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所不知,窮山惡水出刁民。您派個心慈手軟,且沒什麽名氣的過去,那些百姓能把糧食搶去分掉。”楚修遠道,“那邊太冷,其實臣也不舍得楚沐過去。但他才二十二歲,就已是千戶侯,還是八千戶,他又整天出去招搖過市,臣很擔心羨慕嫉妒他的那些人合起夥來給他下絆子。”


    商曜嗤笑一聲,“姑母是皇後,叔父乃大將軍,誰敢給他下絆子?”


    “夫人有次命奴仆給他收拾院子,就在裏麵挖出個人偶。”楚修遠此言一出,宣室內靜下來,商曜甚至忘記了呼吸。


    過了好一會兒,商曜回過神,不敢置信地問,“巫蠱?”


    楚修遠慎重地點了點頭。


    商曜張了張口,試探著問:“朕?”


    楚修遠驚訝,陛下是怎麽猜出來的。


    商曜:“要是能用巫蠱之術害死他,何須埋在他院中。既然不能,自然是要陷他於不義。那人偶上麵不論寫皇後還是你的生辰八字,你們都不會懷疑他。可是除了你們,還有誰值得嫉妒他的人如此大費周章?”


    沒有別人,隻有皇帝陛下一人。


    思及此,楚修遠無言以對。


    商曜又問,“查出來了嗎?”


    “外人放進去的,無法查。臣懷疑是陛下的舅父。可是考慮到他不會承認,臣就沒找他對峙。如今更是死無對證。”楚修遠隨即又說,“臣本想把此事爛在肚子裏。”


    商曜揉揉額角,“那就讓他出去避避風頭。但不可讓他知道,隻需告訴他此事事關重大。”


    “微臣遵命。”楚修遠回到府裏不但把此事告訴楚沐,還往厲害了說。


    林寒正好在場,聞言不禁跟著點頭,“楚沐你過去務必多加小心,玉米種下去也不可掉以輕心。”


    楚沐樂了,“又不是我獨自一人過去。”


    林寒微微搖頭,“你不懂。你若不派人守著,前腳把玉米種下去,後腳他們能給你挖出來拿回家煮了吃掉。”


    楚沐下意識看他叔父。


    楚修遠:“我以前在村裏經常去地裏撿麥粒或豆粒,回到家洗洗直接煮了吃掉。”


    楚沐聽他祖母說過以前的日子苦,但是從沒想過會這麽苦。


    “那要守到何時?”楚沐問。


    林寒想想,“玉米入倉,水稻入庫。”


    楚修遠接道:“平時沒事就統計一下關東有多少人口,你回來之前務必告訴關東百姓,何時找府衙要稻種,何時把玉米種下去。”


    林寒忍不住問,“你擔心當地官府貪汙?”


    楚修遠點頭,“天高路遠,民少官多。”看向楚沐,“知道陛下為何派你去,而不是大司農或治栗都尉了。”


    楚沐:“有命去沒命回。”


    “這麽嚴重?”林寒忙問。


    楚修遠:“我自然希望那邊是個禮儀之地,可是夫人覺得可能嗎?”


    林寒搖頭,“倉稟實而知禮節。”


    楚修遠感慨,“是呀。能製服一群吃不上飯的刁民的官,可不是好相與的。”


    楚沐頓時覺得比打仗還難。


    林寒也同樣有這個感覺,不怪人常說,守業更比創業難。


    次日上午,林寒到東市抓幾服藥,按照大夫告訴的方法製成藥丸,期間偷偷加了些許空間水,就放在藥瓶裏麵,每瓶各裝兩粒,待楚沐出發前交給他。


    楚沐本以為是什麽珍貴的補品,得知隻是傷風發熱的藥,哭笑不得,“嬸嬸,那邊不可能窮的連這些東西都沒有。”


    “據說那邊山上遍地人參,可是除了像你這種武功了得,身懷寶劍的人,誰敢往山裏去。”林寒道,“收著。不舒服就吃一粒,盡量撐到回來。”


    楚沐皺眉,“真不用。”


    楚修遠老大不高興,“給你就拿著。”


    “就是,爹爹想要都沒有。”楚揚開口。


    楚修遠神情一怔,反應過來轉向兒子,“說什麽?再說一遍讓我聽聽。”


    楚揚連連後退,“娘太偏心,隻給沐哥做藥,都不給爹爹做。”


    “嬸嬸親自做的?”楚沐驚訝。


    林寒:“我不放心外麵的大夫,拿回府做的。”


    楚沐心底很是觸動,連忙貼身收好。餘光注意到他叔父的臉色依然很醜,“叔父,您也太小心眼了。嬸嬸整個人都是您的,我們也沒說什麽。”


    大寶寶使勁點頭,“對!天天就知道粘著娘,我想讓娘教我畫畫,娘親都不得閑。”哼一聲,不待楚修遠開口,小孩快速躲到他兄長身後。


    楚修遠氣笑了,“你們吃我的住我的,連我夫人都要搶,是不是因為我平時對你們太仁慈?”抬手抽走楚沐腰間的寶劍,作勢就要“殺子”。


    嚇得楚玉慌忙說:“我啥也沒說。”


    “你當我沒看到你跟著點頭?”楚修遠挽了個劍花,直指他眉心。


    楚玉頓時嚇得一動不敢動。


    林寒伸手給他奪走,“幹什麽呢。”扔給楚沐,“陛下還在宮裏等你,快去吧。我們就不去送你了。”


    “不過是到關東住幾個月,又不是跟匈奴打幾個月。哪用得著送啊。”楚沐說著,衝他們揮揮手,跨上馬直奔皇宮。


    楚修遠等他走遠,就轉向幾個兒子。


    然而,仨孩子沒等他開口,就往學堂跑。


    楚修遠嗤一聲,“我還以為你們不怕呢。”


    “再過,再過十年我就不怕你。”


    大寶寶的聲音從院裏傳出來。


    楚修遠轉向林寒,“夫人有何高見?”


    “揍就完了,還要何高見。十年後你還沒到五十,我還沒到不四十,你我聯手還怕收拾不了他。”林寒笑著說出來,楚修遠樂了,不禁摟著她的肩膀。


    林寒抬手撥開他的手。


    楚修遠眉頭微皺,“怎麽了?”


    “在外麵,規矩點。”林寒瞪他一眼,就往屋裏去。


    楚修遠大步跨過門檻,“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又不是什麽見不得光的女人。誰愛說讓誰說去。”


    林寒停下,回身打量他一番,“你以前好像不這樣啊。”


    “我以前還是個鰥夫呢。”楚修遠道。


    林寒噎了一下,轉身繼續往屋裏走。


    楚修遠小跑跟上,“這麽急做什麽?”


    林寒:“你今兒休息,你是不急。”


    “夫人有事盡管吩咐。”楚修遠的手再次攀上她的肩頭。


    林寒再次停下,“真想知道?”


    楚修遠點頭。


    林寒:“今早起來沒發現榻旁邊多了一筐東西。”


    “什麽東西?”楚修遠以前卯時一刻起來,自從被他皇帝姐夫數落一次,就把時間改為卯時。


    剛剛立春,卯時的天蒙蒙亮,楚修遠又怕吵醒林寒,所以他點著燈就穿衣裳,穿好就出去,不在屋裏停留,也就不可能注意到屋裏多了什麽。


    楚修遠想一想,“你昨晚又做夢了?我不是跟你說,做夢的時候告訴我一聲,你怎麽——”


    “我又不知道什麽時候做夢。”林寒道。


    楚修遠噎著了,“……又夢到什麽?”


    第101章 黃蜂尾後針


    林寒笑眯眯看著他,“很想知道?”


    楚修遠隻想學他夫人送他夫人一記白眼,怎奈有此心沒此膽。


    楚修遠就問,“夫人是讓我猜?”


    林寒點一下頭。


    楚修遠輕笑一聲,“你都說那東西在寢室,為夫還用得著猜?去寢室一看便知。”不待林寒開口,大步往寢室走。


    林寒連忙去追。


    然而,沒等她追上,楚修遠已推開寢室房門,看到屏風外放著一麻袋。那麻袋鼓鼓的,裏麵裝的想必就是林寒從夢中帶出來的東西。


    “等等,你就這麽大咧咧放在這兒?”楚修遠指著那袋東西,不敢置信地問。


    林寒不明所以,“怎麽了?沒你我的同意,紅菱又不敢私自打開。”


    “那也不能放在這兒。”楚修遠瞪她一眼,到底知不知道東西精貴。隨即進去把那包東西拎起來,然而,大將軍沒提動。


    楚修遠不信邪,深吸氣猛一使勁,麻袋離地,隨即又忙放下,端是怕把手累脫臼。


    “夫人,這裏裝的什麽?得有兩百斤吧。”楚修遠不禁問。


    林寒搖頭歎氣,表示對他很失望,“我以為你能拎起來。”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楚修遠沒好氣地瞥她一眼,打開看到裏麵一塊挨著一塊,土黃色的,說它是山藥蛋子,比山藥蛋子大多了,說它是紅芋,表皮又不是紅色的,便故意問,“土坷垃?”


    林寒抬手朝他腦袋上推一把,“你才是土坷垃。”


    楚修遠順勢往旁邊移兩步,林寒蹲下把裏麵的東西拿出來。楚修遠接過去仔細一看,“土黃色的紅芋?怎麽發芽了?”不待林寒解釋,自顧自說,“該育苗了?你看我幹什麽?說話啊。”


    林寒起身雙手叉腰,“都被你說完了,我說什麽?”


    楚修遠不好意思的笑了,“吩咐老何他們育苗。”不容她開口,“為夫替你去說。”


    “跟紅芋不一樣。”林寒連忙說。


    楚修遠停下,作洗耳恭聽狀。


    林寒白了他一眼,又作怪,“先放客院廂房裏催芽。”指著土豆上麵的芽,“現在這樣還太小,過些天把有芽的地方切開埋在土裏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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