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閑適隨意,仿佛隻是隨口一問。


    夕薇兒麵上有些怔忪:“我……確實是聽到了。”


    她畢竟承襲了小燈芯的數千年修為,隔著一扇房門罷了,隻要有心,當然能夠聽到。


    見他不說話,她又繼續道:“睿兒那孩子說的是真的嗎?小石頭便是小燈芯?小燈芯不是早就灰飛煙滅了嗎,根本就不可能……”


    “此事有待查證。”


    見他並未言明是與不是,夕薇兒心中更顯一抹焦躁。


    大好的日子,怎生那孽種偏就鬧出這樣的事來,當真是該死!


    掩在輕薄紅紗下的麵容染上一絲悔意與自責,夕薇兒語聲愧疚:“若小石頭真是小燈芯,那我當時誤以為她要殺了睿兒而對她當胸一劍,豈不是害了自己的恩人?淮離,這可如何是好?”


    易淮離並未多言,依舊站立在床畔,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淮離?”見他一直不說話,夕薇兒狀似無措地輕喚出聲。


    “薇兒,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總歸是要還回去的,你說這話是與不是?”


    不知他怎生又冒出這樣的話來,夕薇兒心中噗通直跳,突然便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努力斟酌著措辭:“應是,如此的吧。”


    她話剛落地,突然一陣勁風夾雜著灼熱的火勢朝她襲來。


    頭上的紅紗浴火,當即便燃燒了起來。


    她大駭,難以置信地望向旁邊淡定自若的易淮離:“淮離,你為何要這般待我?”


    易淮離卻是不發一言,隻是緊繃著一張俊顏操控著那兩根洞房花燭。


    夕薇兒隻覺得伴隨著那花燭的燃燒靠近,她體內屬於燈芯的火苗也開始旺盛燃燒起來。


    體內的千年修為一點點凝聚起來,似要破體而出。


    不,不可能。


    這會兒,她才終於明白過來他打算做什麽。


    “你想要拿走我的修為是不是?你一聽說那小石頭就是小燈芯所以就對她舊情複燃了是不是?所以就打算從我這裏拿走屬於她的修為好和她長長久久地在一起是不是?易淮離,你怎能如此狠心?你口口聲聲說愛我,不顧天帝震怒迎娶我,到頭來卻如此待我……”


    夕薇兒聲淚俱下,哀怨地控訴著他的薄情行徑。


    腦中一下子想這根本就不可能,她查閱過天書古籍,根本就不存在將已經散出去的修為再重新拿回來的法術。


    早先她便是拿捏住了這一點,才對石溪有恃無恐,不怕她拿走她體內的修為。


    但她又想起石溪曾說過,那些旁門邪術中有這樣的方法。


    難不成是真的?


    不,不可能。即使是真的,身為天界三殿下的易淮離又怎會去研究這類旁門邪術?


    且,若他真的在意小燈芯,又怎會這般大費周章不顧天帝震怒不顧眾仙反對在四海八荒的見證下娶了她?若他真的隻是臨時起意為了小燈芯而拿走她的修為,那他又怎會知曉該使什麽樣的法子來拿走她的修為呢?


    第34章 她的神秘失蹤


    近些日子,四海八荒傳得沸沸揚揚的一件事,當屬天界那剛成親的三殿下和他的新婚妃子。


    出席婚禮的眾仙和上神都清楚,這場大婚根本就是有悖六界平衡的。


    可三殿下執意要娶,天帝到底還是應允了。


    然而這好不容易走完了所有大婚的流程,大婚當夜,那名叫夕薇兒的妃子突然便神秘失蹤了。最終讓三殿下獨守空房不說,還出動了整個天界尋人。


    古往今來,天界都是最神聖權威的存在。


    在堂堂天界三殿下的宸淮宮不見了新嫁娘,這事自然非同小可。


    最有嫌疑的,莫不過前段時日突然出現在天池襲擊過這位新妃子的白骨妖。


    偏偏白骨妖已死,天界便將矛頭直接指向了妖界。指明讓妖界交出夕薇兒。


    一時之間,天界和妖界陷入了僵持階段,大有一言不合便開打的趨勢。


    石溪知曉這些事情,還是從嘴碎的灶君那兒聽來的。


    從西王母那兒得知自己左右都會亡於這六界,她索性也便不急著回冥界了,天南地北四處遊走了起來。這不,便在一處大戶人家的廚房結實了這位灶君。


    這是地方鄉紳的府邸,占地麵積極廣,府上的廚房自然也有好幾個。


    大廚房是供給府上的老爺老太太的,小廚房則是給各房小姐少爺們開小灶的。


    府上的這家老爺信奉神明,是以在廚房內供奉了灶君。


    “小石頭,你這爆炒野兔肉、荷葉鴨、奶汁魚片、紅燒田雞到底什麽時候開始做啊?我這把老骨頭口水都已經滴了三桶,你怎還沒有動靜?”


    灶君頂著一張胡子臉,每隔個半盞茶不到的時間便要去廚房後頭的假山那兒對著一塊貼合在假山上的石頭問上這麽兩句。


    心焦程度,可想而知。


    石溪好端端在三生石本體中休養,被他這麽隔三差五地打岔,哪兒還能靜下心來?


    “灶君你嘴饞的話好歹等到府上的主子下人們都歇下了吧?朗朗乾坤你讓我去人家廚房給你做這些吃食,豈不是把人家給嚇死?”


    “他們隻會覺得本灶君終於光顧了他們府上,讓他們府上蓬蓽生輝,順便再去廟裏頭給本灶君塑一個金身保佑他們順遂。”


    灶君捋了一把胡須,一個勁往自個兒臉上貼金。


    石溪瞧他這副自得樣,索性便封閉了自己的五感,不再和他廢話。


    她又不是他的專屬仆從。


    若不是她嘴饞這府上廚娘做的酥油餅,也就不會誤打誤撞和他相識。若不是她半夜三更偷摸了廚房內的食材自己做了頓菜打了牙祭,他順便又蹭了頓她的手藝,也就不會這麽一直纏著她下廚。


    總之,都是貪吃惹的禍。


    封閉了五感之後,整個世界都清淨了下來。


    石溪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了睿兒的聲音。


    “小石頭娘親,救我!”


    她一下子便被驚醒了過來。


    果真是魔怔了。


    小綠帽可是被易淮離給護著的,是宸淮宮的小殿下,怎麽可能會出事呢?


    她索性便懶洋洋地從三生石本體中出來,幻化出女子身形。又用乾坤袋將三生石收入其中。這才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夜已三更,再不去給那灶君做菜,隻怕他明兒個又要吵鬧得她不安生了。


    第35章 射向她胸口的羽箭


    熱騰騰的菜出鍋,香味四溢,令人口齒生津。


    早先被石溪給鄙夷了一番不得不跑去小憩了的灶君聞到這味道,立時便現身,極為歡快地用手直接抓了一隻剛盛到餐盤中的野兔腿。


    往嘴裏咬了一口,他歎道:“小石頭你的手藝真是太合老頭子的心意了。想老頭子身為灶君,也算是享用過不少供奉之物。也就隻有你做的才能讓老頭子每每都心向往之。”


    心向往之。


    聽著這四字,石溪不免有些發怔。


    不過是幾盤菜,便能令一個灶君心向往之。


    而她呢?這世上卻再也沒有能夠令她心向往之之物了。


    “灶君,你除了吃,還有沒有什麽心向往之的?”她不免便好奇問了一聲。


    嘴裏嚼著兔肉,灶君一下子便如數家珍地一一給她舉了出來:“當然有!多得很!老頭子活到這把年歲都還沒個老婆子,這紅鸞女君也不給我配個對,我真想上天界向她討個說法。哎呀對了,我還不能輕易離了廚房,老頭子極想隨心所欲地四處遊走。還有啊,這千兒百年的也不給我生個官兒當當,我這何時能夠有幸位列仙班和眾仙一起麵見天帝啊?還有啊,西王母的蟠桃園結出的果子對人對仙都是大有益處,老頭子其實挺想去偷一兩個。算了算了,這種事情離老頭子我太過於遙遠,老頭子現在最擔心的是沒有個人繼承我的衣缽。這年年歲歲待在廚房當個無甚前途的灶君無所謂,好歹也能找個人替我分憂一下吧?好歹他替我分憂的時候我能夠四處去走走看看吧?你說我怎麽就遇不到這樣一個繼承我衣缽的人呢……”


    說得唾沫橫飛的同時,灶君又趁著石溪在炒另一道菜時抓了一塊兔肉往嘴裏塞。


    石溪被他給說得有些愣神。


    原來還可以有這些心向往之之物的……


    突然,她又被一道驚喜的聲音給炸了炸。


    “小石頭,要不你繼承我衣缽得了。你看啊,咱倆多有緣啊,我又這般喜歡你做的菜。以後你做我徒弟,我將灶君這位置卸任給你,你呢就做菜給我吃。豈不是皆大歡喜?”


    皆大歡喜嗎?


    石溪輕笑了一聲:“說起來我們還確實挺有緣的。若是千年前我能夠遇上你,許還真會留在這兒給你做一兩年的菜飽飽你的口腹之欲。但現今,卻是不行了。”


    她的本體還是燈芯時,她弄個火苗子出來,也算是和廚房灶台的火異曲同工了。


    彼時她還有心向往之之物,人生滿是生趣。


    或許會在和易淮離遊曆人界時在這兒待上個一兩年給他順便也給灶君飽飽口腹。但現在,終是不可能了。


    “現今為何就不行了?你打算離開這兒了?”灶君一想到她要離開,兔肉也不啃了,“你看啊,這冥界有什麽好的,全是瘴氣,除了鬼就是鬼,也沒個帥氣的能讓人養養眼。你一個芳華正茂的姑娘家家的待在冥界那種地方豈不是平白虛度了年華?要老頭子我說啊你就甭回冥界了,就在人界逍遙自在個幾千年再說。”


    逍遙自在個幾千年?


    石溪翻炒的動作一僵。


    她自然是活不到那時候的。


    近來她已經愈發疲弱,恐怕真如西王母所言,她已經油盡燈枯。亡於六界的時日快來了吧。


    “小心——”


    在她思緒萬千時,冷不防耳畔傳來灶君一聲急切的大喊。緊隨而至的,便是一支帶著妖力快要射向她胸口的羽箭。


    第36章 至死都不明白為何要殺她


    石溪忙往旁邊避了避,羽箭擦著她的手臂而過,在她的輕紗上留下一抹紅痕。


    “何方宵小,竟敢在我灶君的地盤撒野?!”


    灶君厲喝一聲,將手上的兔肉一丟,油膩膩的手上已經多了一把拂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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