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感激不盡,她就這一個女兒,自然是盼著她上進的,何況自打四娘子進了杜家女學,石姨娘每次過三房的門都要嗤笑一聲,於是掌家的田氏就背著明殊將大娘子和二娘子送進郡主府補習,等補習了一段時間再去考試。


    沒想到大娘子和二娘子居然雙雙考進了盧氏女學。


    舉家闔樂。就連圓滑的三房太太田氏,也忍不住在府裏擺了宴席,請了娘家的親戚與一些明府的故舊大肆慶祝。雖然是女學裏最低級的外舍,可那也是盧氏女學不是?多少人想進還進不去呢。上回大房哭哭啼啼不就是為了進盧氏女學麽?


    除了大房。


    四娘子背地裏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她本來就愛爭強好勝,總想要處處證明自己不比嫡出的姐姐差,可誰知道如今明府上下的小娘子,除了她在排名第二的杜家女學上學,其餘的姐妹都在盧家女學。讓她臉麵上如何受得住?經此一事,她心裏將三娘子恨得越發狠了。


    **


    一向乖巧懂事名列前茅的盧嬌嬌就這樣開始了與竹娘、月奴的逃課之旅。沒想到這逃課隻要有一次,那便會有無數次。


    盧嬌嬌沒想到月奴每日過得這麽有滋有味:


    她跑到西市的騾馬牲口市場與唃嘶囉來的馬販子探討如何養大馬駒;


    她與瞻雲館駐守的回鶻使臣夫人結為好友,教對方如何梳妝;


    她還在糧食店問詢交趾的水稻是一年幾熟;


    在都亭西驛偷看鐵匠打鐵都要瞧一整天的熱鬧。


    ……


    反正除了課堂,就沒有明月奴不感興趣的地方。嬌嬌就總勸說月奴:“總要上心些學堂裏的事,我姑姑說你天賦秉異,若是能將在外頭的心思放在學習上,隻怕大有進益呢。”


    月奴總是嗯嗯啊啊的點頭,卻問她:“你說坐船從這汴河一路漂流而去,沿途看盡三山五嶽,當如何逍遙自在?”


    嬌嬌氣急。


    沒想到過兩天月奴真的收了心,認認真真坐在課堂上,嬌嬌詫異,卻聽得夫子宣布:“如今你們也到了年紀,能揮的動馬球了,我們上舍要組建女子擊鞠社。”


    女學裏眾學子歡呼,她們早就盼著這一天了,從前年歲小的時候就曾經羨慕的看著年紀大的娘子們在球場瀟灑揮舞球杆的風姿,如今自己終於能圓夢了自然歡呼不已。


    盧館長管著禦術,就由她來分管擊鞠社的事宜:“人人都可加入選拔,最終獲勝者將進入擊鞠社,正式上場的有五人,剩下五人可為替補輪值。等練出來,便可參加京中女學們的比賽,優勝者還可在金明池慶典上比賽。”


    就有小娘子在下麵說:“這回我們可要戰勝杜家女學!”


    “就是就是!上回我堂姐參的賽,說她們隻輸了一球,真不甘心!”


    盧嬌嬌也轉過頭與月奴、竹娘說:“可不是?當時我也看了,咱們盧氏女學已經連著五年都輸給杜家女學了,誰知道一個不小心又被人家得了一球……”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月奴舉起手臂:“夫子,我報名!”


    擊鞠是前朝就流傳下來的運動,場地有草地、泥地、沙地三種,場上隻有一球,或以木頭所製,或以皮革縫製,如今多流行木頭球,參與者各個乘馬,分為兩隊,手裏持著長長的球杆,將拳頭小的馬球擊入對方球門為勝。


    世人有詩讚曰:連騎擊鞠壤,巧捷惟萬端,便是稱讚騎馬擊鞠的英姿。


    前世裏月奴雖然深愛這項運動,可見杜輕臣喜歡女子貞靜,便總是壓抑自己,不去參與任何擊鞠活動,臨死前聽著外頭女子馬逑隊的說笑聲,她當時就想:若能再來一次,自己定當為自己活著。


    如今好容易等到這機會,她毫不猶豫就舉手示意。


    這一次,她誰都不讓了。


    盧館長讚許的點點頭:“明月奴,第一個報名。”


    就有人以崇拜的目光盯著明月奴,陳尚柔盡數瞧在眼裏,她憤恨的咬咬嘴唇:為什麽每次都是她最得人心?從前在內舍班裏,明月奴雖然是後進來的,可大家有事都喜歡尋找月奴拿主意,有花宴也第一個邀請明月奴,就連平日裏閑聊也都以明月奴馬首是瞻,明明她陳尚柔才是內舍第一名!


    如今到了上舍,大家也逐漸崇拜、尊崇起明月奴,她明月奴到底有什麽好的?!每日裏上課似在夢遊,被夫子點到後說些歪理邪說,還經常不是這裏疼就是家裏有事,卻偏偏已經漸漸有同窗喜歡上了月奴,處處聽她號令,她明月奴憑什麽!


    第47章 煩請這位郎君讓一讓


    於是當夫子再次發問時,陳尚柔毫不猶豫就舉起了手。陸陸續續又有幾位學子舉手,盧館長便點點頭,告知她們題目,讓她們回家準備練習幾天便來比拚。


    馬球並不是一件容易的運動,它既要求參與者身輕如燕,在馬背上靈活自如的閃避過對方;卻還要求參與者能夠有良好的體力與耐力在馬上縱馬狂奔毫不勞累;更要求參與者有良好的駕馭馬匹的能力,騎術了得,能與馬匹心意相通,以免球場上出現意外。


    因此盧家女子擊鞠隊的入隊考核一板一眼:


    先是考察禦術,負責禦的是盧館長本人,她設置了平日裏的題目:在馬場上設置了一杆杆等距離的木杆,讓學子們騎馬來回繞過場上的木杆,又要跨越桌幾高的土堆,還要提防用白漆塗抹假裝的“水坑”,到終點取回一方絲帕,最後原路返回。誰的速度最快便誰是第一。


    月奴拍拍自己的棗紅馬,笑眯眯衝它說:“可指望你啦。”棗紅馬是她為了比賽,特意請哥哥從周家的馬場尋來的溫順母馬,個頭不高,可腿長耐力好,一看便適合她。


    比賽開始,隻聽一聲令下,月奴便騎馬遠遠甩開同窗們,勇奪前鋒,她一人一馬遙遙領先,毫不費力就得了第一,比第二位到達的盧嬌嬌足足少用了幾息,盧娘子喘著氣拍她一把:“好啊,原來平日裏不上學,課倒是一點也沒落下。”


    月奴衝她眨眨眼:“有時候去外頭玩,時間趕不及,騎馬可比馬車快多了,我騎著馬才能趕緊趕到學堂,好跟竹娘抄昨夜夫子布置的學業。”


    盧娘子:……轉過頭去。


    第三名是竹娘,沒想到第四名卻是王蘭珠,她平日裏學業一般,可沒想到騎馬倒是個好手,在此時得了不少的掌聲。


    第二場考察是比擊鞠:幾位小娘子在馬道上比賽,誰能將木鞠球擊得更遠,便是誰第一。


    第三場是比守門,幾位夫子往球門裏投球,小娘子們一一去守住,一共五次,看誰的得分更高。沒想到得第一的居然是月娘,她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平日裏跟著婆婆在杏子樹下拿衣襟兜黃杏兜多了,許是因著這個,眼睛都幾份準頭。”


    月奴:謝謝婆婆。


    最終將兩場的成績合起來,便決定勝負。


    最終進了選拔的是:竹娘、月奴、盧嬌嬌、王蘭珠、明月娘,其餘五位小娘子算作候選,杜尚柔便在那些替補小娘子裏。


    二娘子高興壞了,在場外一個勁對外舍的同窗說:“那個第一,是我三妹妹,那個擊中五個球的是我大姐!!!”高興得手舞足蹈,絲毫不記得在家時她可最是嫉恨三娘子。


    之後便開始了密集的訓練:


    盧館長站在場中拿著輕韌木枵做成,狀小如拳漆成朱紅色的木鞠球沉聲說到:“鞠球講究同心協力,你們雖然各有性格,可進了盧家鞠球隊,便要眾誌成城,不可隻求自己出彩。李唐時候,尚書左仆射房玄齡擅長各種計謀,尚書右仆射杜如晦擅長在這些計謀中做出決斷,兩人合作才能共商大計。你們也是一樣,當時刻牢記房謀杜斷、笙磬同音才是正理,記住否?”


    場上的小娘子們齊聲喊出:“房謀杜斷!笙磬同音!房謀杜斷!笙磬同音!”她們尾紮結起來,頭上戴著特製的紅色襆巾,足登胡式長靴,手持球杖待命而立,聲音高衝雲端,頗有幾份肅穆。


    盧館長就滿意的點點頭,進行人物分工:隊中以月奴和盧嬌嬌騎馬最快,便由她們作為前鋒;而竹娘思維縝密、王蘭珠爭強好勝,便將她們作為後衛;明月娘準頭好,她便守門。


    為不耽誤學業,馬球賽便定在每日課後的下半響舉行,月奴忽得生活就被填得滿滿的。或許是前世凝結到現在的遺憾,或許是熱愛擊鞠已久,月奴每日除了吃飯如廁便是在琢磨如何打球得力,如何躲避開敵方進球,便是在睡夢中也在揮球。


    擊鞠的馬球可為木製,也可為皮質,木製便是尋樺木或梨木等生得均勻的木材,切割成圓球狀,內裏卻要掏空,球皮則要上漆塗成大紅色,這項技藝極其考察工匠的手藝,要雕刻的正圓,更要不偏不斜保持平衡,也因此花費不少。


    隊裏比賽用的便是木製的球體。月奴特意去汴京城裏最好的製球店裏尋了老師傅,花上大價錢為學裏定製了上好的木球。


    她還特意去定製了馬球的球杆,將剛砍下來的杜梨木削成一杆除了下端帶有月牙形其餘皆為直杆的小鏟子,仗杆似月,在還濕潤的時候用棉線捆綁成型,再放置於火上慢火燎燒成型,等幹燥之後自然而然便成了擁有月牙形弧度的完美球杆,再在宰牛場尋一隻白色皮毛的牛,等宰殺後立刻趁濕潤將牛皮裹在球杆上


    而等幹燥後那白色牛皮已經將球杆裹得嚴絲合縫,用起來有效防止了手心出汗導致的滑杆,十分趁手。


    **


    而欽天監裏蘇頌一口黃桃差點掉落,他猶猶豫豫問:“你當真要去盧氏學堂入學?”


    趙祐白他一眼:“不是我,是我們,你與我一起。”


    蘇頌結結巴巴:“可你是太子少傅親自授課……”


    趙祐笑眯眯:“自打寇相公走了以後,劉後就安插了不少人在我跟前,誰耐煩聽他們講那些要孝順繼母的話?還天天講什麽瞽叟續娶,繼母生弟名叫象,瞽叟愛後妻子,常欲殺舜,舜避逃;及有小過,則受罪的鬼話,哪個要聽那個?”


    蘇頌咂摸了半天黃桃,才狐疑的盯著趙祐:“避開那太傅是假,盧家女學可是京中馳名,莫非你有什麽心上人在盧家女學?”


    趙祐咳嗽一聲:“別亂猜!”,他端起桌上的茶水仰頭就喝,沒想到卻被茶水嗆了好一陣。


    待他平複,蘇頌摸摸下巴:“怎的你耳根子那麽紅?”


    趙祐:“咳!咳咳咳……”


    不知道趙祐使了什麽法子說服官家,他們就雙雙去了盧氏學堂進學。


    蘇頌倒可有可無,反正他是俗話說的“陪太子讀書”,還能指望他學成什麽宏圖大儒不成?倒是自己的爹蘇白澤每每都逼自己用功讀書,好參加科舉。


    因著不想引起圍觀,他們隱姓埋名進了盧氏學堂,隻說是盧家的一門遠親。


    男學在東邊,女學在西邊,馬場卻在南邊,課後蘇頌就聽見幾位男學的學子擠眉弄眼的抓他們:“走啊,去瞧瞧女子擊鞠隊,正與我們男子擊鞠隊比賽!”


    少年心性最是好動,幾個少年你拉我擠的便往馬場去。


    場上正有幾位女子與男子在策馬擊鞠比賽,場下還有一麵留作觀眾席位,拉拉雜雜坐著女學裏的小娘子和男學裏的小郎君,隻不過大家涇渭分明,中間隔了寬寬一條隔道。蘇頌瞧著場中熱火朝天的比賽,忍不住賦詩一首:“玉勒千金馬,雕文七寶球。鞚飛驚電掣,伏奮覺星流。炎頁過成三捷,歡傳第一籌。慶雲隨逸足,繚繞殿東頭。”


    他生得風姿飄逸,又出口成章,惹得幾位小娘子頻頻往這邊扭頭。蘇頌得意不已,趙祐暗暗皺眉,他可不想再引起什麽圍觀,好在這裏無人知道他的身份,隻不過那位一心想算計他的明家三娘子,不知道看見他之後又是何表情呢?


    趙祐不斷提醒自己:鎮定,鎮定,明殊其人狡猾不已,唯有將這三娘子放在眼皮子下麵看著才行,不然她耍花招當如何?又像那天那樣處處緊盯自己路線與自己偶遇又該如何?


    今日比賽極為膠著,男子擊鞠隊體力天生勝過女子,可女子又身影靈活,那男子擊鞠隊硬是沒找到什麽破綻。


    可能是求勝心過強,男子擊鞠隊的前鋒靈機一動,與隊友虛晃一槍,假意往西,引得月奴往西防守,他卻傳球與東邊的隊友。


    東邊的前鋒接到球,便揮動球杆向前打去,球場上的小郎君們發出陣陣歡呼。


    就在這時,寇竹娘從側麵包抄過來,揮杆一舞,便將那木鞠球高高擊起,“啊!”球場上一陣驚呼,衣服是繡有團花的錦緞製成,並配有鑲珠嵌玉的腰帶;頭戴“垂腳蹼頭”、“軟巾”和鬥笠式氈帽;腳蹬多以牛皮縫製的長靴或烏靴小郎君們那邊是失望的驚呼,小娘子們那邊則是激動的歡呼。


    可因著竹娘心急,那一記球並沒有往已方的方向飛出,而是直接脫離了軌道,往觀眾席上飛去。


    “!”


    場上諸人都急得探頭看。


    卻見一位文縐縐身著青色直裰的小郎君被擊中了額頭,暈了過去。


    比賽忙喊停。


    月奴和竹娘急著趕過去,看情況,竹娘又急又慌,眼神裏蓄滿淚水,不斷自責:“怎麽辦是好!是我不好,擊中了他。”月奴安慰她:“沒事沒事,想必是一時擊中,是你無意的,不管如何讓大夫來診斷就是。”


    趙祐眼神微動,早有場邊伺候他的小廝去叫學裏的大夫,他自己則坐在那裏,好好打量明月奴。


    隻見明月奴身著嫣紅繡牡丹團花的錦緞圓領長袍束帶,腰上一條鑲東珠金絲腰帶,越發將身形勾勒的窈窕有致,腳蹬小牛皮正紅色烏靴,頭發編起來藏在垂腳蹼頭下麵,隻偶爾漏出一根兩根烏黑的發絲,那張粉雕玉琢的麵孔上此刻滲著大顆的汗珠,她的眼睛宛如兩顆星子,此刻正專注的盯著那暈倒的倒黴兒,還叫人給他喂水喝。


    趙祐的心裏湧過一絲不滿:就沒瞧見我麽?他去哪裏不是人前人後簇擁著?第一次被小娘子這麽□□裸的輕視,格外不滿意,於是輕輕咳嗽一聲。


    誰知道月奴聽見後居然說:“煩請這幾位小郎君讓一下,不能圍得密不透風,應當叫這位受傷的郎君透透氣,好叫他清醒。”


    聽聽!這說的什麽話!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右右:女人,你無視我?


    第48章 重生之我獲得了小娘子們的芳心


    趙祐絲毫不動。


    月奴卻沒有再看他,隻焦急的探頭去瞧大夫什麽時候來。


    大夫來了以後她又急著引路讓大夫診斷。好在盧家學裏學子眾多,是以配備著專門的大夫,何況後來又有太子殿下來讀書,宮裏有位禦醫也來盧家學裏晝夜值守,以備不時之需。


    因而大夫們及時診斷,把把脈,就掐了掐那位倒黴郎君的人中:“不礙事,不礙事,不過是適才受到了驚嚇,吃點安神藥便好。”又吩咐諸小廝抬著這倒黴郎君去醫館,學裏的諸位也隨之散去,今日傷了人,比賽便自然而然停止了,月奴陪著竹娘去醫館看那位倒黴郎中。


    那倒黴郎君臉色蒼白,被郎中們掐了幾次人中後終於緩緩醒了過來,圍觀人群發出一陣陣放心的舒氣聲,倒黴郎君自己也不好意思的起身,直起上身衝著眾人拱手:“對不住大家,擾了比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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