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顧生會突然出現在這,她現在都覺得有些魔幻。


    她當時低頭看著給她係鞋帶的男人, 久久反應不過來,愣愣地又問了句:“你怎麽在這?”


    宋顧生站起身,喬念便迎著他身後的太陽看著他, 下午的太陽刺眼, 幾乎不能直視,然後對麵的男人便表情陰晴不定地說:“某人一條短信發過來,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事, 看上去還像隻被人拋棄的小貓,委屈巴巴。我就這樣被人按頭安排劇本了,還不來, 怕等你回去人又沒了。”


    喬念心髒一顫,恰逢這時周煒童從洗手間出來,看見一個陌生男人在她麵前半膝跪地, 直接嚇得一哆嗦,幾乎想都沒想,驚訝地喊道:“怎麽回事?我就去了個廁所, 喬喬你就跟這的護林員就搭上了?!我可傷心呐!”


    宋顧生聞言,要笑不笑地看著喬念,似乎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有點不爽,特別是最後那兩句。


    “哦?你出差,可沒報備還有個男的。”


    然後說完看向周煒童,挑眉說道:“搭上?嗬,我們早就搭上了。”


    周煒童當場一臉蒙圈地石化了一下:這人誰?有殺氣!


    喬念也當場小心髒顫了顫,這下,好像更慘了。


    喬念偷偷瞄了右手邊一眼,現在心裏還是七上八下的,對方一副閑散旅遊的樣子,跟車裏的氣氛格格不入。


    她下意識吞咽了下。


    宋顧生這反應……好像和她想象的不一樣?


    幾人到敦煌市區已經快傍晚六點,辦理酒店入住時,向導跟前台說:“三間房。”


    宋顧生靜靜站在喬念身旁不說話,氣場靜默卻壓得喬念輕咳了一聲,“內個……”


    幾人看向她,喬念尷尬得不行,最後還是小聲地和向導說道:“我和他一間房就行。”


    周煒童和向導好像瞬間明白了什麽,向導立刻用當地話跟前台更正道:“兩間房,兩間房。”


    周煒童突然拿出手機低頭裝回複信息,敢情剛剛那人回頭那股殺氣,是對著他來的?


    姑奶奶,我隻是一個苦逼攝影師。


    喬念拿了房卡後,向導問大家待會要不要一起去沙洲夜色逛逛,周煒童立刻挽住對方肩膀,“我跟你兩爺們去得了!”


    喬念的房間比周煒童他們再高一層,他們出電梯後,便剩下喬念和宋顧生兩人,對方不說話,喬念實在摸不準他的想法,便乖乖地端正站著。


    “叮”一聲,電梯門打開,喬念和宋顧生同時踏了一步,喬念幾乎是一秒就把腳縮回去。


    您先您先。


    宋顧生瞥她一眼,嘴角難以發現地勾了勾,也不說話,直直走了出去。


    喬念抿抿嘴,跟在他後麵一路走到房門前,宋顧生見身後的人還一副委屈小媳婦模樣低著頭就是不開門,真是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不想開門?”


    宋顧生自從上車後就沒說過一句話,這時突然開口喬念直接被嚇了一跳,才想起房卡握在她手中,才急匆匆地為他打開了門,差點做出“您請”的動作。


    宋顧生這一次來西北,輕裝上陣,隻背了一個登山包,進去後將背包帥氣地一扔,然後坐在床上,手撐在膝蓋上,一副開始興師問罪的架勢。


    喬念頓時關上門,規規矩矩站好,瞄了宋顧生一眼,見對方挑眉看著她,就是不開口說話,她咽了咽口水,糯糯地喊了聲:“顧生。”


    宋顧生:“……”


    這人真是吃定他了。


    忍了忍,最後還是硬生生忍住要伸手抱她的欲望,維持一張板著的臉,問她:“昨晚沒睡?”


    喬念點頭:“睡了。”


    “那五點半那條微信是怎麽回事?”


    她愣了愣,還是如實回答道:“去看日出了。”


    宋顧生眼神沉了沉,“五點半?看日出?和誰?那個拍照的?”


    樓下周煒童很適宜地打了個噴嚏,向導看了他一眼:“別感冒了啊,雖然海拔不高,但感冒也不好搞。”


    周煒童揉揉鼻子:“沒感冒,可能有人說我壞話。”


    喬念聽宋顧生說“那拍照的”還愣了愣,這才知道醋精又打翻了奇奇怪怪的醋瓶,但迫於自己還不知道對方其實抱著什麽態度,便不敢揶揄隻敢一本正經解釋道:“不是,他是我部門唯一一個攝影師,所以隻能一起出差。日出我是自己一個去的。”


    哪知道對方反應更大了,“一個人?上次黔子寨沒長記性是吧?一個淩晨跑去看日出?!”他點了點頭,“很好。”


    喬念不知怎麽跟他解釋其實七彩丹霞看日出等同於新年倒數一樣普遍成熟,一點都沒有機會落單。可是她知道此時說多錯多,便效仿他的拿手伎倆,厲色言正地道:“對不起,我錯了!”


    宋顧生難得被噎了一下,這女人,真是怎樣都拿她沒辦法。


    “過來!”


    喬念抖了抖,乖乖挪過去。


    宋顧生心下好笑,還知道害怕是吧?


    他看著她,想到兩天前那條毫無預兆的信息,心一下子又泛起了苦澀。


    心裏暗自歎氣,一伸手,拉住她往自己身上帶,喬念心下一顫就坐在了他腿上。


    宋顧生:“沒什麽要跟我說的?”


    喬念坐在他腿上,心就酸酸漲漲的,還以為他不要她了,不碰她了,此時就想抱抱他。她這兩天想了很多,可此時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隻好吸了吸鼻子,又說了聲:“我錯了,對不起。”


    宋顧生輕輕伸手攬住她,問她:“錯哪了?”


    “哪都錯了。”


    宋顧生真的笑了,“治不了你了是吧?”


    喬念一臉委屈,“我真的錯了嘛。”


    宋顧生真的是敗了,“知道害怕了?”


    喬念想起昨天他消失了一整天,信息不回,手機關機,相隔一千多公裏,她什麽都做不了的那種無措感,心裏就突突地發慌。


    這時看著近在咫尺的他,眼眶紅紅的點了點頭,“害怕,怕你不要我了。”


    “那你還特意選出差的時候給我發那樣的話?什麽叫‘無論你做什麽決定都尊重你’?”


    喬念咬了咬唇,想起甄惠芬和她說的話,她有點說不出話,“我……”


    宋顧生攏住她的手緊了緊,將她整個人靠在自己身上,歎了聲氣,“你知道害怕,怎麽就不知道想一想,我也會害怕?”


    喬念一愣,宋顧生便繼續說:“從l市回來,我去找我爸了。”


    喬念身子一僵,“你……”


    宋顧生嗯了聲,“我都知道了。”


    喬念腦中一炸,從l市回來?那是一個多月前宋顧生就已經知道了?她呼吸得很急促,問他:“你爸跟我媽媽,真的……”


    宋顧生怕她亂想,還沒等她說完便直接否定道:“不是,你不要亂想。”


    喬念從他懷裏彈起,“我就知道不可能!可是……”他媽媽那話又是怎麽回事?


    宋顧生沒好氣地看著她,喬念頓時又心虛地萎了。


    宋顧生將她靠回在自己身上,才說:“我在l市的墓園,看見我爸了。”


    喬念驚訝,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聯想到在他們前麵留下的那束百合。


    宋顧生繼續說:“我爸跟你爸媽是同學,的確讓我有點驚訝。我不知道我爸是在l市讀初中,不過我記得,在我小學和初中的時候,有兩次因為我爸去了一回l市回來後,我媽和他大吵了一架。也是初中那次,從我媽的話裏麵,我知道了我爸出軌了。”


    “從l市回來後,心裏壓著塊石頭,總得將它挪開,我便去找他,開門見山問個清楚。


    宋顧生此時靜了靜,說道:“原來是我誤會了他這麽久。”


    喬念一直微蹙著眉頭,她根本沒想過當初宋顧生和她說他爸媽離婚的事,會和自己家扯上關係。


    “你從l市那就已經聯想到了,為什麽不和我說?”


    宋顧生:“和你說,然後提前給我發那信息?”


    喬念:“……”不敢說話了。


    宋顧生歎了口氣,算了。


    當初就是故意教訓一下她,讓她長一下記性,讓她也感受一下他的感覺。


    昨天淩晨他剛下飛機收到她那條“我很想你”就知道她終於也知道他收到那信息的感覺了,曆經四年,失而複得,又恐患得患失。


    連夜拖關係包了輛車就直奔gps裏那個紅點而去。


    這時看著她想問又不敢問的表情,他沒忍住,摟住了她,然後想起他一個月前和他父親的那次聊天。


    “怎麽不問我是怎麽回事?”


    喬念老實巴交的,終於開口問道:“那是怎麽回事?”


    宋顧生用手敲了敲她腦袋:“平時不見你這麽乖。”


    然後沒再逗她,說道:“我們的父親同歲,當年下鄉的時候兩人分到一塊。我爸在從小在軍院裏長大,算不上嬌生慣養但從小也沒吃過什麽苦,下鄉後不想讓家裏走關係,便直接給分到了最苦最累那活,每天淩晨就開始下田,到中午上地後腿肚子全是水蛭。”


    喬念雖然不知道他說的這段經曆跟他媽媽和她說的話有什麽關係,但她就靠在他身上靜靜的聽著,從他的嘴裏了解他們父輩那一代的故事。


    宋顧生繼續說:“當年我爸下鄉後,頭一個月還能硬撐著,到後麵根本吃不消,叔叔便默默給我爸攬下了不少活。挖泥、挑糞、背石頭,叔叔幾乎幫我爸頂下了一半。後來有一次,我爸頂不住日曬雨淋,突然就病倒了,毫無預兆的,整個人發燒燒到不省人事。”


    “當年村裏才是剛通電,隻有一個衛生所,醫生都是村裏的老人,用的都是土方子,根本不頂用,得去縣裏的醫院。可是從村到縣,一百多公裏路,沒有汽車,隻有平時用來拉農品的小三輪。”


    “叔叔去借了瓶酒精,給我爸物理降溫抹了一遍便二話不說背起他,蹬著三輪車踩了五個多小時,在天微亮點時候將我爸背進了急診。當時他已經燒到快四十度,肺感染,得立刻吊針才撿回一條命。”


    “所以叔叔是我爸的救命恩人。”


    喬念想象著當年的條件,想象著他說這些時的場景,心下有些撼動,沒想到他們父親還有這樣一段淵源。


    宋顧生拍了拍她,繼續說:“後來□□結束,我們父親還有你媽媽,便一起上了同一所中學。”


    喬念點頭,這個她知道,“那之後呢?”


    宋顧生定了定,眉頭微蹙,“當年,叔叔的過世,其實跟我爸爸也有關係。”


    喬念聞言身子一僵,“什麽意思?”


    “當年我爸中學畢業便回到了b市,後來大學出來自己創業,始終惦記著叔叔的恩情,便在l市開展了一條業務線。當時叔叔發生意外時,是在給我爸爸跑線。”


    宋顧生停下來,看向喬念。


    他當初沒有和她說,其實也是存了私心,他也害怕,怕她知道後,會心裏有疙瘩。


    有百分之一的幾率會使他們這感情添堵,他都不願意。


    他自私了。


    可沒想到的是,他的母親,竟然會和她說了這樣的話,按了這樣莫須有的罪名,反而讓她更加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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