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態星海本來就是以太之軀的副產品。現在副產品沒了,但還是可以變回以前的樣子。所以我才說,你想我變成什麽樣,我就會變成什麽樣。”


    “這樣啊……”


    “現在沒有分身了,時間不會有擬態星海那麽多,隻能偶爾陪你上上課。但晚上我還是有時間陪你的,不管再忙,一起睡覺沒問題。”


    “一起睡覺?”以前梵梨和星海都是分開住的,這個要求讓她有點懵。


    “嗯,每天晚上睡在我懷裏,好不好?”


    明明什麽都做過了,但他這麽說,她還是很害羞,隻能幹巴巴地說:“你是不是……變成星海以後,就會變成有點粘人的體質?”


    “當然不是,我現在就是自己的身體,隻是外形變了。”星海笑容散去,冷冰冰地說,“所以你在怪我粘你是麽?”


    “沒有沒有沒有,不是這個意思。”


    “真的沒有?”


    “沒有,我喜歡你粘我。”梵梨自下而上看著他,在他麵前揮揮手,“隻是好奇而已,我也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的。”


    然後,星海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雙手捧著她的臉,舌尖在她嘴唇裏卷了一圈,然後霸道地往深處入侵。


    胸腔中又被濃稠甜膩的蜂蜜灌滿了。


    但梵梨還是很想說,蘇釋耶,你好幼稚啊……


    對她而言,這隻是又一個與他相愛的瞬間。


    但在其他學生看來,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們隻看到星海回歸後變得很有占有欲,把那麽端莊禁欲的梵梨親到神魂顛倒,軟軟地倒在他的懷裏。


    以前,連藍思和尤燦都偶爾會想,星海似乎跟不上梵梨的腳步,他們倆越來越不合適了。而現在,梵梨變成了海神族,在星海麵前反而變得像個麵對男神的小女生,這是怎麽回事……


    尤燦:“原來星海哥征服女神,靠的是……真是一言難盡。”


    第81章


    對於一般男生而言, 這一幕是勵誌的。但海神族女神被混種占了便宜,海神族男生就很不舒服了。


    待梵梨和星海回到座椅上,艾倫壞笑著遊過來, 單手撐在椅背上, 視星海若無物:“中午好啊,梵梨, 剛才聽你們聊奧術政治課的內容,我還挺感興趣的。”


    以前梵梨隻是海洋族,他還不會看星海不爽,現在看到星海,想到他會讓女神生下斷子絕孫孩子,就覺得特別惡心和嫌棄。他的眼神自然也傳遞給了星海。


    對此, 星海並不陌生。他的父母不止一次接受過這種目光。在他改頭換麵成為蘇釋耶之前,別人在他身上打下“違背深藍神旨被詛咒的孩子”標簽的歧視感, 也隻比這種目光惡劣百倍。他淡淡看了一眼艾倫, 沒說話。


    艾倫清了清嗓子, 開始找話題:“等一會兒教授應該會做聖耶迦那的兩次救市案例對比分析, 第一次是深淵抗擊戰之後, 第二次是複活海金融危機後, 兩次財政部都拿了1萬億浮出來, 但兩次的分配額度完全不同, 你有研究過嗎?”


    霏思看不慣他那副顯擺的樣子,有些挑釁地說:“你是想說,深淵抗擊戰後,5000億給瀕臨破產的企業,2500億給小型私企,1300億給失業公民, 1200億補助家庭和個人;複活海金融危機後,給瀕臨破產的企業、小型企業的補助金降到了3000億、2000億,剩下5000億全部補貼個人了,對嗎?”


    “是的。記憶不錯嘛,霏思同學。你知道原因嗎?”


    “因為補貼給公司的有50%以上是貸款,隻要保住企業不破產,可以回收;但補貼給個人的收不回來。第二次補貼給個人更多,是因為複活海金融危機後,聖耶迦那橫向對比各大海域並沒有顯著優勢,但縱向與深淵抗擊戰後之後比,有了質的飛躍。”


    “霏思同學課本預習很到位,但我對這個議題還有更多的想法,所以想跟梵梨聊一聊,各位不介意吧?”說罷,艾倫又重新情意綿綿地看向梵梨,說著和感情一點關係都沒的內容,“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深淵抗擊戰時期,企業比現在多,政府不敢讓中大型企業倒閉,尤其是大型企業,態度非常強硬,所以政府不得不放棄分撥給平民的福利。而到複活海金融危機時,上一波申請破產的企業被聖都政府接盤,重新注資運營,其餘存活下來的都是巨頭了。他們的生存能力比中小型企業強很多,受到的波動也最小。學神覺得我說得對嗎?”


    雖然沒有預習課本內容,但梵梨知道,奧達艾倫說的都是《聖都財經》24734年第八期的內容。他可能沒看過這一期雜誌,但這個論點確實是著名經濟學家勞平首次發表在《聖都財經》上的。


    她最近事很多,不太想聊課本上的內容。正在頭疼如何讓對方閉嘴,星海卻接道:“奧達公子說得挺對,但隻給出勞平的結論,還是缺乏了一點自己的思考。我來補充幾點。”


    “哦?你又能有什麽思考?”艾倫挑起了他的白色眉毛。


    “第一,24470年,聖耶迦那政府是獨立的個體,生產了占光海45%的奧術能源和37%的工業品,與其它海域個體相比,有數倍的優勢。但自從聖都黨成立,每多一個隸屬海域,聖都黨政府就需要財政支援的外海就多一個,聖都原本的漂亮成績單數字就會下降,尤其是工業品產量比。而且,大量工業產品和下級海族從外海湧入聖耶迦那——尤其經濟危機前才歸順的複活海,影響到了聖耶迦那原本的平均就業和薪資數據。經濟與話語權上的喪失、絕對光海中心被挑戰的危機感、種族問題,都令本地公民對聖耶迦那隸屬海域產生了敵意。所以,經濟危機後,為了安撫民眾的情緒,政府選擇撥款更多給個人和家庭。”


    艾倫聽懵了,旁邊的每一個學生都不由自主看向星海——這觀點、這角度也太清奇了吧,是不可能出現在課本上的。但是,非常有道理。有道理到像是政府頭目的腦內觀點。


    “第二,聖都官員和聖都黨官員是兩個立場完全對立的黨派,他們都有各自扶植的企業。例如艦艇行業,‘海族艦艇’聖耶迦那公司的背後是聖都黨官員,‘聖都音速’的背後是聖都官員。救市計劃中,聖耶迦那政府削弱了對公司的投入,轉投公民個人和家庭,原因你應該明白。”


    聽到這裏,艾倫還在思考原因,他就開始講第三條了:


    “第三,同樣是經濟危機,高稅收的風暴海政府撥款兩萬億出來,但補貼給民眾的隻有3000億,引來了向他們叛變的臨冬海政府賣力效仿。但風暴海的民眾如此守紀律,與他們第42代宗族前後定下的經文《加斯宗神之經》、178代引爆的全海戰爭有很大淵源,別的海域不可照葫蘆畫瓢。所以,聖都黨政府順水推舟,把雙方的數據在全海都大肆報道了一番。宣傳效果很好。同年,臨冬海安條克市政廳的艦艇被遊行民眾炸了。”


    星海的語速不快,但全程流暢,沒有停頓一下,簡直就像參與獨裁官競選時做的演講一樣。


    因為涵蓋信息量略大,艾倫吸收了一句就錯過了下一句,直到星海說完了十多秒,也隻是遲鈍而尷尬地說:“說這些沒有經過任何學術認證的發言,還自以為聰明,你以為你是誰,獨裁官?”


    星海像是早猜到了他聽不懂,笑容很淺,卻很自信:“總之,學政治要多思考,照本宣科來泡全校最聰明的女孩,不明智。當然,你要想和我搶女朋友,歡迎公平競爭。”


    梵梨無語。


    比搶女人,誰搶得過你啊?


    “切,誰要跟你公平競爭。”艾倫看上去不屑一顧,氣勢卻大幅度弱了下去,“你和我之間存在公平嗎?”


    “梨梨不在乎血統,你和我說的這些東西她小學時就懂了,所以炫耀智商也沒用。追她隻有兩個辦法:把她往死裏寵和絕對專一。還是挺公平的。”


    “切,我才不和混種比跪舔的功夫。”


    “那對不起,梨梨是我的了。”星海依然是笑著,卻依然有一股疏冷的上位者氣質。


    艾倫灰溜溜地遊開了。


    遠處,麗娜、凱墨、琉香等人也再次感到震驚兼彷徨——怎麽回事,星海又回來了?而且,看這個星海的談吐舉止,好像又變回了他們最初認識他時的樣子。這家夥到底在玩什麽名堂?


    聽到最後,梵梨不由向星海投去崇拜的眼神。


    前任獨裁官說得沒錯,蘇釋耶是天生的政治家。他剛才說的這些東西,都是他做出決策時想到的思路,而且之後實踐也驗證了他的正確。


    她瞬間覺得,艾倫有點可憐。人家不過就是來裝一波逼,慘遭智商氣場碾壓……


    更慘的是,昆蒂聽說了艾倫在星海這裏吃了癟,奧術政治課講課上想替未婚夫打一下臉,辯論時當眾挑釁星海,被星海風度翩翩地懟到尾鰭能摳出一個迪士尼樂園。


    政治課,和蘇釋耶在一個班,梵梨感到了深度無奈。


    一個獨裁官,為了在女朋友麵前裝一波逼,跑到大學來欺負小朋友,真的太幼稚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蘇釋耶用星海身份幫了她這一次以後,本來在背後酸她種族的人不說話了。那些說她背叛星海、劈腿大佬的人也閉麥了。不僅如此,還有很多昆蒂黨的學生倒戈到了她這邊,馬屁拍得各種真誠。


    以前守護她的星海像星星,低調且無處不在;現在守護她的星海像太陽,自己就是最大的發光體,誰都隻能仰望和敬畏。


    這就是光海最優秀政治家的魅力嗎,做了一堆打人臉的事,卻圈了一大波粉……


    放學後,她跟星海手牽手去逛街、吃了飯,他還是一如既往,交通工具、餐廳、點菜、行程,等等,什麽都一手攬了。跟他在一起,全程隻要兩手空空跟著他就好。


    用餐結束,他送她回宿舍後,卻跟她進入了她的房間,進去就變回蘇釋耶,然後開始脫她的衣服……


    再這樣下去會被他慣成廢物的。梵梨拍拍自己臉,讓自己清醒,然後坐在他腿上,冷酷道:“在我的地盤,我在上麵。”


    “好。”蘇釋耶乖乖躺在床上。


    一個半小時後,梵梨蜷縮在床上,體力掏空了,心髒跳崩了,感受到了自己的無力。


    “我們梨梨還有點形式主義。”蘇釋耶眼帶笑意地望著她,“你在上麵有什麽區別,還不是我動。”


    “再來,我不信!”她又一次坐在了他身上。


    “我就是喜歡你這樣。”他吻了吻她的額頭,“今天,梨梨可以為所欲為。”


    激情,是真的激情。


    墮落,也是真的墮落。


    * 追憶碎片十一


    兩百歲生日上的身體突變休克結束後,我恢複了意識,隻覺得有什麽東西由內而外地在吞噬我,在沙灘上被太陽烤的魚可能都沒這麽痛苦。


    但比起肉體上的摧殘,接下來精神上的打擊更令我無法接受。


    這次醒過來,我沒有再第一時間看到哥哥。確切說,他現在已經冷血到連我生病都不怎麽關心了,給我慶完生就發動了戰爭,還是親自出征,並沒有耐心等到我醒來。


    這一回他攻打的海域是複活海邊境的埃司郡。


    起因是有一艘載有314個集裝箱的給亞麥提貨艇途徑星辰海運往風暴海,星辰海發配第二艦隊攔截並強行拆裝檢查,發現裏麵有軍用魔藥原料。獨裁官政府以“背叛聖都、分裂光海”的理由要求複活海道歉並賠償巨額款項,複活海拒絕。聖耶迦那宣戰。為了這件事,複活海執政官在接受采訪時提到了哥哥,連用了十二個“無恥”。


    當然這些都是廢話。想恢複和平往往需要經曆艱難險阻,但想打仗,有一百萬種輕而易舉的方法。


    等我醒過來時,哥哥已經帶著大規模生化武器、奧術導彈、先進戰艦,沿途推了三座城。聖耶迦那的軍事如此發達,聖都軍進入七海中最落後的複活海邊境,就像核彈進入了冷兵器的世界。最開始,戰爭死亡人數嘩啦啦地飛漲,就跟冬季臨冬海打撈磷蝦數的機器計數一樣。一周以後,為了防止民心動搖,人數變成了不可見。


    我不知道哥哥在那裏做什麽,為什麽突然像得了失心瘋一樣搞軍事擴張。但是,他每次給我打電話說話聲音又特別鎮定,平常得好像他隻是下樓買了一籃菜。


    “複活海有什麽好打的,那麽窮,又守舊,越窮還越守舊,很難搞的。再說,賽菲宗族領導的精神世界自成沒有疆土的帝國,外族很難入侵他們的文化。就算殖民成功,也撈不到好處,隻有聖都政府賠錢給他們的份。放過他們吧。”


    我想方設法用理性角度說服他,但換回來的隻有他一句話:“好好休息,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那段時間,我再次陷入了自我懷疑與譴責:幫助哥哥走上獨裁官之路,到底是不是正確的事?其他獨裁官或許蠢,或許貪婪,但不會像這位赫赫有名的蘇釋耶一樣,成為殺戮機器。那麽多人的死亡,即便最後換來了絕對的權力、光海的統一、奴隸的解放,戰死的亡魂也不可能再複生了。誰又來替他們伸冤、討回公道呢?


    我知道現在跟他再提推舉平權活動的要求很不合適,畢竟現在聖浮貨幣儲備同時用來打仗和發展經濟已經很緊張,再發行貨幣硬幣就得注水,如果這時候別的海域生了二心,搞個冷門貨幣投機交易,聖耶迦那可就虧大了。


    可是,我也失去了為他出謀劃策的動力。


    哥哥對複活海展開的一係列暴行,終於引起眾怒,換來了他們的報複。


    24682年秋,風晉踏上了從臨冬海回聖耶迦那的旅途。複活海突擊隊包圍了她的艦艇,把她綁回了給亞麥提。他們公開威脅聖耶迦那,說如果不投降,不交出兵權,就殺了聖提風晉。


    聽說這個消息,我把哥哥的電話都快打爆了,才總算聽到了他的聲音。


    “哥,把兵權交出去吧。”聽到那邊隻有沉默的回答,我急道,“城可以再打,風晉隻有一個啊!”


    “交出兵權,他們如果反攻,臨近的星辰海子民會很危險。”


    “你總有辦法防守的,是不是?”


    “我再想想。先掛了。”


    掛斷電話後,我找不到他人,和他徹底失去了聯絡。沒幾天,新的噩耗傳回了聖耶迦那:風晉公主為了大義,在給亞麥提跳深淵自盡了。聖都軍士氣暴漲。兩年後,聖都軍一舉攻破邊境首府給亞麥提,複活海喪失主權,成為了聖都黨的殖民地。


    聖耶迦那全城歡呼戰爭的勝利,同時哀悼在這場血腥戰爭中逝去的烈士英豪。


    又一個月,臨冬海的部隊在深淵海底平原中找到了風晉的屍體——已經被食腐生物啃噬光的白骨,運送回了安條克。


    風晉公主死後,聖耶迦那雖記得她傾盡一切的奉獻,但依然是喜多於悲。臨冬海就不同了,那是風晉的娘家,她死後兩個月,安條克街巷裏都時常能聽到哭號聲。


    收拾風晉留在聖耶迦那的遺物時,我看到了一封她留下來的加密信,指定隻能我一個人閱讀。但或許是因為對哥哥一直心懷愛意,她沒有把這封信給我。


    這封信裏的秘密是康乃馨的死因。讀完信,我知道了哥哥發動戰爭的真正原因。


    童年陰影之所以叫陰影,就是因為發生在背後與過去。


    小時候我一直覺得,哥哥是個三觀很正的孩子,哪怕受人輕視,他也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依然保持一顆正直清澈的心。但我忘了一件事:孩子的世界觀遭到扭曲的時候,往往外人是看不出來的。因為,他們年紀太小,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受了傷。


    就像一個女孩子如果從小遭到性侵,小時候她是不會哭的,隻會懵懵懂懂地混過去。但等到長大了她懂了什麽是性,就會特別恨,特別痛。而且長大以後,她不管表現得再樂觀,內心都無法對異性建立起100%的信賴感。


    對哥哥來說也是如此。他看上去很正常,很健康,但童年陰影早就烙印在了內心深處。


    並不是戰爭或是父母的死讓他改變了。他其實根本就沒變過。因為,他的世界一直都是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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