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可不是隻帶個人來就完事,我還有很多聖都黨的……”


    “不用。附加條件不重要,我隻用忠誠的人。你要對自己的忠誠有信心一些。”希天還是很酷,“說說你的要求。”


    “戰勝之後,我想推舉平權製度。”


    希天沉思了幾秒:“來吧,我在吠陀等你。”


    加斯希天這番話的後勁兒很大。


    當晚,我在床上輾轉反側,鑽到牛角尖裏出不來了。我想,如果我叛變,去了風暴海,之後該做什麽事呢?和風暴黨一起聯合攻打聖都黨?最後說不定還要跟星辰海和菩提海開戰。我的青春、我的童年,全都是在這些地方發芽的。


    需要製裁的人隻有蘇釋耶。雖然他是獨裁官,和整個光海密不可分,但隻要他從這個位置上下來了,或者徹底消失,我就不用背叛自己的朋友、故鄉了。


    隻要他死了,就不會再有那麽多的傷亡。


    翌日,我花了95萬浮,聘請了聖耶迦那黑市裏最頂尖的殺手,去狙擊蘇釋耶。


    結果不用說,失敗了。


    殺手在1.7公裏外的圖書館樓頂蹲等了蘇釋耶一個早上,終於等到蘇釋耶從光海海務院裏出來,用博比特蟲毒素狙擊槍瞄準蘇釋耶的額心。蘇釋耶原本與人談笑風生,但這一刻,卻不疾不徐地抬起頭來,目光漠然地看著他的方向。他本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但不管他停滯多久,即便旁邊有人喊蘇釋耶離開,蘇釋耶也沒動,還輕輕偏了偏頭,看著他。


    殺手滿頭大汗,還是大著膽子摁下了扳機。


    毒素子彈飛出,直擊蘇釋耶的額心。然後,蘇釋耶伸手食指和拇指,輕輕鬆鬆接到了那顆子彈。


    殺手驚呆了,本想逃跑,但控製不住自己看下去。他看見蘇釋耶把那枚灌滿毒素的子彈丟到嘴裏,輕輕咬碎,一口吐在地上,就像在吃一顆難吃的糖一樣。


    殺手終於落荒而逃。但眨眼的功夫,蘇釋耶已經出現在了他身邊,掐住了他的喉嚨,把他整個人拎了起來。


    “你如果自殺,我會查到你家族譜,全殺。”蘇釋耶說道,“說,是誰派你來的。”


    殺手還是自殺了。但他隨身攜帶的監視器把這一切都錄製了下來。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藏不了多久了,立即用最快的速度打包好所有東西,向風暴海逃亡,同時在白鷹宮殿留下了一個我自己的擬態幻影。


    蘇釋耶沒有那麽快懷疑到我身上。等他查出幕後主使者是我以後,把我的擬態幻影關入監獄,我人已經在風暴宗神宮住下來,並且和加斯希天討論起了聯姻事宜。


    他想和我結婚的理由很簡單:我在聖耶迦那、菩提海和星辰海都有很高的威望,一旦蘇釋耶下台,公開我與他訂婚的事實,更有利於風暴黨獲得聖耶迦那的統治權。


    這理由滿分,我毫不猶豫接受了聯姻的提議。


    因為我現在的身份比較特殊,訂婚儀式舉辦得很低調,隻有加斯宗族和風暴海政府的高層參加,加起來不到二十五人。訂婚宴舉辦之前,加斯希天把通訊儀遞到了我麵前:“蘇釋耶有話要跟你說。”


    “蘇釋耶?!”我用嘴型說了這個名字,沒發出聲音。完全沒想到他會直接聯係希天。


    通訊儀另一頭安靜了一會兒,蘇釋耶的聲音響了起來:


    “蘇伊,你會為今天所做的一切後悔的。”


    他停了一會兒,沒得到我的回話,又平靜地說道:


    “你等著。”


    然後切線了。


    訂婚儀式結束後,我第一時間把自己掌握的軍事情報遞交給了加斯希天,包括九號鈾彈的秘密、載彈量660千克l-13聖都軍艦的圖紙、824級奧術動力轟炸艇、m240突擊毒素槍、星辰自動導彈發射器,等等。


    風暴海軍事研究部立刻投入了研究中,並重點進行對抗九號鈾彈武器的研發。


    我始終沒有告訴任何人蘇釋耶的秘密。這個消息一旦放出來,要麽會被全光海當成年度最佳笑話,要麽會造成更加可怕的後果——不是所有人殺死蘇釋耶,就是蘇釋耶殺死所有人。


    可誰也沒想到,我們本來準備低調進行軍械儲備事宜,24729年5月7日,琉璃軍團的炮艦卻攜帶著九號鈾彈,徑直從聖耶迦那開向了風暴海。


    談判代表發來了信號:“三日內交出蘇伊院士,否則我們就向風暴海連投五枚鈾彈。”


    現在絕不是風暴海與他們決戰的時刻,得留時間給希天他們做準備。


    於是,我讓希天務必不要透露我和他的訂婚消息,同時放消息說我離開了風暴海。可是蘇釋耶壓根就沒有相信過希天的話。他認定了我一定還在希天的庇護下,開始在風暴海附近做軍事演習,並且以各種方式攔截風暴海的貨艦,試圖挑起戰爭。


    我隻能開啟了又一次的逃亡。


    這一回,我躲到了風暴海哈裏真郡薄伽市,偽造了全新的身份,參加了一次高中畢業考試,然後直奔紅月海去了。我也不知道蘇釋耶到底有多少眼線,連我在薄伽市那種小地方辦了個證,他都查出來了。我前腳才離開風暴海,聖都紅衣衛後腳就追殺到了薄伽市。


    最終,我隻能使出殺手鐧。


    24729年7月15日夜,我先打了一通電話給小蘭,又在紅月宗神宮門前打電話給了多年未見的老同學——


    “夜迦,我逃不掉了。”


    ***追憶碎片十二結束***


    轉眼間,距離那個求助夜迦的夜晚已經過了兩年。


    24731年7月4日,風暴黨的軍艦緩緩駛入吠陀境內,梵梨又回到了未婚夫的家鄉。從艙內往窗外看,吠陀的風景淨收眼底:這是一座在海底山上精雕細琢的石之城。從兩千多萬年前開始,風暴海的海族們就在岩石上切割洞穴,一點點修築成了華麗宏偉的建築。


    風暴海是白點河豚族的大本營。白點河豚是最會築巢的海洋生物,能打造繁複多樣的水下結構,其精美性堪比風景園林大師奧姆斯特德,或是現代主義建築大師高迪。因此,海族裏的白點河豚族也是盛產光海著名建築師的種族。


    在吠陀市,無數著名白點河豚族建築師完成了最為堅固的基礎構架,在這些山石雕刻建築室外,又有無數來自複活海的意識流雕刻家雕出栩栩如生的塑像——敬神者、懺悔者、舞蹈者、海洋生物、珊瑚圖案,等等。而在室內,建築通常用重複的造型完成整體的和諧感,連浮雕壁畫、門窗、吊燈,甚至床和桌子都是與石塊融為一體的。


    僅僅在這座城市裏遊動,仿佛都能聽見來自三千萬年前修建石城“叮叮當當”的敲打聲。


    風暴宗神宮不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卻是整個吠陀占地麵積最大的建築,時刻透露著被海水與歲月浸泡的磅礴滄桑感。第一次看見這座宮殿時,梵梨就覺得和加斯宗族成員的個性太配了。


    加斯宗主夫妻親自迎接了梵梨,並在風暴宗神宮的貴賓接待廳請她,和宗族其他成員吃了晚飯。


    他們的禮節並不繁瑣,但相當嚴謹。即便是用餐時,也要正襟危坐,不能說太多話。大家依次恭喜梵梨成功逃脫並取得階段性的勝利,然後就變得很安靜了。


    “對了,我聽說了一個情報。”加斯希天的弟弟突然說道,“星辰海執政官和蘭迪玫瑰搞在一起了,這對我們來說是不是好消息?”


    梵梨倏然抬頭看著他。


    “什麽意思?”加斯希天也看向他。


    “蘭迪玫瑰啊,和蘇釋耶有緋聞的。蘇釋耶肯定對她沒認真啦,但執政官就難說了。他如果因為女人對蘇釋耶頗有微詞,你們說有沒有可能也勸降?”


    加斯希天蹙眉思考了一會兒,先看了看梵梨,又看了看父親。


    “蘇伊,你覺得呢?”加斯宗主說道。


    “不要勸。”梵梨果斷道,“不要管他們,專注風暴海防禦工作。”


    “好。”


    吃好飯以後,除了梵梨和希天,所有人都離開了。梵梨正準備回房休息,希天忽然看了一眼她的尾鰭根部,迷惑道:“這個,不是我送你的婚環吧?”


    梵梨低頭看了一眼,搖頭。


    “是誰送你的?”


    “蘇釋耶。”她老實答道。


    “什麽?!”希天猛地站起來,“你……不,你偽造的那個人類女孩,和蘇釋耶……”


    “對。這部分超出我的預料了,很抱歉。”


    “我早就跟她說過,讓她不要談戀愛!”希天氣得直拍桌子,“她根本沒把我的話聽進去!”


    梵梨隻是沉默。


    “……她和蘇釋耶進展到哪一步了?牽手?擁抱?不會接過吻了吧?”


    梵梨還是沉默。


    希天的視線轉了過來,用一種有些恐慌的眼神看著她:“他們不會已經……”他忽然笑了一下,輕聲道:“不可能,你是潔身自好的女生,你創造出的人類也會潔身自好的。她肯定沒有犯過錯,對吧?”


    梵梨提起一口氣:“希天,我……”


    就在這時,希天的秘書帶著六名軍人出現在了門口。秘書用手快速扣門五下,意味著有最高優先級的事要匯報。希天調整了一下情緒,重新坐下來,勾勾手示意他們進來。梵梨鬆了一口氣。


    秘書一秒衝到希天身邊,往上遊了一些,施展隔音術,彎下腰在希天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後,希天揚了揚下巴。秘書對那幾名軍人做了個手勢,軍人們就整齊地遊進來,在地上放了一個小型幻影儀。


    “聖都軍向風暴海進軍了。”希天看著前方說道,“他們那邊的談判代表似乎想和我們進行幻影對話。”


    梵梨筆直地站在他身邊,不怎麽意外:“他必須得打過來,而且得打閃電戰,不然耗越久,他的身體狀況越差,戰況對他越不利。”


    看著幻影儀接通訊號,希天用手背撐著嘴唇,眼睛眯了起來:“……要決戰了麽。”


    但隨後幻影逐漸浮現,他坐直了一些,眼睛微微睜大:“怎麽回事?本人?”


    梵梨也驚了——麵前的幻影不是談判代表,而是蘇釋耶。


    沒了焰之眼,在聖耶迦那每待一分鍾,蘇釋耶的體能都會受到嚴重損害。他隻能盡量待在奧術能量少的地方。但光海的海水裏總體都是有奧術的,所以他臉色很蒼白,講話前還按了一下胸口:


    “梵梨,我就知道你在風暴海。”


    想到梵梨的婚環,希天心裏不舒服極了,站起來,擋在梵梨麵前,也想擋住她的婚環:“你找我未婚妻有什麽事?”


    “你的未婚妻?”蘇釋耶又下意識按了一下有些窒息的胸口,看向他身後,“梵梨,你出來,跟加斯殿下說說看,你還是不是他未婚妻。”


    梵梨緩緩遊了出來,態度同樣冰冷:“蘇釋耶,投降吧。”


    看見她美麗的深藍眼眸,令人心動的飄逸長發,一股無名火從蘇釋耶心底往上湧,幾乎把整個腦袋都燒了。


    “所以,你從頭到尾都是梵梨,就沒有什麽人類女孩範梨。”蘇釋耶輕笑一下,“你這個蕩婦。”


    雖然笑著,但後麵的話幾乎是從牙縫裏說出來的。


    梵梨渾身都僵硬了。


    “蘇釋耶,注意你的措辭!不要羞辱我的女人,否則你死得太慘可別怪我!”希天怒了。


    “梵梨,你覺得我是在羞辱你,還是在說實話?”蘇釋耶揚了揚眉,“你說,一個女人跟一個男人才訂過婚,就無縫銜接去跟另一個男人那裏結婚,算不算蕩婦?”


    希天預感很不好,隻是看著梵梨,腦中有些混亂:“你讓蘇釋耶碰你了?”


    “你要嫁幾個男人,有幾條尾巴可以綁婚環?”蘇釋耶道。


    希天再次對梵梨說道,聲音壓低了好幾度:“回答我的話啊。”


    這一刹那,很多亂七八糟的畫麵都進入了梵梨的腦海。


    她和蘇釋耶這三個多月實在太亂來了。每天都做,有時一天三次,有時候一天四五個小時。這幾個月以來,一天都沒有停過,沒有哪一天兩個人不陸生。如果不是有避孕,孩子都得有五個了。而且,情濃之時,她還曾經對蘇釋耶說過:“如果不是因為現在還要讀書,我好想現在就給你生個寶寶。”


    有一次,蘇釋耶去星辰海才一天,她就想他想得不得了,在電話裏對他說,快回來,我想你想到睡不著覺。然後蘇釋耶當天就趕了回去,又吃了一頓很放縱的甜蜜饗宴。


    真是不敢相信,她怎麽會搞出這麽荒唐的情史……不管是哪一天的哪一個細節,說出來都太勁爆了。她已經做好受死的準備,淡淡說:“獨裁官大人,你盡管罵,罵完了投降,我會勸他們免你一死。”


    “蘇伊,我再問你一次。”希天焦躁地說道,“你和蘇釋耶是不是已經……”


    “沒有。”


    說這句話的人不是梵梨。她錯愕地看向蘇釋耶。


    “這就是蘇伊院士的無恥之處。”蘇釋耶冷冰冰地說道,“她騙你跟她求婚,但不讓你占便宜。”


    希天明顯神色放鬆很多,有些得意地把梵梨往自己身邊攬了一些:“蘇伊是很自愛的女人,你也占不到她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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