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你照顧我的份兒上,我幫幫你。”


    哦。


    程奚慢吞吞地把劇本遞給他。


    已經深夜了, 為了不耽誤睡覺時間, 陶時延直入主題:“和你唱歌一樣,說台詞也講究語速、重音、節奏等等。語速和人物的性格息息相關,比如性子急躁的人說話很快、不自信的人聲音很小。同理,節奏和重音也一樣。”


    “一場戲時長有限, 給你念台詞的時間甚至可以精確到秒, 如何在限定的時間內發揮台詞最大的作用, 就看你怎麽把握節奏和重點。咱們拿一句舉例, 這句,你讀一下。”


    程奚清清嗓子:“喂?喂!你別躺在這裏裝死,薩爾溫江裏有食人魚,你會被吃掉的!”


    發音平穩、語調自然,沒了圍讀時滯澀的感覺,陶時延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程奚自己不覺得有什麽, 但陶時延知道, 普通演員從圍讀時的狀態進化到現在的程度,至少需要半個月的學習與努力,笨一點的可能要一個月還多。


    可他隻用幾個小時就自己悟出來了。


    林雪峰時常誇程奚有靈氣,其實靈氣與天賦往往是共存的, 相輔相成。


    不過這句台詞依然有問題,像程奚自己感覺的那樣,差了點意思,那點“意思”正是尤為重要的點睛之筆。


    “你仔細想想,”陶時延道,“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周銘生是什麽心情。”


    這場戲是周銘生與男主角衛霖的初見。追緝跨國走私文物團夥時,特警一隊隊長衛霖不幸中彈,墜入河中。


    周銘生早上出門打水,發現了順著河流漂了很久、被衝到岸邊的衛霖。


    周銘生父親也曾是老特警隊的一員,母親嫌父親不顧家離婚遠走他鄉。十五年前,父親不幸殉職,留下小周銘生一個人在緬甸邊境,吃百家飯、穿百家衣,幾次差點生病死掉,掙紮著獨自長大。


    於是看到相似的軍裝時,周銘生第一反應是轉身離開。


    他理解不了父親為何能為了冷冰冰的文物看著家庭分崩離析,甚至願意獻出自己的生命,扔下他一個人。


    他不怨父親嗎?


    他怨。


    可生來善良的本性讓他難以坐視不理,於是走出幾步後,他又臭著臉轉了回來。


    “周銘生的心情是猶豫,生氣,”程奚道,“猶豫要不要理衛霖,同時氣自己不夠狠心。”


    陶時延“嗯”了聲,“功課做的很足。”


    他這是……誇自己了?


    程奚竟然有點小竊喜,嘴角忍不住翹起。隨即趕緊低下頭,掩飾性地咳嗽兩聲。


    再抬頭時已恢複平常表情。


    可惜兩人距離極近,他的小動作並未逃出陶時延視野,看著他別別扭扭的樣子,陶時延也忍不住笑了。


    就這麽邊笑邊講邊練習,時針悄悄走到了淩晨一點多。程奚神智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在某次眨眼時,上下眼皮仿佛被強力膠水黏住,再也睜不開,直挺挺地向右歪,倒在了一個硬邦邦的物體上。


    一月初已是深冬,雖然滇緬地區溫度變化不大,但入了夜,夜風順著賓館不甚牢固的窗縫擠進來,依然有些涼。


    自己靠著的物體卻暖乎乎的,程奚下意識抱住它,靠的更近。頭在上麵饜足地蹭了蹭,因為太舒服,喉嚨發出兩聲低低的嗚咽。


    仿佛緊緊抱著樹幹的小考拉。


    陶時延本想把這個趴在自己胸口、摟著自己腰的小玩意薅下去,看看男生寧靜的睡顏,突然有點不忍心。


    明天他有戲份,為了演到最好,必須保持充沛的體力和精力。


    反正兩個男人住一起不會被說閑話,他輕輕將男生的腿挪上床,像樹幹一樣躺下。


    .


    程奚是被走廊傳來的腳步聲和交談聲吵醒的。


    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件黑色t恤。t恤剪裁簡潔大方,布料柔軟親膚,仔細嗅,能聞到淡淡的沐浴露香氣。


    但這不算什麽。


    可怕的是……這件黑t恤正穿在一個人身上。


    更可怕的是,他腦袋枕在人家胸口,手臂搭在人家腰際。


    最可怕的是,他昨晚見過這位穿黑t恤的人。


    ——不是某陶姓影帝,又他媽是誰???!!!


    渾身血液似是被抽走了,程奚四肢發麻,完全不敢動,隻剩一對眼珠兒轉來轉去。


    記憶慢慢回籠,他想起昨晚練到很晚,加上有陶時延催眠,莫名其妙睡了過去。


    至於自己怎麽到床上的,又是怎麽抱住陶時延的,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但現在當務之急不是回憶,而是先擺脫困境。思來想去,似乎隻剩下偷偷逃走一條路。


    偷偷逃走,等陶時延醒來找到他,他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對方隻能吃啞巴虧。


    對,就這麽幹!!


    程奚小心翼翼收回手臂,期間不小心碰到陶時延褲腰,嚇的差點魂飛魄散。


    慢慢抬起頭、向後挪,終於和男人沒有任何肢體接觸了。他長長舒了一口氣,支起上身,準備拉開棉被——


    正對上一雙漆黑的眸子。


    程奚:“…………”


    天要亡他。


    事已至此,程奚決定反客為主:“你房間不是在三樓麽,怎麽睡我床上了?”


    陶時延語氣淡淡:“需要我替你回憶一下麽?”


    程奚想說不用,可說了不用便證明他心裏清楚一切,在撒謊,隻能硬著頭皮道:“那你說說吧,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ok。”陶時延半撐起身子,靠在床頭,從煙盒中摸出一支煙,隻叼著不吸。


    慢悠悠地幫他回憶:


    “昨晚我教你台詞,教著教著你睡著了。”


    程奚:“嗯。”


    “我本來想走,結果你說‘哥哥,我冷’,直接抱住了我。”


    《旅程》慶功宴當晚,程奚被迫說了幾十次這句話,當做夢話講出來很有可能。


    程奚:“…嗯。”


    “我肯定不能不管,把你挪到了床上,蓋上被子。你看起來沒那麽冷了,我又想走,結果你抓住我胳膊,說‘哥哥,陪我,不準走’。”


    如果陶時延在,他能睡的更踏實點,這的確也是他能說出的話沒錯。


    程奚:“……嗯。”


    “我不是那種不講情麵的人,看你挺可憐的,留下來陪你了。”


    陶時延頓了頓,“結果沒想到你醒來就要跑,還裝作什麽都不記得……”


    說到這裏,陶時延語調轉低,雖然話語中沒有任何責怪之意,程奚卻莫名心虛,越聽越覺得自己是個用完就丟的絕世大渣男。


    他昨晚睡爽了,可陶時延一直被他壓著,不能翻身不能動,一定很難受吧?


    尤其因為他那一拳,陶時延落下了胸悶的毛病。他還枕在人家胸口上,這不要命呢麽!!


    “我、我知道了,對不起,”程奚磕巴道,“謝謝你昨晚願意留下來和我睡。”


    “沒關係,”陶時延半著垂眼皮,“希望你下次別睡完就跑。”


    “不能!我下回肯定不會睡完就跑!”


    “行,那今天你的行為我就當沒看見吧。回房洗漱了,你也早起。”


    說完,陶時延叼著煙下床離開。


    隻留程奚自己一個人雙腿交疊,坐在大床中央。


    為自己逃避責任的行為後悔,也為陶時延的大度慚愧。


    .


    回到三樓,陶時延不想弄的自己滿屋子煙味,於是靠在樓梯口抽煙醒神。


    程奚想的沒錯,被小考拉抱著,昨夜他睡得很差,現在情緒仍不高。


    湯禹傾一身運動服從樓下跑上來,看到陶時延,“嘖”了聲,“你身材保持的太好了。”


    昨天二人出去吃飯時天已經黑透,加上陶時延穿的厚,湯禹傾沒看清他的身材。


    陶時延掐滅煙,將煙蒂扔進垃圾桶,“是麽,可能是我運動比較多的原因。”


    “你都是怎麽運動的,有沒有教程?近兩年我代謝率降的厲害,急需塑身增肌,有的話你發我一份。”


    “沒,”陶時延搖了搖頭,“我工作室和家裏安健身器械了,有空時候就練一陣兒,偶爾找教練,不過我知道跳舞的人身材很棒。”


    “跳舞?我年齡估計夠嗆……你說的好身材是誰?”


    陶時延吐出兩個字:“程奚。”


    湯禹傾:“……”


    這股撲麵而來的狗糧味兒是咋肥四???


    湯禹傾不想承受進一步的傷害,立刻轉移話題,“對了,時延,你早上聽沒聽見敲門聲。”


    “敲門聲?沒有,”陶時延問,“你找我了?”


    “是是,”湯禹傾猛點頭,“你睡得挺死嘛!”


    上一次合作時,他發現陶時延有晨跑的習慣。恰巧最近體重飆的厲害,便想找陶時延一起跑步、吃早餐來著。


    陶時延“哦”了聲,沒解釋,而是反問:“你敲的哪個門。”


    這是啥問題?湯禹傾怔了下,“303啊,不是你門牌號嗎?”


    “是倒是我門牌號——”陶時延話鋒一轉,“可誰告訴你我住在303了。”


    “……不在303?那你睡的哪兒?”


    “2樓,”陶時延停頓幾秒,補充道,“211。”


    湯禹傾到劇組較早,對於賓館房間分布十分熟悉。他回憶片刻,猛地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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