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什麽方法?”梵梨一邊說著,一邊遊到了修長的金色馬尾藻林中,觀察著穿梭其中的馬尾藻魚。


    馬尾藻魚與馬尾藻是共生關係,外形完全按著馬尾藻的樣子長的,幾乎不會遊泳,在海藻筏中度過一生。它嘴巴可以張大好幾倍,把整個半透明的魚身都擴充大兩三倍。有小魚從它麵前遊過時,它一口就把小魚吃了,速度極快。


    “這也太快了!根本找不到捕食的證據!”


    梵梨好奇地觀察馬尾藻魚,卻意識到蘇釋耶已經遊到了自己身側。她用眼角餘光掃描他。他沒看魚,而是在看她。她假裝沒有看見他,隻是模仿馬尾藻魚捕食的樣子,猛地伸出手,一把抱住他的腰,又把手收了回來:“你看,我這樣快速抱你一下,你沒有證據。”


    蘇釋耶無視了她的調皮,從身後環住她的腰,咬了一下她的耳朵,輕輕說:“那我快速捅你一下,你也沒有證據。”


    “!!!”


    已經在一起那麽久了,梵梨依然沒能適應他親密的尺度。而且,開始她以為她和蘇釋耶頻繁滾床單是因為剛在一起,還處於新鮮期,過一段時間就會好,會變得和星海的感情一樣,純潔又崇高。但事實證明,蘇釋耶這個男人就是有毒,跟他戀愛,不可能越來越純的。


    什麽靈魂伴侶,光輝愛情,根本不存在的。


    為此,她還特意用一周相處的時間和做的事為樣本做過統計,35個小時,19個小時在床上,也就是說,本來可以進行偉大精神交流的時光,54.29%都耗在了基礎需求上,很浪費。


    她用數據跟蘇釋耶說話,不給結論,以免破壞兩個人的感情,隻是多次強調54.29%這個數字,瘋狂暗示他這個比例有點超標了。


    蘇釋耶一臉儼然,很失望的樣子:“我們浪費了45.71%的時間?”


    “……”男女思維差異沒這麽大吧?就是蘇釋耶自己的問題吧。


    就如這一日,他隨意開了個玩笑,又開回臥室了。


    大好的早上再次浪費掉了,可是事後依偎在他懷裏,梵梨又覺得,好像事情比她想得簡單。曾經她擔心的種種問題都不存在了。


    例如成為他的女朋友,兩個人會不會沒有共同話題?生活、工作、興趣愛好等等,是否都需要磨合?


    結果事實是,全靠別的事“磨”完了。這個看上去複雜的男人其實簡單得令人詫異。隻要在這件事上滿足了他,別的事他的統一回答是“好”和“都聽梨梨的”。


    有時候,梵梨也會有很可怕的念頭:相較男朋友,蘇釋耶好像更像炮友。


    但她又很快就想開了。現在好快樂,炮友也很好。如此優雅有品味活兒還這麽好的專一炮友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寶。


    其實,蘇釋耶不是不想表達感情,而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之前,每次當他提取星海的記憶時,他都想置身事外,把他們當成是小孩子的感情。


    可星海不愧是他過去的倒影,戀愛風格也與曾經的他一模一樣。曾經,他就是因為太愛蘇伊,因為太怕告白後會失去她,所以默默守護她,導致最後兩個人錯過,導致她最後恨上他。


    看見星海那麽含蓄,他總是忍不住想罵星海窩囊。


    在學校裏明明有那麽多次牽她手的機會,為什麽不去牽?在落亞邀請梵梨出海那一夜,明明可以吻梵梨,為什麽不去吻?兩個人聊天最心有靈犀的時候,為什麽不說一句“既然你也這麽想,當我女朋友吧”?


    漸漸地,那些美豔的捕獵族女子再吸引不了他。他就像看了一部純戀小說,不知不覺代入了男主角,愛上了裏麵的女主角。


    所以,在複活海,他把星海想對梵梨做的事,全都做了一遍。


    但他到底不是星海。


    就像兒時最喜歡吃的糖果,當時吃覺得是全世界最好吃的東西。長大也會無限回味當時那種狂喜。可是,真再去吃那種糖果,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感覺。


    他的人生一樣,也回不到最純粹的少年時代了。


    當梵梨被他撩到不能自己時,向他婉轉地表明了她想要一對一的關係。


    他給不到。這個小女孩很可愛,但不夠。他覺得夠的那個女人,早就把他當成死敵了。


    直到她開始想變成捕獵族,開始認真地策劃她的人生,拿出死磕的勁兒爭取自己的人生,為重要的人付出一切……他才真正地被觸動了。


    太像蘇伊了。


    他知道她不是蘇伊。但是,她們倆內核裏的東西真的太像了。他越是觀察她,就越被她一點點的改變吸引。


    到了聖耶迦那,才是他徹底淪陷的時刻。不管他怎麽試探她、誘惑她,她都不願意放棄弱勢的星海。她明明知道星海會拖她後腿,他才是她的最優選擇,但她不在乎。不僅如此,等她變強以後,她還對星海越來越好,對他沒有任何要求,隻希望他幸福。她還願意為守護重要的人,付出一切,同時,她對他們沒有任何要求,一直心胸寬廣。


    等到某一天,他終於發現,他其實隻是借“試探”為由,來追求自己愛上的女孩子。


    在前往斐理鎮的路途上,她在他的懷裏沉沉睡著。


    “唔……”梵梨皺著眉,囁嚅著,不知道在說什麽夢話,然後睜開眼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


    “別怕,我在。”他握著她的手,眼神愈發溫柔,“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梨梨,謝謝。我總算能從蘇伊那裏解脫出來了。


    晚上,梵梨和蘇釋耶抵達了斐理鎮。


    一百多年來,蘇釋耶一直沒回來過。但挽著梵梨的手,他有了重新麵對過去的勇氣。


    乘坐私艦在斐理鎮裏參觀時,蘇釋耶一點點跟她耐心解釋這座小鎮的起源與曆史,還有為什麽這裏曾經是偏僻的富人區,為什麽鯊族這麽多,戰後這裏經曆過了什麽蕭條景象,後來湧入的住民都對小鎮做出了怎樣的改造……


    最後,天色晚了,他們穿過了兒時的舊居,去後山與森林中遊逛。


    海水是起伏的呼吸,拂動著海底森林;水母是漫天煙花,舞出了整夜的耀眼熒光。


    新來的男孩子們玩著他們小時經常玩的遊戲。梵梨好奇極了,聽他們念著打打殺殺的口號,對蘇釋耶小聲說:“我們人類世界也有這樣的玩法,隻是喊的東西不一樣。”


    “大概全世界的小男孩都這樣吧。”蘇釋耶笑。


    他們在森林裏又轉了幾圈,最後梵梨看到了小懸崖邊的石凳,率先過去坐下,然後拍拍身邊的位置:“快來坐哦。”


    蘇釋耶怔忪了片刻,從身後的隨從那拿了一個東西,便遣散了他們,慢慢遊到了梵梨身後。


    斐理鎮中,華燈初上。星光照亮海底的世界,岩石上的小白花就像雪花一樣,漸次被烏賊照得發出藍光。眼前的女孩背對他而坐,尾巴頑皮地左右擺動,一頭玫瑰紅色的大卷發泛著微光,落在了石凳上。


    還是梵梨的相貌,卻沒有了後來發生的一切,沒有了對他恨之入骨的蘇伊,隻有一個全新的、宛如小梵梨的純真靈魂。


    蘇釋耶想,這大概就是最完美的結合。


    再見,蘇伊。


    他用標準的姿勢抱著盒子,繞到她麵前,單膝跪地,握著她的手:“梨梨,嫁給我吧。”


    梵梨驚訝地睜大眼,立刻用雙手捂住了嘴,顫聲道:“為……為什麽?我很早就想問了,為什麽……”


    “什麽傻問題。”


    “你太好了,可我真的沒有那麽好。”梵梨忍不住哭鼻子了,“說實話,我覺得當你的女朋友都有些辛苦了,當你的妻子,我、我不知道……”


    “你相不相信一見鍾情?”


    相信。不像隻愛了一天,像愛了幾百年,幾萬年,上億年,突然洗去所有記憶,重新遇到“那個人”一樣……


    見她遲遲不說話,他垂下頭,思考了許久,笑了:“別想了。可能就是年少時沒衝動過,兩百多歲反而衝動起來了。所以,你最好在我後悔之前,趕緊點頭答應。不然你就失去成為獨裁官夫人的機會了。”


    蘇釋耶這句話,堪稱神預言。


    後來很多年裏,他也沒有後悔邁出這一步,但也真的認為自己太衝動——男人勾心鬥角的對象,隻能是男人,一定不能是女人,尤其是讓他們頭熱的那種。


    都說女人是為愛而生的動物,其實隻是愛哭而已。男人可以內傷到她把自己都忘記了,還治愈不了。


    所以,女人可以愛完了一個再愛下一個,每一個都愛到死,哭到崩,當永遠的少女心。而男人,一旦把婚姻和愛都完全奉獻給一個女人後,往死裏摔一次,就會變成老男人了,再也年輕不回來的那種。


    但這一刻的蘇釋耶還是很年輕的。


    他把婚環從盒子裏拿出來,輕柔地捧起她的尾鰭,然後又抬頭看了她一會兒。見她維持原狀,沒有一點點抗拒,便低下頭,把婚環套在了她的尾鰭根部。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很慢,似乎是在給足她時間考慮,但她始終沒說一個字。


    最終,隻聽見“嗒”的一聲,婚環扣了起來,表麵流過一圈金光,然後牢牢地鎖住。


    他把那顆璀璨的大鑽石扣在上麵,裏麵有淺藍色的樹根狀細光往上蔓延,鑽石也被鎖在了婚環上。像完成了重大任務一樣,蘇釋耶吐了一口氣,微微笑道:“好了,梨梨,從今以後,我整個人,整個人生,都是你的。”


    這時,梵梨才遲鈍地尖叫一聲,一下衝過去,抱住他的脖子,整個人都在打著幸福的小哆嗦。


    就在不久前,她還覺得他們隻是炮友,沒想到……梵梨又有些想哭了:“謝謝你,謝謝你對我這麽認真!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海水無聲流淌,無聲浸入他們的呼吸。


    “那是因為你值得。”蘇釋耶吻了吻她的鬢發,“回到聖耶迦那,我們就公開婚訊吧。下半年辦婚禮,可以麽?”


    “可以!我很可以!!”梵梨跳到他身上,在他的臉上親了幾下,“快快快,公主抱,旋轉幾圈。此處應有浪漫!”


    蘇釋耶被她逗笑了:“好。”


    他抱著她旋轉的時候,她又成了瘋丫頭,摟著他的頸項尖叫:“啊啊啊,我好開心,簡直像做夢一樣!我要成為你的妻子啦!”


    這個晚上他們在斐理鎮的雙層別墅式酒店住下。蘇釋耶吻她吻得特別瘋,套套用完了也沒去買。


    “這個,海神族是不是可以生理避孕的?”梵梨有些尷尬地說道,“我好像不會……”


    “不準避孕。”蘇釋耶把她的手按在床上,又與她十指相扣,喘息著命令道,“我為了你放棄了多偶關係,失去了繁衍大量後代的機會,現在都要結婚了,你還敢避孕?”


    “可是……”


    “不準可是。”他強硬道,“給我生一堆漂亮的寶寶,知道麽?”


    造物主揉碎銀河,一半捧成男人與月亮,一半撒開少年與星光,照入她的少女時最美的夢境中,組成了她完整的心上人。


    這應該是梵梨人生中最無憂無慮的一夜,最肆無忌憚愛著這個男人的一夜。


    而不像過去的二百四十八年的萬裏夜色中,隻能成為散發著微弱光芒的一顆星,在無聲之中,偷偷凝視著生命中的星海。


    他們在斐理鎮住了七天八夜。


    因為決定了要寶寶,蘇釋耶耕耘得比以前更加賣力了。而且,他還不喜歡直奔主題,玩法各種多,每一件事都實在太貪婪了。如今,渾身上下幾乎每一個角落都被他舔過,連內部都不放過……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色的男人,受不了了……


    哪怕是大白天,在大街上,隻要想到他們在床上的任何一個細節,梵梨的臉都快燒成火爐了。


    第八夜的淩晨,梵梨從一場噩夢中驚醒。


    夢裏她又動手殺蘇釋耶了。隻是與上次不同的是,這回她成功了。匕首刺穿他的心髒,海水都被染成了純紅的血腥色。他握著她的手,用悲傷而疲憊的眼神看著她,心跳在消失,手的力道也在消失。


    但醒來時,自己卻睡在他的臂彎裏。


    她依稀記得,蘇釋耶在睡夢中說著“我愛你”。她紅著眼眶,把他垂在眉間的劉海撥開,冷冷地看著他的睡顏。


    光海的獨裁官大人,從來沒在任何人身邊睡著過,除了曾經的梵梨。


    所以,也隻有她一個人知道,他獨自睡著時,淩厲的眉峰大部分時間是皺著的。在她身邊睡著時,卻會毫無防備地展開,就像個孩子。


    可惜這個美麗的男人,無邪的孩子,是個惡魔。


    現在是動手的最好時機。所有奧術和邪能的攻擊對他幾乎都無效,但隻要近距離刺穿他的脖子,他必死無疑。


    她撥開他摟住她腰間的手,沒多看他一眼,起身下床,遊到樓下,拿出通訊儀,使用隔音術,聯絡真正的未婚夫。


    “我等你這通電話有一段時間了。”希天很快接聽了,似乎這個點還在忙工作,“我們這邊一切準備就緒,回來風暴海吧。”


    “好,我回去把工作收尾一下就動身。”


    “蘇伊。”男人的聲音沒什麽溫度,卻明顯緩和了很多,“辛苦你了。”


    “為了光海,不辛苦。”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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