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你沒聽錯。”


    “夫人,大將軍都回來了。”何安潛意思府裏不差錢。


    林寒又想笑,她有這麽愛錢嗎,“你以為我缺錢?”


    何安:“……請夫人明示。”


    “金鈴子那東西易成活,熟的青瓜和白瓜瓜籽飽滿,農家人買去把瓜果吃了,種子留下,來年在院裏種上兩棵,一個夏天能給家裏省下一石糧食。”林寒道,“明白了嗎?”


    何安連連點頭,“可是——”


    “你今兒怎麽這麽多話?”鄒氏忍不住瞪一眼她兒子。


    林寒抬抬手,示意鄒氏讓他說完。


    “賣多少合適啊?”何安擔心,“貴了老百姓買不起,便宜了老百姓搶不過貴人啊。”


    這倒是個問題。


    林寒想一下,“去城門外賣,一文錢五斤。”


    “五斤?!”眾人驚呼。


    林寒嚇一跳,“多,還是少?”


    “夫人,五斤都不夠車子磨損錢。”何安道。


    林寒想想,“那就兩斤。”指一下白瓜和青瓜,“可以切開賣。務必告訴他們如何種植。”


    眾人不明白她為何這樣做。


    林寒見一個個眼中布滿疑惑,“我為何要把芋藤剪下來給你們,留著喂豬不好嗎?”


    眾人瞬間明白,又不敢置信,因為他們從未見過林寒這樣真心為窮人著想的貴人。


    林寒見狀很想笑,她還沒有“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覺悟,不過是些舉手之勞的事,一來能給楚修遠洗白一下,二來日後他們家仨孩子也好找媳婦兒。


    “我之前讓你們把瓜籽收起來,都收起來了?”林寒問。


    紅菱等人點頭稱是。


    “凡是買瓜的皆送一兩瓜籽。”林寒道。


    紅藕欲言又止。


    林寒


    注意到,“想說什麽?”


    “我能不能給我家人留點?”紅藕試探著說。


    林寒眉頭一挑,這丫頭怎麽還惦記把她賣掉的家人。


    紅藕忙說:“夫人恕罪,我——”


    “何罪之有?”林寒打斷她的話,“何安跟我說,你讓采買幫你送芋藤時找他預支三個月月錢,連同你這些年攢的錢一並給你家人送去。你家離長安三十裏,說遠是很遠,說近一天也能走個來回,這麽多天過去,你家人來看過你嗎?”


    紅藕的嘴巴動了動,不知該說什麽。


    “我和將軍是不許你們接觸外人,但你在府裏三四年了,你爹娘大老遠找過來,我和將軍還能不讓你見上一麵?”林寒看著她問,“宮裏的宮女每半年還能見一次家人,府裏縱然規矩森嚴,還能嚴得過宮裏?”


    眾人聞言不禁看向紅藕。


    “還留嗎?”林寒問。


    紅藕猶豫不決。


    林寒皺眉,不等她開口,“想留就留吧。”看向眾人,“你們也一樣,剩下的交給何安。何安,把這些搬車上去吧。”看一眼各色瓜果。


    何安把東西搬走,眾人四下散開各忙各的。


    林寒身邊隻剩剛剛回來的紅菱一人。


    紅菱小聲問:“夫人,您是不是知道什麽?”


    “什麽?”林寒沒懂。


    紅菱:“紅藕的家人指望不上。”


    “你們的名字是老夫人起的?”林寒不答反問。


    紅菱不知她為何這樣問,依然老老實實回答,“您有所不知,在鄉裏女孩都沒個正經名。有些人家給女孩起個好聽的名,周圍鄰居一見就笑,你名字真好聽,日後得怎麽怎麽著,不然都對不起你這個名。


    “我和紅菱還有綠荷這些從鄉下來的都沒個正經名。剛到府裏老夫人喊二丫,沒十個也得有八個一起回答。老夫人就把我們的名改了。”


    “你剛才說極少,還是有給女孩起名的人家不是嗎。”林寒道。


    紅菱:“是,是的。”


    “你們在父母身邊,他們都能隨便給你們起個大丫,二丫,分開多年,你覺得他們對你們還有幾分真感情?”林寒又問。


    紅菱想說,她爹娘不一樣。偏偏話到嘴邊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因為她突然想到,自打她記事就沒穿過新衣


    裳。


    第一件新衣裳是來到將軍府,楚老夫人給做的,跟她今兒穿在身上的深綠色短褐一般無二。


    “是不是覺得我這個夫人挑撥你和親人間的感情?”林寒又問。


    紅菱連連搖頭,起先或許不能理解,但她今兒明白了,他們這位當家主母方才那樣講,是暗示她們這些丫鬟別什麽都給那些靠不住的爹娘,自個留些錢傍身。


    可她明明看不上賣兒賣女的人家,還分給她們芋藤,準許他們送回去,大抵是不想再看到像他們一樣的丫頭小子被賣掉。


    紅菱想通這些,紅了眼眶,“夫人,我伺候您一輩子。”


    “淨說傻話。伺候我一輩子,不嫁人了?”林寒笑著問。


    紅菱使勁點一下頭,“嫁人也不過是換個地方伺候人。在府裏伺候您和將軍,嫁出去就是伺候老老小小一大家子。”


    “你就不想有個自己的小家,生一對可愛的孩子?”林寒見她連“換個地方伺候人”的話都說出來,便知她很認真。


    紅菱:“我也是娘生爹養的,到頭來還不是被賣到府裏。得虧老夫人、您和大將軍都是心善之人。倘若碰到個像您爹那樣狠心的,您妹妹那麽囂張跋扈的,我早變成一抔黃土了。”


    林寒搖頭笑笑,見她又急於開口,抬抬手,“人這一輩子長著呢,今天想這樣,明天就想那樣。別說你比我小五歲,就是比我大五歲,也沒我經的事多。你跟府裏簽的契還有六年,六年後再想這些也不遲。”


    紅菱仔細想想,是呀。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何必說這麽多,用實際行動證明豈不更好。


    “夫人,我有件事一直很好奇。”以前紅菱不敢問,如今發現當家夫人是個大善人,也就大著膽子問出口,“您自打來到府上好像還沒來過月事,我沒記錯吧?”


    林寒本以為她們兩個月前便會問,實在沒想到她能撐到如今。


    “以前有過,自打我練功就越來越少,近幾年直接絕了。”實則雷係異能一恢複就沒了。


    紅菱聽到“絕了”兩個字不意外,令她意外的是因為武功,“那您以後可怎麽辦?”往四周看一下,見沒什麽人,壓低聲音說,“何嬸說女人沒了那個就沒法生孩子。”


    “沒法生


    就不生唄。”林寒挺喜歡孩子,對於生不生這點無所謂,“這不是有三個了嗎。”往西廂房努一下嘴。


    紅菱:“終歸不是您生的。”


    “你一個小丫頭啊。”林寒見她一臉的不讚同,“你是你爹娘親生的,你哥哥的親妹子又如何?”


    紅菱啞了。


    “我夫君乃大將軍,將軍府仆人成群,別說已有仨孩子,一個沒有,我們老了,你們也得把飯端到我們嘴邊。”林寒又往西廂房看一眼,“他仨都不記得親娘,且親娘都死了,跟著我長大,日後都不孝順也怪不得別人,怪我沒教好。”頓了頓,“三個都教不好,我自個生一個就能教好?”


    紅菱再次無言以對。


    “知道我為何明知大將軍死了妻還嫁過來?”


    紅菱老老實實搖頭。


    “嫁給他無需伺候公婆,無需討好小姑,吃喝不愁。嫁到沒娶過妻納過妾的人家,也不能保證夫君一輩子不納妾。再說了,大戶人家沒貴妾也有通房。要是連通房都沒有,那家裏得窮得連個洗衣做飯的都請不起。我跟那樣的男人一起打拚,賺了錢,富裕了,也不能保證他不拋棄我這位糟糠之妻。”林寒很早很早以前認為人不能這麽現實,可經曆了末世,在鳳翔縣那幾年又險些憋成神經病,她就歇了自個奮鬥的心思。


    要是沒嫁到將軍府,她也是找個地方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日子。讓她奮鬥,她寧願重回末世。


    紅菱:“……夫人的想法真特別。”


    “所以我是我,不是你。”林寒笑道,“每個人的經曆不同,這話讓大將軍聽到,他都得找太醫來給我看看是不是發燒燒糊塗了。”頓了頓,“你放心,我不會要求你和我一樣。”


    紅菱不禁笑道:“我知道夫人不愛管這些事。其實我挺羨慕夫人的。”


    “嫁給大將軍?”林寒接道。


    紅菱嚇得搖頭又擺手,“不是,不是,是羨慕您不用遭罪。”往四周看一眼,見沒什麽人,小聲說,“月事啊。每次來那個,我都想去死一死,或變成男人。”


    “對女人來說這點是比嫁給大將軍值得羨慕。”林寒笑著說。


    紅菱見又繞到楚修遠身上,不安極了,“您歇著,我去西廂房看看


    幾位小公子。”不待林寒開口就往西邊跑。


    林寒見她嚇成這樣,搖頭失笑,“綠荷。”


    綠荷從西廂房跑出來,“夫人有何吩咐?”


    “去跟庖廚說晌午做南瓜絲餅、雞肉燒茄子、絲瓜炒蛋,涼拌黃瓜,其他的隨便做。”林寒道,“對了,別忘了蒸盆雞蛋羹。”


    “娘,我不要吃雞蛋羹。”


    楚揚的聲音從西廂房傳出來。


    林寒疑惑,“吃膩了?這幾天沒吃啊。”


    “我想吃油條。”


    “娘,我也想吃油條。”


    綠荷不禁看向林寒,怎麽辦?夫人,兩位公子都不要吃。


    林寒捏捏眉心,很是後悔前幾日下雨閑著沒事,讓廚子試著做油條,還真被他們給做成了。


    “想吃油條得提前半天和麵,來不及了。”林寒高聲道,“不吃雞蛋羹,以後長不了你爹爹那麽高,別怪我這個當娘的苛待你。”


    小楚揚從屋裏跑出來,“吃雞蛋羹能長高?”


    “長不高也能長得很壯實,不會像朵花似的一碰就蔫了。”林寒道。


    小楚玉跟著出來,“我要吃雞蛋羹。”


    林寒衝綠荷使個眼色,綠荷立即朝庖廚跑去。


    “屋裏熱不熱?我命人去老宅拉些冰來。”林寒道。


    小哥倆同時搖頭,“冰還沒院裏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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