一點一點地退去血色,然後變得慘白。


    “霜霜,霜霜,你冷靜一點……”他的聲音刺入我的耳膜,卻像是某種提醒一樣讓我猛然從自己的悲傷中醒了過來。


    “我要去找姐姐,我要去把重樓找回來……”


    我顫抖地推開影沙,掙紮著朝門口走去。


    我要找到姐姐,然後把重樓找回來。沒錯,這就是我現在應該做的事情。我可是一名大作家,是很忙的,我才不能讓重樓那個家夥丟下一切,留下我一個人辛苦。我可是和他簽了合約,要寫一百本書的!我還在這個世界上,他怎麽可以消失,他怎麽可以這麽不負責任!


    可是,我一站起來,虛弱的身體就向我提出了抗議。劇烈的暈眩讓我的眼前閃過一塊塊黑斑。別說走路了,我光是站穩都必須扶著東西才做得到。


    “拜托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子!”一個嚴厲的聲音忽然在我的耳邊響起,緊接著我就被人重重地拽倒在椅子上。抬起頭,我對上了冰晶火一樣的視線。我不明白她為什麽好像總是在針對我,更不懂為什麽我並不反感她的這種針對。


    “我、我要把重樓……”


    “你真的想清楚了嗎?”冰晶再一次打斷了我,“在知道他是一個玩偶之後,你依然想要把他找回來?”


    “我並不在乎!”


    “是你根本就沒有想過‘玩偶’所代表的真正意義吧?玩偶隻是被製造出來的東西而已,我們的生命是虛幻的,我們隻是一種玩具,一種更高級的玩具。”


    “可是情感是真的!”我忍不住失控地大喊起來,“那些悲哀,那些快樂,那些因為重樓而完整起來的回憶,所有發生過的片段,都是真的!為什麽你要這麽說玩偶?為什麽你一定要堅持玩偶是虛幻的生命?”


    “因為已經見過太多了……玩偶隻有兩種可能會消失,一種是愛上了不是主人的人,而另一種,就是它被主人拋棄。你知道我究竟看到過多少玩偶,是因為被主人拋棄而從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的嗎?你難道就沒有見過那樣的人嗎?”冰晶的眼睛裏蕩漾著水光,突然間我也感到了痛。


    “那種人,很好的人,是什麽什麽人的男友,或者他的女友,不久之後聽說他們分手了,然後那個人就永遠不會再被提起了,這樣的人還少嗎?”


    這樣的人……


    我愣住了,而冰晶更加生氣地衝我吼道:“明明,玩偶明明是因為主人的需要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可是,有那麽多,那麽多的玩偶被主人以各種理由所拋棄。對於人類來說,拋棄一個玩偶是多麽輕鬆的事情,根本就不會覺得痛苦。反正,當玩偶變成花瓣的時候,那些相伴的記憶也會消失。沒有人會因此受傷,人類可以輕鬆地繼續他們的人生,而玩偶……玩偶隻能繼續愛著它們的主人,獨自承受被拋棄的痛苦。”


    她說得沒錯,都沒錯,但是……


    “我不會這樣,我記得重樓,我記得!”我猛地站起身來,對著冰晶大聲說,“我會一直,一直記得他的。”


    緊接著我麵前的景物開始搖晃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我才發現那是因為我陷入了暈眩之中。太陽穴突突地跳著,我眨了眨眼睛,發現我眼前的冰晶漸漸變得模糊,而後又變得清晰起來。她的語氣並沒有因為我的辯解而有所軟化。


    “或許你隻是說說而已……”冰晶咬了咬嘴唇,然後將頭撇向一邊,“曾經也有人類想要修複自己的玩偶啊。當他們初來的時候,就跟你一樣說著好聽的話,可是當他們真正認識到想要修複一個玩偶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時,他們一個一個,全部都放棄了!畢竟,遺忘簡單多了,也不會痛苦。而你,你甚至不是想要修複玩偶,而是想要複活一個已經消失了的玩偶!你知不知道這究竟有多困難?誰知道你能不能像你說的那樣,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放棄……”


    我想要說話,可是強烈的暈眩感讓我一時隻能緊緊地捂住嘴巴,心髒的跳動變得異常激烈起來。明明,心髒跳得快會讓血更多地供應到身體各處,我卻像是缺氧一樣眼前飛過一片黑雲。我甚至很難維持站立時身體的重心,頭很重,腳卻輕飄飄的。出於條件反射,我茫然地伸出手胡亂地抓住了自己手邊的東西,可是入手的觸感卻是男生溫暖的手臂。


    “你憑什麽這麽說霜霜?”


    影沙的聲音伴隨著他攙扶我的力道同時到來。他扶著我的胳膊,讓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接著就扭過頭去,不滿地瞪著冰晶,說:“雖然我還是沒有搞懂你們究竟在說什麽,什麽玩偶,什麽生命之花的,我都不懂!可是我知道重樓,我也知道重樓對霜霜的感情!你說得那麽了解的樣子,可是,你並不是重樓,你也不是霜霜!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又憑什麽一定要說霜霜會拋棄重樓?”


    “影沙……”


    我詫異地轉過頭,看著影沙繃緊的側臉。一種叫做感激的情感伴隨著激烈的心跳在我的胸口擴張著。我張了張嘴唇,卻說不出話來。影沙握了握我的手作為回應。他溫暖的體溫讓我感到了一種力量緩慢地在身體裏升騰起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就筆直地對上了冰晶的視線。


    “我知道,你是玩偶……重樓也是玩偶。可是對於我來說,重樓是不一樣的。事實上,他是人類還是玩偶,對於我來說並不重要,他隻要是重樓就可以了。”


    “說是這麽說,可是你真的有那樣的決心嗎?”冰晶一邊說著,一邊以一種凜然的姿態向前走了一步。她的眼神肆意地打量著我,眼裏的懷疑就像是匕首一樣刺痛了我的心髒。


    空氣再一次變得稀薄了起來。光線透過“蜜桃螃蟹”小小的木頭窗子射進來,黑的影子和金色的光斑形成了對比明顯的幾何圖,有一小塊長方形的光線被牆上的鏡麵裝飾物反射到了冰晶的臉上,讓她的臉看上去就像是某本雜誌插圖上用碎玻璃拚出來的審判女神。我感到自己的大腦幾乎快要融化成一團混沌的奶油。


    “決心?”


    我發出了一聲反駁,因為過於壓抑自己的嗓音,我的話聽上去甚至有些變調:“我不需要決心。我並不是言情小說或者漫畫裏可以拯救世界命運的女孩,我也不是擁有特別力量可以治愈所有人的特別少女,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或許你覺得我很嬌氣,或者你覺得我很惹你討厭,可是這就是人類女孩子的樣子。”


    “沒錯,”深呼吸一口甜蜜的空氣,我認真地說,“我就是一個人類……可是,你知道嗎,假如人類的手被割傷了,他會感到很痛很痛,如果人類的身體有什麽地方受傷了,他們會用各種方法來治療自己的傷口。沒有人會放棄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而對於我來說,重樓已經是我身體的一部分了。所以,你不需要擔心我的勇氣,不需要質疑我的決心我根本就沒有那樣的東西。我隻是要把重樓找回來而已,因為我需要他!這隻是一種生物的本能。”


    冰晶忽然沉默了下來,她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打量著我,就好像是第一次見到我一樣。


    “那麽,你就把他找回來啊!”


    片刻之後,她有些生硬地對我說,語氣裏似乎含有譏諷和不屑。


    “我說了,我會把重樓找回來的,我一定會的!”我忍不住朝著冰晶大吼起來。我也不知道這一刻湧上心頭的激烈情緒究竟是怎麽回事。或許是對重樓的擔心,或許是對自己的憤怒,又或許……或許……


    我忽然意識到,在我的潛意識裏,為什麽並不討厭冰晶,為什麽並不覺得厭惡,因為我覺得在我解釋之後,她應該是可以理解我的那個人。


    可是我沒有想到,即便是我這樣將心底最深處的東西毫無保留地都說了出來,她依然對我抱著懷疑的態度。想到這裏,那種火辣辣的情感讓我就像是一個充氣過度的氣球一樣,快要爆炸了。


    我用手抹了抹自己眼角的眼淚,然後推開了影沙,咬著嘴唇就朝著門外衝去。既然冰晶沒有辦法了解,我又為什麽一定要留在這裏,徒勞無功地向她傾訴呢?


    地麵仿佛是棉花一樣軟綿綿的,映在視網膜上的所有物體都因為暈眩而微微變形。影沙衝過來抓住了我的一隻手,被我啪的一下打掉了。


    “別管我!”


    從喉嚨裏擠出來的聲音尖銳得連我自己也嚇了一跳,影沙詫異地看著我,臉色瞬間一白。


    “抱、抱歉,影沙,我隻是……我隻是……”眼淚從我眼眶裏源源不斷地流出來,真是奇怪,眼淚明明是那麽炙熱,可是在下巴處匯集之後卻變得冰涼。我又看了影沙一眼,然後扭頭就繼續朝著門口的方向衝去。


    “霜霜,你先冷靜一點……”我的手再一次被影沙抓住,他的聲音裏充滿了擔憂。


    “放開我,我要去找重樓,我要去把重樓帶回來……”我失控地尖叫出聲,用力地甩動著手臂想要掙脫影沙。


    “霜霜……”


    “放開我……”


    “這位小姐,㊣(25)這麽激動對你的健康可不好哦。”


    就在我陷入狂亂之中的時候,一雙冰涼的手輕輕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緊接著摩傑溫和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了起來:“不要這麽著急……”


    “我怎麽可能不著急!”


    我有些氣憤地甩開了他的手,情緒就像是被點燃了一樣不再受我的控製,明明知道所有人都是在為我擔心,我還是不由自主地吼了起來:“要知道,重樓他可是消失了啊!我必須快點找到姐姐,然後把重樓找回來!”


    “我知道,所以我才讓你不要著急啊。”摩傑仿佛一點都沒有在意我的不禮貌,他微笑著轉身,從櫃台後麵拿出了一盤碼好的幾乎要堆成小山的甜品。


    “為、為什麽?”我一下子呆住了,忍不住傻傻地問。


    “你不是要找你姐姐嗎?她馬上就會到這裏來哦。”摩傑將一杯紅茶遞到我的手中。在那雙琉璃般蜜糖色的眼睛的注視下,我不由自主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噗……”下一秒,我的整個口腔都充斥著甜到幾乎要發苦的味道。為什麽會有這麽甜的紅茶啊?低下頭,我震驚地發現茶杯底部竟然堆積著一層厚厚的砂糖。


    “這究竟是什麽啊?”我忍不住抗議起來。因為過度的甜膩,我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


    不過,也因此,我終於從那種近乎失控的情緒中慢慢地回過了神來。眼淚已經幹涸了,我用袖子擦了擦臉,整個人因為剛才的舉動而陷入到了一種脫離的狀態中。


    “隻是不小心放多了糖而已,對於你來說很有好處……看,你現在不是已經精神多了嗎?”摩傑對我微微一笑,然後調皮地眨了眨眼,說,“不快點兒好起來的話,你姐姐看到我可是會埋怨的。”


    “姐姐?你是說……”


    頭頂一陣密集的鼓點,咚咚咚,像是遙遠的地方有人擂響了巨大的戰鼓。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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