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時候,白花騎士們已經趁著混亂衝破了第一波防線,他們在瞬息之間找到了空檔,在第一波箭雨後就衝到了弓兵們麵前。


    此時,剛剛從驚魂中恢複過來的騎兵們,也在指揮官的命令下形成一波散亂的隊列,衝上去和白花騎士們廝殺在了一起。


    “頂住!”克萊頓王子在高處大聲地命令。


    白曜石塔擊碎了城牆,讓他損失了近一半的士兵。但不會就這樣結束,他還有很多士兵,他還占據著地形優勢,即使沒有城牆,索羅沃奇公爵想要衝破他的防線沒有那麽容易。他們馬爾維諾的騎兵最擅長的就是正麵交戰,麵對敵人絕不會畏懼。


    克萊頓王子戴上頭盔,後麵跟著他最信任的親兵,他要去和白花騎士們親自較量。


    他騎著馬穿過戰場,展示著自己華麗的盔甲,彰顯自己的身份,士兵們看到了王子的身影,大受鼓舞。


    克萊頓王子大聲地嘶喊著,告訴每支小隊去做什麽,告訴他們援軍很快就會抵達,光明女神將會永遠守護他們。


    在他的鼓勵下,訓練有素的馬爾維諾騎兵們快速地恢複了陣型。


    在弓箭和騎兵的雙重壓迫下,白花騎士團的衝擊被抵擋住了。仗著數量的優勢,馬爾維諾騎兵將白花騎士一步步逼退回到火焰中。


    就在馬爾維諾軍們似乎正要重振旗鼓的時候,傳令兵來了!


    克萊頓王子看到了希望,他激動地騎馬上去,在傳令兵開口之前就問:“神職者來了嗎?”


    然而傳令兵帶回的消息卻是:“王子殿下,蓋涅門堡被突破了。那裏竟然有一條可以從城外進入的密道,諾克森軍隊已經繞到了我們後方!”


    -


    這個時候,克萊頓王子的副官和絲妲薇安女神官正在前往中央神殿的路上。


    他們看到白曜石塔的光輝劃過夜空,片刻後地麵震顫,大火將西南麵的天空都映照成了鮮血一樣的紅色。絲妲薇安女神官的心頓時就落入了穀底。


    她必須要逼迫瑟雅德拉出手,讓神官們組成隊伍去幫助馬爾維諾,用神聖天譴阻擋國王軍和諾克森軍隊前進的腳步。


    然而,她撲了個空,她沒有在中央神殿看到瑟雅德拉的身影。


    下屬的女神官匆忙而驚慌地對她說:“瑟雅德拉女神官帶著神官們去了烏蘇洛林塔,瑟雅德拉女神官已經得知,暗中傷害大神官的人就是黑魔法師阿爾嘉,她要出動神聖天譴,將阿爾嘉這個瀆神者捉回來審判。”


    絲妲薇安那冷靜的麵具出現了裂痕——為什麽偏偏是這個時候?瑟雅德拉瘋了嗎?她會害死整個中央神殿的!


    克萊頓王子的副官緊張地追問:“什麽?你說大神官發生了什麽?”


    下屬女神官意識自己說錯了話,害怕地看向了絲妲薇安。


    這種時候繼續瞞著這些人也沒有什麽意義了,她冷冷地說:“大神官生病了,所以最近都無法接受你們的覲見,我們一直在調查病因。”


    副官驚慌地後退:“難道說……”


    這裏可是中央神殿,是什麽樣的疾病能讓梅內尼特大神官十多天不出現在公眾麵前,是什麽樣的疾病連中央神殿這些神職者的神聖治愈術都無法治愈。


    難道說——大神官就要死了嗎?


    恐慌湧了上來,久經戰場的副官在多麽殘酷的戰場都不會露出畏懼的深色,但此時他的臉色變成了紙片一樣的蒼白。


    “還有我。”絲妲薇安對他說,“大神官暫時沒事,你不用害怕。”


    這句話並不能安撫到副官,然而出於對神職者的畏懼和尊敬,他還是對著絲妲薇安的


    努力露出了一個笑容。


    但他那雙不安得好像正在被灼燒的雙腳暴露了他真實的心情,因為過於緊張他下意識使用了馬爾維諾語:“絲妲薇安女神官,如果納特西亞城被攻破了,我們都會完蛋的!你必須立刻想辦法。”


    絲妲薇安當然知道這一點,如果船都被破壞了,在船上的她也隻能覆滅,而為了拯救這條船,她必須做些什麽。


    “我們立刻前往烏蘇洛林塔,我要告訴瑟雅德拉這個瘋子事情的要害性,如果她真的敢在這個時候違逆我,那麽我會立刻剝奪她女神官的資格!”


    絲妲薇安轉身去吩咐女神官們,將中央神殿內剩下的神官們都調動起來。一番混亂後,一些神職者被集合起來,但絲妲薇安在中央神殿的影響力不足,這些人太少了。


    時間緊迫,她也來不及去追究那些退縮在後麵的人,然而正當她準備出發的時候,她發現克萊頓王子的副官和他的隨從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


    中央神殿的守衛小心地回答,克萊頓王子的副官在幾分鍾前就離開了中央神殿。


    -


    在破碎的城牆缺口上,馬爾維諾軍和諾克森軍隊戰鬥到了後半夜。


    就在某個時刻,城門之內響起了撤退的號角,馬爾維諾的旗幟向後側的方向揮舞,向士兵傳達後撤的命令。


    克萊頓王子沒有等待信賴他的士兵們,他在親兵的擁簇下上馬,轉身準備從這個破碎的城門撤離,現在還有時間,他可以騎馬橫跨納特西亞內城,從其他城門撤退。


    就在他脫離戰場沒有幾步,還來不及讓馬奔跑起來,一小群身穿軟甲、拿著弓箭的士兵攔住了他的去路。


    這群士兵的頭領仰著頭,質問道:“王子殿下,您不能就這樣拋下我們,您還欠了三分之一的傭金沒有支付。”


    這群弓兵剛剛還在戰鬥,他們的臉上,黑色的汙漬、血水、汗水混合在一起,看起來仿佛肮髒的乞丐。克萊頓王子心裏譏諷地想,不愧是雇傭兵,衝鋒的時候腳下就像是被鐵鎖裹住了一樣,卻又能最先聞到撤退的信號。


    克萊頓王子向前幾步,馬蹄逼近了這位攔住他去路的人,他用一種蓄勢待發的姿態抓住馬的韁繩,說:“雇傭關係到此結束了,剩下的金幣你可以到馬爾維諾王室來索取,如果你還有命回到馬爾維諾的話。”接著他又舉起鞭子,威脅那個士兵,“讓開,別逼我從你的身體上踩過去。”


    雇傭兵們不得不退開,馬隊衝開他們,衝鋒的力量推倒了來不及躲閃的人。


    他們就這樣逃走了,連逃走的時候都高高地抬起頭盔,就像是一群英勇的騎士。


    -


    黎明的時候,秋雨降臨,城門的魔法火焰開始慢慢熄滅。


    絲妲薇安站在中央神殿高高的鍾樓上,借著微薄的晨光,她遠遠地看到了撤退的士兵形成的細碎的人流。


    馬爾維諾軍在她的眼前潰散,身穿黑色盔甲的諾克森軍隊從那個缺失的城牆門口湧入,如同黑暗的洪流。那裏明明距離她很遠,可絲妲薇安卻仿佛聽到了士兵們震耳欲聾的嘶吼聲。


    她又將目光投向了另外一個方向的白曜石塔。在發出那一波致命的攻擊後,白曜石塔恢複了安靜,殘留在塔上的星光正在隨著天明而逐漸黯淡。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之內,白曜石塔都無法再進行下一次攻擊了,或許這就是瑟雅德拉想要得到的機會,她要趁著這個機會把烏蘇洛林塔從納特西亞徹底拔起。


    絲妲薇安感到了絕望。


    她終於明白,自己徹徹底底地被人利用了。一個瘋子用豪賭的方式將所有人送上了無法靠岸的海船,又把海船推向風浪。


    一夜之間她失去了一切。


    她一步步從最低微的女神眷者走到今天,戰戰兢兢地站在王室和光明神殿之間斡旋,時機和命運、還有她敢於抓住機會的膽識讓她得到了今天的一切。她已經品嚐過坐在黃金裝飾的高背椅上的滋味,怎麽還能夠允許自己再次墜入到泥濘中。


    她可能不會被處死,因為她是高貴的神職者,神職者天然擁有最高的赦免權。


    但屈辱地活著比死去更讓人痛苦,她不想看到自己落敗的狼狽模樣,不想看到別人同情或是鄙夷的神情,那樣的神情她早就忘記了二十多年了。


    她再也不想重新回憶起來。


    -


    在白曜石塔下,神官們已經準備好了。瑟雅德拉舉著她的白曜石法杖站在最前方,高傲地命令說:“如果阿爾嘉閣下再不出現,那麽我們將就地進行對瀆神者懲罰,神聖天譴會落到你們每一個人的頭上。”


    神聖天譴是連大魔導師烏蘇洛林都能殺死的神聖術,烏蘇洛林塔幸存的魔法師們當然是畏懼的,可是他們當中依然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轉過身體,去白曜石塔打擾阿爾嘉。


    此時,站在這群魔法師最前方的是二十個戰士打扮的年輕男人,他們早在城外就脫下了能夠抵抗神聖術和魔法的弗倫恩盔甲,身穿的是隻能抵抗住流矢的輕甲。他們各自舉著自己的弗倫恩武器,以一個防衛的姿態。沒有人貿然上前,因為沒有盔甲作為防禦,很有可能還沒有衝到神職者們的麵前,他們就已經被神聖術擊中了。


    瑟雅德拉認出了其中那個頭發像是一團火焰的年輕男人,她冷傲地說:“菲利多騎士,你曾是神殿學徒,又是侍奉光明女神的白花騎士,然而現在你卻要和殺害大神官的瀆神者站在一起,和光明女神作對嗎?”


    菲利多站著不動,就像是一棵挺拔的小樹,他回答道:“我對光明女神的虔誠始終如一。”


    瑟雅德拉於是說:“那麽就回來吧,光明女神總會原諒迷途的孩子。”


    可是菲利多依然站立著不動,和他一樣,他身邊的其他騎士也堅定地站立著。那是一種戰友之間的默契,也許他們會因為瑟雅德拉的話稍微地動搖一會兒,但最終,他們還是會選擇相信菲利多。


    “謝謝,瑟雅德拉女神官,但我並沒有迷路。”菲利多用一種冷冽清朗的聲音回答她,他的聲音格外地堅定,“我信仰光明女神,信仰的是她的光明和公正,信仰的是她的仁慈和高尚,我信仰的,並不是某一個人,不管這個人是牧師還是神官,是光明女神的代言人,還是神諭者。我相信是光明女神本身。”


    瑟雅德拉的眼睛變成了冰藍色:“菲利多騎士,你的話顯示著,你似乎認為中央神殿不足夠代表光明女神的正義與光明,你是在質疑中央神殿嗎?”


    那是許多光明信徒連聽到都會瑟瑟發抖的指控,可是菲利多依然堅定地站著,回答說:“是的。”


    在連魔法師都不敢相信的驚詫眼神中,菲利多的綠色眼睛閃著光:“我質疑中央神殿的正義,所以我不會站到你那一邊去,我不會站到踐踏我的祖國、害死我的親人、殺死我同袍的凶手那一邊去!”


    第281章 22


    瑟雅德拉卻對著菲利多展現了一個溫柔的微笑:“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菲利多騎士。”


    為了今天,瑟雅德拉已經準備了太久,她出動了自己可以調動的所有力量, 神官和牧師們已經將整個烏蘇洛林塔都包圍了起來, 隻要她發出命令, 神官們就會立刻發動神聖術。


    魔法師和白花騎士們犯下了一個非常可笑的錯誤,那就是他們聚集到了一起,給了她一個絕好的一網打盡的機會。現在即使是大魔導師阿爾嘉本人在場, 也絕對不可能抵抗這麽多神官合力之下施展的神聖天譴。


    現在正是天色逐漸變得明亮的時候,正在瑟雅德拉準備發出信號,告訴所有神職者開始施法時,站在她身後的一個神官突然發現了什麽,驚喊出了聲。


    “我的光明女神, 那是什麽?!”


    他的眼瞳因為驚恐而在顫抖, 神官們和魔法師們下意識地沿著他的視線轉頭,發現他所看到的是


    ——白曜石塔!


    在進行過一次攻擊後, 白曜石塔本應該慢慢趨於平靜,變回原本那拙樸而沉寂的模樣。


    然而在夜色的掩護下,在所有人不知不覺之時,白曜石塔竟然發生了讓人震驚的變化。


    ——昨天的白曜石塔牆麵還是磚石分明,此時它外牆的牆縫裏卻爬滿了藤蔓,這是神職者們從未見過的植物,它擁有暗綠色的葉片, 暗得仿佛從淤泥中長出, 黑紅色的枝幹仿佛吸飽了血液。這植物幾乎將整個白曜石塔都包裹住了,此時還在不斷向下延伸和生長,生長速度幾乎是肉眼可見, 眼看就要觸碰到地麵了!


    它越來越近,所有人都聽到了它生長時發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是什麽?”有人驚聲地喊。


    “這是魔法生物,一種絞殺藤!”一名魔法師憑借經驗說。


    藤蔓似乎能夠察覺到人的氣味,在觸到地麵的那一刻,所有的嫩枝都不約而同地朝著人群的方向蔓延過來。


    “邪惡的黑暗生物!”有神職者大聲地喊著,“這些魔法師竟然暗地裏藏著這樣邪惡的生物,他們果然都是應該下地獄的黑魔法師。”


    瑟雅德拉以一個極快的速度完成了咒語,一道光束飛出,擊中了藤蔓。


    藤蔓受到了攻擊,像被斬斷的蚯蚓一樣瘋狂扭動,這模樣一點也不像植物。這詭異的場景看得在場的人頭皮發麻,所有人都忍不住向後退了幾步。


    然而在扭動後,藤蔓的生長卻並沒有停止,受到攻擊的地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大了起來,突然之間它生長的速度好像加快了,那枝條就像是能夠伸長的觸手一樣,爬在地麵上轉移了方向,朝著瑟雅德拉伸展了過來。


    就算是瑟雅德拉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她稍微地愣住了一秒鍾,然後立刻回過神,她吩咐說:“立刻發動神聖天譴,將魔法師和這些黑暗生物全部都殺死!”


    她舉起法杖,準備發出攻擊的信號。


    就在這時,人群的後麵響起了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她的聲音並不大,卻讓人們的耳朵一旦抓住了就不會忽視:“你最好不要這樣。神聖術無法殺死這種植物,它會吸收你們的魔力作為自己的養料,反而生長得更迅速。如果神聖天譴落下,這麽多神官提供的魔力,將足夠供養這藤蔓爬滿大半個納特西亞城。”


    聽到這個清晰明亮的聲音,白花騎士們激動地喊了出來:“祭司大人。”


    正是瑪琳。


    她從藤蔓密集的白曜石塔中走出,就像是從黑暗森林裏麵踏出的幽靈一樣。奇異的是,每當她踏過地麵的時候,那些藤蔓仿佛懼怕她一般地主動退開,為她讓開了一條被藤蔓圍繞的道路來。


    因為這種叫做血幽靈的藤蔓植物是一種擁有記憶的魔法生物,如果你曾經對它造成過致命的傷害,那麽它們就會記住你,並下意識地懼怕你,到你死之前,它們都會主動地避讓你。


    見到瑪琳,瑟雅德拉有些意外,又並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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