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時候都是新後在自己殿中見的眾人,鬼君陛下大幾率不會陪著。到了孟漾這裏,終歸是不同。


    妗子殿離得兀吉殿十分之近,左右也就是五十步的距離,委實方便。


    一般的人呢,午膳過後當成消食兒都嫌棄路近呢。


    孟漾不大願意走路,身體裏的膏藥,在發揮著作用,是清清涼涼的感覺。酸痛還是很明顯,她一動身子便覺著累,倚著元祝的胸膛,靠得好不舒服。


    二人還在兀吉殿之時,元祝便哄道:“漾兒一會陪本君是見客吧。”


    孟漾吃飽了便覺著有些困倦,也是昨夜消耗了太多的體力,她是當真提不起力氣來。這便嘟囔著嘴,有些不滿,“又去見誰呢,真煩人的。”


    昨天就很煩人了,今日還不得空閑麽?


    說起昨日,孟漾臉上又出現了奇奇怪怪的紅暈。昨日的煙火,她很喜歡啊。在那麽多人麵前,她的夫君是對自己許下了誓言的,還叫她安心,想想就十分的滿足。


    這樣想著,陪著他見客什麽的也不是很難忍受嘛。


    “好吧,漾兒陪著夫君去。”


    元祝笑著,一點她的額頭,“鬼精靈,陪著為夫就這樣難為你啊?”


    孟漾蹭蹭他,“才沒有,人家累嘛!”


    好吧。這說起來,他也說不得什麽,畢竟吃飽喝足的是自己,她昨兒夜裏委實是辛苦了。這小胳膊小腿的,他也真是計較自己為什麽沒有再體諒她一些。


    ……


    一行至妗子殿,短短的距離中,阿喜跟在包娥身後,想著前頭沒想明白的事兒。


    前頭鬼君陛下不是說去見客麽?怎麽這又陪著來妗子殿了?


    她想來想去想不明白,幾步小跑著去到包娥麵前,輕輕扯了包娥的衣裳幾下。


    包娥回頭,問,“做什麽呢,不安分!”


    阿喜不好意思的笑笑,她心中憋不住話,有什麽就要說什麽,有什麽也都要問出來,得了答案才能感覺暢快些。


    “要問什麽?別憋著了,說吧。”


    阿喜歡喜的跳腳。果真還是包嬤嬤最疼自己!


    她努力的壓低自己的聲音,問出問題,“嬤嬤啊,我有些不大懂的地方……陛下不是說去見客麽?時辰已經不早了,怎麽還隨著咱們回妗子殿了?”


    “嗯?”包娥腳步一停,煞有其事側目。


    這丫頭說得這是什麽話!什麽叫鬼君陛下隨著她們回妗子殿……君是君臣是臣,怎麽連這個都搞不清楚,往後可怎麽辦!自己也是個沒眼光的,怎麽就選了她做小徒弟,往後能有什麽出息呢。倒不如趁早換一個,她瞧著,那友兒就不錯,有膽識有護住……


    即便心裏思量了良多,包娥麵上也什麽都沒顯露出來,靜靜地又走了幾步,方道:“你啊你,嬤嬤都不想說你了。往後在宮裏,好奇心不要這樣重,記住了嗎?”


    阿喜有些不明白,但還是點頭,“記住了嬤嬤。”


    “至於你的疑問,可當真沒有眼力見兒了。你沒瞧見咱們陛下是如何對娘娘的麽?”


    阿喜道:“陛下對娘娘很好啊,禮敬有加。”


    包娥嗤出一聲。


    “何止禮敬有加,可算得上去寵著溺著了,你可瞧見過哪個女子有這樣的福氣?陛下這是順著娘娘呢,娘娘不喜宮裏的繁文縟節,自然也不會喜歡待會見大臣妻女這一環了。陛下哄著她去見客,也就是見上一麵,至於之後的事情,還不是陛下一句話就可散去的麽?”


    “哇……”阿喜愣住,“嬤嬤說的當真?”


    這話聽著怎麽這樣不切實際,想都難想這是陛下能做出的事?


    “就知道你不會信,一會兒瞧著吧,嬤嬤可不騙人的。”


    ……


    元祝將人好好送回了妗子殿的寢閣。一會兒見客,總不能讓她素著一張臉去。


    再者,友兒見到她激動的支支吾吾半晌也沒說出個正常的話來。元祝有意給她們主仆些時間,這便交代好了事情,帶著包娥與侍衛們去了偏殿。


    玲瓏被困在偏殿有些時候了,一大早就被人圍了起來,她一麵懼怕一麵嘶吼著威脅外頭的人放自己出去。結果自然是沒有人理會,如此叫了一個時辰,她與杏兒都覺著累了,相互倚靠著蹲在牆角迷迷糊糊的又睡去了。


    昨兒個,可將她們兩個都嚇壞了。玲瓏將杏兒扶回偏殿之後,兩人幾乎一夜未眠,戰戰兢兢手腳發涼。一想起新後的動作模樣語氣,那寒氣就像是從自個兒的尾椎骨升上來的!用不了多少時間寒氣就爬滿了周身。


    不知過了多久,偏殿門外終於有了聲響。


    鬼兵侍衛打開了門上的鎖。


    一雙雲紋銀絲的長靴落入了玲瓏趴伏著盯著的一雙眼睛裏。她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聲音顫抖,“陛下……臣、臣女禮事家嫡長玲瓏,見過陛下。”


    鬼兵安置了椅子過去,元祝一提袍服下角,端坐在前。


    “禮事家的嫡長,果真是好修養。也難怪,禮事要將自己的女兒送進宮來,也不怕招來閑言碎語。”


    出奇的,元祝今日的話有些多。鬼兵見他說話,也有心頭的猜測,鬼君原該不屑於處置這樣的瑣碎之事,或許是涉及娘娘,又或許是涉及朝中禮事,才特意前來吧。


    “我……陛下明鑒,小女隻是愛慕陛下,沒有別的妄想之心,還請陛下放過我爹爹……”一瞬間的,玲瓏聲淚俱下、


    元祝頭皮開始發麻,忍耐著,“你倒是很清楚。”很清楚自己做了多少逾越的事。


    “小女。小女知道錯了,娘娘當時沒有殺了奴婢已經是莫大的恩典,小女早已不敢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還請陛下看在娘娘的麵子上,放過我、也放過爹爹和杏兒吧……”


    包娥心裏的恐懼一點點放大。


    這般聽起來,玲瓏應該也是和自己一樣,見過娘娘不一樣的時候……


    這並不是單純的巧合。


    “她沒有殺你?”元祝兩個手指在椅子一側輕輕敲著,之後又問,“她身子一向羸弱,昨日還在寢閣裏養病,怎麽殺你?”


    玲瓏再不濟也是鬼界重臣之女,怎麽會沒有一點防身的本事。元祝覺著荒誕,心裏的意思比現在的話語,還要更歹毒些。這個女子,最好是就此爆炸,往後再也不要叫他看見,免得惡心。


    “不、不是的。陛下信我啊,我沒有撒謊,娘娘她、她確實放過了我。”玲瓏著急的想去扯杏兒的手,杏兒也看見了所有,能替自己證明的,證明自己沒有一個字是謊話。哪知道杏兒此人,是個欺軟怕硬的,麵對冥界的主子,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杏兒你!”


    “姑、姑娘你別逼著奴婢了,奴婢什麽也沒有看到啊……”


    鬼後娘娘都那樣嚇人了,鬼君陛下那還了得?!都說夫婦大抵都是相似的,想想都明白是一個比一個狠毒,她又何必去撞這個南牆呢!說出真話也不知鬼君是怎麽處置她的,更不必說之後鬼後會不會同自己秋後算賬。這怎麽衡量都是不該說的,杏兒隻祈禱著自家姑娘可以少說幾句,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緊的事啊!


    “本君今日歡喜,就教你一件事吧。禮事管著我冥界的禮法,你作為他的嫡長,既都將嫡長兩個字掛在嘴邊了,就好好的學著,不要丟了你父親的臉麵。”


    “主殿的娘娘,不是你可以去妄加揣測的,可懂了?”


    玲瓏的額頭死命的往下磕了三下,“小女懂了、都懂了……”


    “本君的課教完了,接下來的話。”元祝站起身,“包嬤嬤,由您來教她,教好了,學好了,再送回禮事大人的府上去。”


    包娥一抿嘴,“是,陛下。”


    依·作者有話要說·華:  漾漾子:我都不知道我夢遊的時候這麽嚇人……


    大殿:沒事我不嫌棄!


    包娥:嗝,有點抱了。


    阿喜:我也是……


    第46章


    進宮麵見新後的頭一回,各個大臣家中的女眷都是可了勁兒的打扮。時辰一到,從宮門而入,浩浩湯湯一行,珠玉釵環晃鐺搖擺,顯露出點富華奢靡之感來。


    她們也都七嘴八舌的交談著。


    不管到了哪裏,女子聚在一起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頭,即使她們並不是十分的相熟,總也能因為一件事或者一個人,好好的聊起來。很不巧,這一次孟漾就是那個女人。


    “你們說,新後到底是個什麽模樣呢?”


    “昨兒個啊,我家大人回了之後,說起新後,據說是一等一的美呢……害的我還有些堵氣。”


    “是嘛?我家大人倒是沒提起。不過啊,之前不是說由貴女代替行禮麽,怎麽忽然又自己來了?”


    “嗐,可都別說了,還不曉新後的脾氣如何,小心自己的屁股。”


    也是也是。現在得罪新後是沒有好處的,即便是在言語小事上,也得注意著。


    ……


    新後居住在妗子殿的事,還沒有流傳在外頭。


    家眷們依照慣例在殿外等候,卻不曾想在路過兀吉殿之後,便在妗子殿前停了下來。


    內侍弓著身子道:“各位便在殿外候著吧,奴才先進去通報,隨後就來。”


    家眷們麵麵相覷了多時,才算有了些反應,“有勞公公了。”


    *


    “漾兒,可收拾好了?”元祝回了寢閣,由內侍掀開簾子,之後進去。


    孟漾回頭,友兒正好將最後一個耳墜戴在她的左耳。


    相比起她昨日的妝容,那畫得精巧的紅妝,今日的妝容便要顯得淡雅很多了。額間多出了一個花鈿,精巧的金製薄片在她的額頭上點綴,與今日芙蓉色的衣裙相互映襯,凸顯出孟漾整個人的清新之感。


    元祝如此瞧著,忽得想起了一些旁的事情。他的妻子時至今日也才是凡人十七歲的年紀,本是最好最惹人羨慕的年紀,這個年紀在人界,人界的姑娘家應當都是被父母或者夫家寵著的時候。可孟漾呢,真正算起來,她作為人的年紀,已經停在了十七歲,往後也不會有為人的日子了。與自己成婚之後,她便是冥界的鬼後娘娘,除非再次黃土白骨,不然這輩子都將會困在這裏。


    這樣看來,他是個極度自私的人。打著救她的名頭,將她一路算計到了冥王宮,一路送到了妗子殿,最終受益了還是他自己。往後百年千年甚至萬年的孤寂,都因著孟漾的到來,變得不那麽難熬了……


    “夫君?你愣著做什麽?”孟漾不知什麽時候盯著他看,慢慢的發覺了他的不對。


    被她的言語一打岔,元祝回神,隨後走去扶她。


    “沒什麽呢,這就來帶漾兒走了。”


    孟漾忘性有些大,“去哪裏?”


    他失笑,“不是說好了,要陪著為夫去見客的麽。怎麽,不願意了?可晚咯!”


    他像是害怕孟漾反悔,一把將她抱起來,熟練的邁開腿,往妗子殿正殿而去。


    ……


    昨日與今日都在落雨,溫度也有不小的變化。昨日的溫度像極了人界的春日,正是舒服的時節。今日一場雨之後,倒是像極了入秋的天氣,摻雜著寒意的風從正殿門口穿過湧入。


    包娥吩咐著底下的人在,正門的影壁之後置了屏風,正殿正門之後也置辦了簾子與屏風。包娥手底下的人辦事很快,趕在了鬼君與鬼後到來之前,結束這些個事兒。


    元祝抱著人,正巧落了座,內侍便從外頭穿了門簾和屏風進來了。


    孟漾不管其他的,掙開元祝抱著自家腰身的大掌,自顧著落了座。一屁股坐下去,才發現上座的椅凳上沒有置軟墊,冰冰涼涼的感覺從她屁股上傳到周身,孟漾“哦喲”一聲,打了個寒顫。


    她還怪不好意思的,側頭看看元祝,發現他沒什麽反應,就像沒聽見自己不經意間的話一樣,這才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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