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這些,甄榛忙拉住了摩拳擦掌的阿多,也不欲過多糾纏,丟下衣服就準備離開。阿多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的,還不情不願地埋怨甄榛:“好歹也是大理寺出來的,又沒做錯什麽,你怎麽這樣膽小。”


    誰知這侍女止了聲,一旁的將軍小姐卻不樂意了,示意先前出聲的侍女攔住了甄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輕蔑地說:“大理寺?你就是大理寺那個廚娘?”


    “原來就是你勾引陸郎君,我還以為是什麽九天神女下凡,沒想到也不過如此,身上還都是異味。也不知你是不是用了什麽妖術,快快認清自己的斤兩吧,陸郎君那樣的人物,你也配肖想?”


    甄榛看看身著藕粉袖衫、頭戴緙金鑲玉發釵的少女,又看看為了做活方便,一身素色圓領袍、隱約還帶些炸物氣味的自己,心裏好像被戳了一個洞。


    是了,雖不知陸深家中如何,但看他年少有為又清貴自持的樣子,料想也是高門世家出身,自己確是配不上他,還好當初沒有說定答應,不然也是拖累他,少不得還要受人閑話。


    見甄榛不做聲,少女還不肯作罷,故意和身邊的侍女說:“春柳,你看有的人就是人心不足,我都同夏荷說了,阿娘會給她配個家境清白的小廝,偏她貪慕虛榮,放著正室娘子不做非要上趕著做表哥的侍妾,真是扶不起的阿鬥。”


    “小娘子說的是,我雖也是奴仆,平生卻最恨這樣貪慕富貴、自甘墮落的女郎,真是丟盡了耶娘的臉麵!”


    阿多終是忍不住了,扶著麵色蒼白的甄榛,狠狠地說:“那陸深就是終身不娶也不會看上你這樣惡毒的女郎,還在這裏做什麽白日夢,我看陸深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吧。一個陌生女郎上趕著替人家做主,丟盡耶娘臉麵的是你才對。”


    又衝著那個侍女,繼續說道:“我們再不濟也是靠自己雙手吃飯的自由人,你一個依附主家生存的奴籍倒也好意思來這裏大放厥詞,先求你家的刻薄小姐放了你自由身再來說酸話吧!”


    說完也不等兩人接話,半推半拉地想把甄榛帶出門外。


    甄榛這才晃過神來,雖然心頭還是難受,但看著阿多回護自己的樣子,到底還是得了一絲安慰。將阿多的手按下,轉身對那少女說:“看你的樣子,我應該長你兩歲,今日就教教你怎麽做人。”


    “其一,我靠自己的手藝吃飯,憑本事做到了公廚主管的位置,銀錢是我自己掙得的,想怎麽花與你何幹?”


    “其二,我與陸少卿從未有過逾越之舉,何來貪慕虛榮一說?”


    “其三,敢問小娘子可曾與陸少卿有過婚約?即也是清白關係,陸少卿的長輩都未發話,你又哪來的臉麵在這裏越俎代庖?”


    “最後,我與你素昧平生,你卻用自己阿耶的職位來壓我這個平頭百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看令尊是一樣都沒做到,你若再來糾纏,我就去敲登聞鼓,讓聖人來評評理。”


    那少女沒想到甄榛的性子竟是如此剛烈,一時語塞。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也怕耶娘知道了回家挨責罰,連石榴裙也不要了,撐著麵子向甄榛冷哼一聲,便撥開人群匆匆離開了。


    第23章 長安夏·第一廚娘


    好好的廟會讓人攪得不歡而散,回飯館的路上兩個人都沉悶悶的不說話。阿多是氣那將軍小姐口出狂言,甄榛卻不是因為那幾句諷刺話,而是在思索自己和陸深的關係。


    雖甄榛是現代來的,還不能化成人形時就接受現代的思想,本身不覺得平頭百姓和高官顯貴有什麽不同,大家不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可偏偏這是唐代,雖比起許多朝代已是強上不少,也更開放了些,但門戶偏見卻仍是根深蒂固。如果因為一時歡喜給陸深帶來困擾,擋了他的大好前程,甄榛心裏是接受不了的。


    “小娘子!你都買了些什麽呀,今天可好玩了,我和絨絨一起看了戲法,還吃得肚子都快撐破了。小娘子、小娘子……”阿潼搬了板凳在飯館門口托腮等著甄榛,剛見她的身形就興奮地叫喊起來,卻發覺甄榛像丟了魂一般從她身邊走過,壓根就沒聽到自己的聲音。


    阿多向她使了個眼色,示意甄榛心情不好,接著加快腳步跟上甄榛,說:“阿姐,累了一天了,你先去洗漱,有什麽事兒等收拾完了再說。”


    仿佛牽線的木偶一般,連阿多破天荒的叫她阿姐都沒反應過來,半推半就地被阿潼推向了正屋裏的偏間,原來阿潼一早就燒好了洗澡水,隻為了讓她一回來就能舒服地泡澡。


    將臉埋在浴桶裏,短暫的缺氧狀態反而讓甄榛開始冷靜下來,停擺多時的大腦終於又開始運作。仔細捋了捋自己從剛來唐代到現在,做廚娘、遇見阿多與絨絨、擺攤、死裏逃生、買宅子,樁樁件件竟都有陸深的參與,不過小半年的功夫,陸深已經變成了自己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甄榛試著問自己,如果將陸深從自己的生活中剝離,還能好好生活嗎?想了又想,終於得出了答案——可以活,但是做不到好好地活。還未發生什麽,隻是想到他和其他女郎成親生子的恩愛模樣,心中便覺得空落落地。


    甩了甩濕發,甄榛終於做了決定:“身份算得了什麽,我要做大唐第一廚娘,把我的飯館變成全長安最好的飯館,不靠家世我照樣能變成人人稱讚的甄娘子。既然你們用‘富二代’、‘官二代’的身份來壓我,那我偏要走出自己的路。左右唐代也有女官,比那些更加壓迫女子的朝代不知好上多少倍,若帶著一身經過千年改進的菜譜還出不了頭,便也怨不得別人了。”


    心裏想開了,麵上也沒了頹敗之色,甄榛用布巾把頭發上的水汲幹,便披著散發出了正房,準備讓夏夜的熱風慢慢吹幹潮濕的發根。


    沒想到一出房門就看到三個小腦袋並排坐在門前的台階上,聽到開門的聲音,齊齊地轉身望向甄榛。沒得防備,甄榛被嚇得倒退了一步,險些讓門檻絆倒,幸好她反應快,扶住了旁邊的門框。


    “你們這是做什麽呢?”


    看見甄榛又恢複了往常的神態,阿多便知道她想開了,也不再小心翼翼地怕她傷心大大咧咧地問道:“終於肯說話了?方才若不是最後你駁了回去,我還以為你被鋸嘴葫蘆附了身、迷了魂,竟這樣任人汙蔑也不還嘴。”


    知道阿多心裏還憋著氣,甄榛想著索性把話說開,也不再遮掩,說:“方才是我想岔了,本想著人家說的也沒錯,我是和陸深不相配,這個說走了還有下一個,不若讓她說個痛快,以後也不要再找我的麻煩。”


    看見阿多越來越生氣,甚至雙目隱隱現出獸瞳的形態,甄榛連忙接著解釋:“都說了是想岔了,剛剛我都想明白了,任她什麽東將軍西丞相的,也沒得臉大的來管別人的家事。且我決定了,要做長安最有錢的富婆,把飯館開到朱雀大街兩旁,到時候誰再來說閑話,我就用銀子把他們的嘴給塞住。”


    甄榛說得認真,阿多聽著也消了氣,癱倒在台階上,懶洋洋的樣子好似一隻人形大貓,若是香椿也在,怕是兩隻貓兒要膩成一團。而一旁的小朋友們卻都笑得東倒西歪,邊笑還邊朝甄榛做鬼臉,“小娘子越說越離譜了,快快去睡覺吧,怎麽困得開始說夢話了!”


    出師未捷身先死,甄榛沒想到自己的第一步還沒邁出就先被自己人泄了氣,氣鼓鼓的坐到院中的石凳上,背過身子也不看他們,隻佯裝傷心。


    沒想到阿潼突然跑到她身後,伸出雙手捂住了她的雙眼,還未等甄榛發問,便感覺到手中被放上了一個匣子。等阿潼撒開手,甄榛一低頭,憋了一晚上的委屈全都化成眼淚,刹那間就從眼眶裏落下——打開的匣子裏竟放著那條疊得整整齊齊的石榴裙。


    甄榛抬頭看向他們,卻見阿多不自在地用腳蹭了蹭地麵,小聲地嘟囔道:“我覺得你穿這條羅裙定是好看極了,都怪那個跋扈小姐從中作梗,差點把它搶走,還好我方才去的時候還在。”


    又不好意思地用更低的聲音說:“隻是我的銀錢不夠,阿潼和我拚了些銀子,又押了絨絨從山中帶來的小個山參,這才從雲裳閣裏換了來。”


    甄榛竟然一時語塞,不知說著什麽才能感謝三個一心向著她的小朋友,又覺得必須要做點什麽,才能讓自己滿腔感動發泄出去,便將匣子放到石桌上,快步走向廚房。隻可惜時間緊湊,廚房裏除了著尋常調料和穀物,就是因為太碎而無法送給禁軍兵將的花茶茶葉,竟是什麽立馬能用的食材都找不著。


    腦中閃過一絲靈光,出了廚房對阿潼他們說:“你們快去睡覺,小心總是熬夜長不高!等明早起來,再來吃新鮮東西。”


    一聽有新品可以吃,什麽感動的情緒都被拋到了腦後,三個人你推我我推你的鬧著去洗漱,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般。甄榛知道這是怕她再哭而故意笑鬧,不過現在她腦海裏滿滿的衝勁兒,哪裏還有空難過,隻覺得小孩兒太暖心,心裏還軟軟地,像在寒冬臘月喝了一口熱湯一般熨帖。


    回到廚房,甄榛在架子上一堆放穀物的布袋中尋摸了好一會,終於翻出一個鼓鼓囊囊的褐色布袋,打開一看全是顆粒飽滿、圓潤赤紅的紅豆。這是甄榛專門花了半晌功夫在西市裏找了最好的糧店挑的,今天果然派上了用場。


    捧一小把紅豆放到鍋裏,倒入三大碗清水,讓紅豆完全浸沒在水中。這樣泡上一夜,外殼堅硬的紅豆才能煮得綿軟細糯,也好做成軟糯香甜的蜜紅豆。


    將紅豆泡上等著明天備用,甄榛這才拿著衣服回了屋。之前時間緊,甄榛的屋裏連桌子都沒有一張,隻好暫且將匣子放在連著胡床的腳凳上,將石榴裙拿出來鋪在床上,準備試試大小。


    不過許是累了一天,傍晚又那樣費心力地吵了一架,甄榛剛坐到床上便覺得眼皮上下打架,竟是抱著石榴裙就打起了瞌睡,沒過多久便倚倒在床上進入了夢鄉。


    作者有話要說:  這周四(8.6)入v,小榛子的家長們請多多關照~  第一次寫文就得到了這麽多人美心善的小仙女們的支持,真的非常感謝大家,謝謝你們願意包容我仍有許多不足的文筆,我會更加努力噠!


    第24章 長安夏·紅豆奶茶(二合一)


    等甄榛被外麵的鳥鳴聲吵醒, 已是第二天清早,幸好天剛蒙蒙亮,也不耽誤什麽。甄榛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本想直接穿帶來的舊衣,猶豫了一下, 還是換上了石榴裙, 又不慎熟練的給自己綁了個發髻。


    看著銅鏡中模糊的身影, 甄深呼一口氣,忍不小聲地誇讚自己, 說完之後又覺得有些丟人,趕緊理理發梢去廚房做昨晚答應好的新吃食。


    隨手撥了撥泡了一夜的紅豆,發覺已經吸水膨脹到了原先的一倍大,最是適合用來煮豆沙。將舊水倒了,把紅豆衝洗幹淨,和糖霜一起放到砂鍋裏。先是大火煮開, 後轉為小火慢慢煨著。


    煮豆沙需要一個多時辰, 甄榛也不浪費時間, 趁著煮豆沙的時間出門去西市買了些新鮮的牛乳,又怕蜜豆不夠香甜,見路邊有人擺攤賣野蜂蜜的,成色極好, 便也買了兩罐回去。


    等甄榛邁進後院, 發現幾個小的都醒了,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在排隊洗漱。見甄榛回來了, 手上還挎著東西,話匣子便忍不住打開了。


    “阿姐買了什麽?我在夢裏都聞見廚房裏香甜的味道了,阿姐快快去做昨日答應我們的吃食吧, 我肚子裏的饞蟲都要忍不住了。”


    見絨絨又開始撒嬌,甄榛嗔笑著說:“就你會癡纏,我這就去做,免得我們絨絨肚子響起來把饞蟲都要嚇跑了。”


    進了廚房,甄榛先是掀了蓋子攪拌了一下紅豆,發覺已經把水收得差不多了,便停了火,挖了兩勺蜂蜜進去用餘溫燜著。


    將砂鍋放到一邊的桌子上,另取一個砂鍋,將昨日剩下的茶葉倒進去。這一步定要用小火慢炒,不然糖霜易糊,炒出來的茶葉也全然沒了清香,隻剩焦糊味。


    等到茶葉微黃,便可倒入少許熱水,將茶泡得濃釅,這樣泡出來的茶,即便加入新鮮牛乳,也不會蓋住茶葉的香氣。


    甄榛用木勺慢慢攪拌,使牛乳的香甜與茉莉花茶的清新完全融合在一起,這便是現代極受年輕人喜愛的茉香奶茶了。不過這還不算完,須得用濾網將奶茶裏的茶葉沫子細細地濾出,才好飲用。


    甄榛原先看人家喝奶茶都是要加些珍珠圓子的,隻可惜木薯是熱帶作物,一時半會還真尋摸不到,還得等下次商隊前來送東西時問問能否帶些來。


    珍珠圓子是暫且找尋不到了,但蜜紅豆就在手邊,滿滿的挖上一勺放入奶茶裏,若是再加些冰塊,才更加消解暑氣。


    隻做奶茶還有些單調,正巧還有多出來的牛乳,甄榛便尋摸著做一份雙皮奶做搭配,也不浪費食材。


    這雙皮奶是經典的粵式甜品,糖水店裏最少不了的就是它,做法卻不難,隻是要掌握好熱牛奶的火候,太熱或太冷都無法形成奶皮,且口味上也會有些細微的差距,吃慣的人一口就能嚐出不同。


    “阿姐阿姐,做好了沒有呀?阿多說他等得都要掉毛了。”原是阿多著急了,可自己又不好意思來催,便遣了絨絨來做傳話筒。


    甄榛笑著回道:“就你好差使,阿多教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成日裏繞著他打轉,像個小尾巴似的。”


    拿著托盤裝了雙皮奶和紅豆奶茶,端著走向前麵的店麵,隨手找了張胡桌放了。一轉身就看到了六隻圓溜溜的大眼,倒嚇了一跳,苦笑不得的說:“倒像是我虐待你們了,怎麽見了吃食這樣移不開眼,快別在那裏杵著了,還不拿木勺來吃。”


    看他們吃的香甜,帶著甄榛也覺得嘴饞,剛舀了一勺雙皮奶準備送入口中,就被一道男聲給打斷了,竟是昨日來買茶葉的禁軍兵將。


    “小娘子要怎麽謝某?”


    沒頭沒腦地蹦出來這樣一句話,讓甄榛有些懵了。


    見甄榛不解的樣子,那兵將又帶些得意地說:“都說好氣運來了擋都擋不住,果真是有道理的。昨日我帶了那茉莉花茶回去,誰曾想聖人派了近侍來京兆尹查問端午巡防一事。見某從外麵回來,以為是某擅離職守,正要責罰,兆尹大人好心,替某解釋了一番,又誇小娘子手藝極好,在長安諸官署中是出了名的。”


    甄榛聽的認真,見他聽了下來忍不住催促。那兵將也是促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看了看桌上的奶茶,“說的某口幹舌燥,小娘子卻連杯茶飲也不給,真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啊!”


    見他越說越偏,竟是扯到了人品道德上去,甄榛苦笑不得的將自己還未動過的紅豆奶茶推了過去,說:“這一杯是新的,兒還未來得及飲用,若將軍不嫌棄,便先喝著這份,等兒回了大理寺再做給將軍喝。”


    “不了不了,你們大理寺的陸狐狸某可惹不起,要是知道我差使你做吃食,不知又要擺什麽臉子給某看。”


    那兵將連連擺手,忙不迭的喝了奶茶,繼續往下說,“那近侍大人聽了這話突然來了興致,說也要嚐嚐著茶葉能有什麽名頭,某便按著小娘子的吃茶法子,沏了一杯花茶給大人。要說也是小娘子手藝好,那茉莉花竟像真的一般在茶水中滿滿舒展開,連見多識廣的宮裏人都被驚到了。那大人把剩下的茶葉全都帶走了,還說要回去給聖人看個新鮮。”


    甄榛心思立馬活絡起來,倒不是得知被皇帝嚐到了自己的茶而不知所措——誰還沒在電視裏見過幾個皇帝了,哪裏有什麽稀奇。而是商業頭腦發散,想到連寺卿大人嚐過的臭豆腐都能被稱作“清流”而風靡長安,若是被聖人誇過的茶葉,怕不是能聞名全國。一想到自己坐在銀錢堆裏數錢的樣子,甄榛就忍不住想偷笑。


    “小娘子、小娘子,你怎得突然笑了起來,難道高興過頭傻了不成?”看到甄榛坐在蒲團上一會自言自語,一會咯咯發笑,那兵將不禁往後撤了撤身子,猶猶豫豫地出聲叫著甄榛。


    甄榛這才發覺自己竟是情不自禁的笑出了聲,有些尷尬的咳了一聲,向他行了個禮,“多謝將軍將著個消息告知給兒,兒感激不盡,也沒有什麽能報答將軍的,以後若是來我這飯館用餐,兒給您便宜一半的銀錢,還望將軍不要嫌棄禮薄。”


    那兵將其實就是個大頭兵,不然也不能叫他來報訊,這會子聽著甄榛一口一個將軍恭維著,又得了便宜,自是喜不自禁地告辭離去。


    等他走遠了,甄榛立即叫阿潼他們收拾東西回公廚。見甄榛火急火燎的樣子,阿潼忍不住鬧她:“要不怎麽說小娘子是仙女一般的人呢,昨日售賣的花茶今日就要送到聖人桌頭,說是司命星君轉世也不為過。我看昨日鬧你的那勞什子將軍小姐,怕是也要倒黴呢!”


    “就你促狹,還不快來收拾東西,不然要趕不上午食了,若開了天窗,莫說什麽司命星君,就是玉皇大帝也救不了我這小小廚娘。”


    緊趕慢趕,終於沒誤了寺中午食,送走了最後一位官吏,甄榛催著阿潼他們去午睡,自己則騰出手來多做些花茶,以免名聲打開了反倒沒了存貨。


    多虧中間那客商又差遣飛禽化形的夥計來送了幾次茶葉,不然甄榛一時半會還真找不到品質上好的茶。至於花瓣,還是尋的之前的賣花女童,她家的花瓣品相比別家強了許多,人品也好,每次送來的花都朵朵新鮮飽滿,一看就是起早現摘的。


    既然要趁著機遇推開名氣,隻做一個品類自然是遠遠不夠的,幸好盛夏時節可用來做茶的原料極多,不用那般發愁。


    “玫瑰花茶養顏美容,最適合女子飲用;至於荷葉茶,滋味偏苦,想必清流書生們更愛這外苦回甘的口味;孩童們便喝些蜜桃烏龍,果香濃鬱,加些牛乳還能當作奶茶......”甄榛細細盤算著,絕不放過每個商機。


    窨花茶確實耗費臂力,上次有陸深幫忙倒沒覺得什麽,自己做了全程,才覺得雙臂酸痛,像被馬車軋過一般。才做了一半,甄榛實在是疲累,索性撒手歇了,閉眼躺在樹蔭下的躺椅上,一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蒲扇,另一隻手揣著香椿給它順毛。


    趴在甄榛懷裏舒服得發出呼嚕聲的香椿忽然站了起來,嬌滴滴地喵喵叫著,甄榛聽著好笑:“你這是見了誰了,好好的一隻小公貓怎得這樣嬌氣,也不看看你現在都多重了......陸深?你怎麽來了?”


    甄榛抬頭便看到與尋常身著官服不同模樣的陸深。


    他身著綢麵暗紋靛藍外袍,腰間係著白玉腰帶,更顯腰身精瘦,仔細一瞧,發覺還掛了一條長命縷,竟和她昨日在廟會上買的一模一樣,長身鶴立,好似話本子上走下來的風流書生。


    思及自己還未送出去的長命縷,甄榛心中忽然有些煩悶,“你這長命縷是從哪裏來的?莫不是哪個將軍小姐獻的殷勤吧。”


    “將軍小姐沒有,大理寺廚娘倒是有一個。”望著甄榛有些被驚到的樣子,陸深繼續說道,“阿多昨天夜裏就已找過我,把昨日在雲裳閣的事完完整整的和我複述了一遍,長命縷也是他給我的。”


    見甄榛不說話,陸深一撩袍腳,單膝半跪地仰頭看著她,讓甄榛不得不將視線移回。許是不經意的動作最動人心,雖然理智上明白陸深不懂得單膝跪地的意義,隻是為了讓自己回看他才這樣做,但是情感上早就舉械投降。


    “你快些起來,昨日的事我又沒怪你。”甄榛抓著陸深的衣角,想要把他拽起來。


    陸深卻好似釘在地上一般,不肯起來,“定遠將軍姓熊,單字一個奇。他曾與我有過同僚情誼,雖比我的品級底上些許,但因其年長於我,且曾為我大唐駐守邊疆十幾年,我心中敬佩才與他在其府中吃過幾次酒。熊將軍也曾在酒席間玩笑似的說過想與我結親,但我全都婉拒了。他家小娘子我更是從未見過,更不用說有什麽別的私情。”


    “昨夜我聽了阿多所言,知道是那小娘子誤會了什麽,今日一早我便請母親約了定遠將軍夫人,請她好好管教家中小娘子,莫要再在外麵胡言亂語了,不然傷了彼此的名聲和情誼,實在是不值得。”


    甄榛也是沒想到陸深竟連陸老婦人都驚動了,訕訕的說:“怎麽這些小事,還拿去勞煩老夫人......”


    “是我帶累了你,讓你平白在外麵受了這樣的委屈,都是我的不是,若連替你找回場麵的本身都沒有,那我也惘讀了這麽多年的聖賢書。內宅的事我不好去說,等我休沐了去登門拜訪定遠將軍,好讓他知道,身份地位又有什麽所謂,娶妻娶賢,不然隻怕家宅不寧。“


    甄榛忙拉住陸深,“隻讓老夫人說了便是,總歸是剛及笄的小娘子,讓她知錯就是,若宣揚開了,怕是以後沒法見人了。”


    沒想到陸深聽了這話,起身回頭,向院門外高聲道:“小娘子還不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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