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貞兒反問黃敬文:“不是你說的?那舅母是怎麽知道的?”


    黃敬文愣了一下,當然……是黃妙雲說的。


    尤貞兒又提點了一句:“幸好妙雲懂事。”


    黃敬文臉色黑了,黃妙雲要真懂事,就不會嘴上說著不打擾薑心慈,卻背地裏告訴薑心慈投壺的事。


    尤貞兒柔聲地道:“表哥,這件事你可再不要鬧去舅母跟前了。”


    黃敬文胡亂地點著頭,離開了佳芳園,他的確沒去找薑心慈,也沒去找黃妙雲。


    黃妙雲覺得奇怪,黃敬文若從儲林玉那裏知道了真相,不會不來道歉的,她著人娶打聽了才知道,黃敬文從忠勇侯府回來之後,先去了佳芳園。


    不必說,尤貞兒肯定又給黃敬文灌迷魂湯了。


    黃妙雲倒也耐心,不聞不問,天一亮就起來洗漱,拿著笸籮到箬蘭院去學女工。


    薑心慈擅長的是蘇繡,蜀繡也會一些,便教黃妙雲蘇繡。


    黃妙雲和薑心慈一起坐羅漢床上繡兔子,胡媽媽穿著件簇新的墨綠比甲,進來道:“夫人,老爺昨兒晚上沒回來,應該是留宿衙門了。”


    這個月正好碰上吏部急選,黃懷陽的確很忙。


    薑心慈頭也不抬,淡聲道:“那他估計要等幾天才能回得來了。”


    黃妙雲抬了頭,同胡媽媽道:“若父親回來了,您告訴我一聲,我自己去見父親。”


    胡媽媽笑著應了一聲,薑心慈倒沒說什麽,她平常都刻意避免在孩子們麵前談論任何關於黃懷陽的事。


    黃妙雲白日裏就和薑心慈一起學蘇繡,她雖然底子差,腦子其實不笨,一旦靜下心來,繡技進步很明顯,連薑心慈都奇怪道:“我記得從前府裏請來的女工師傅說你委實學不好,今兒怎麽倒學好了?”


    “什麽時候說的?”黃妙雲低著頭,耐心地穿針引線。


    薑心慈回憶了一下,道:“四五年前吧,你們兄妹幾個小時候都先學的讀書寫字,隨後才學別的東西,你也是,九歲的時候才開始學女工,你也記事兒了吧?絲毫印象沒有了?”


    黃妙雲當然有印象,她回憶著說:“那時候我本來也愛刺繡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我手裏的針總是很難穿進布裏,一用力穿過去,布就露出一個洞,又累又不好看,女工師傅雖然沒說,但我感覺得到,她大約不太喜歡我,我就不太想學了……”


    說完,她自己都意識到不對了,張素華和尤貞兒,就是這樣搶走她的東西。


    薑心慈心裏“咯噔”一下,道:“……從前怎麽沒聽你說?”


    黃妙雲怕薑心慈傷心,狹促笑道:“這種偷懶的事兒,怎麽能跟母親說?”


    薑心慈捏了了一下黃妙雲嫩滑的臉蛋,真是個傻丫頭,針和布,好端端怎麽會不好?女工師傅是黃家花銀子請來的,無緣無故又怎麽會不喜歡學生?


    她將黃妙雲摟進懷裏,心懷愧疚地道:“以後娘給你請最好的蘇繡師傅。”


    黃妙雲一抬頭,就看到了薑心慈的眼淚,她眼神有些慌亂了,隻是一件小事,從前沒學好,現在還能再學,母親怎麽哭了,她趕緊給薑心慈擦掉眼淚。


    薑心慈眼裏還有淚,握著黃妙雲的手,笑了笑,說:“我這過兩日我就讓胡媽媽去給你請蘇繡師傅。”


    黃妙雲靠在薑心慈懷裏,卻說:“娘,我想學顧繡。”


    薑心慈好奇道:“怎麽想起學顧繡了?”


    她的頭發是披散的,黃妙雲抓了一綹她的頭發,彎著眉眼說:“我喜歡顧繡。”


    顧繡是繪繡結合的東西,要會畫畫,在畫上作繡,對繡技的要求也更高。薑心慈也不知道黃妙雲怎麽會喜歡起顧繡,但是女兒要學,她也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便道:“好,明兒就讓胡媽媽給你請顧繡的師傅。”


    黃妙雲在薑心慈這裏賴了好幾日,終於又盼到了薑心慈抓藥的日子,她便又想法子一起跟了出去。


    黃敬文和黃敬言兄弟兩個也對薑心慈的病上了心,也都提前到藥鋪門口等著了,胡媽媽看著三個孩子這陣仗,心緒十分複雜,最後到底沒瞞住他們,交出了藥方子。


    藥方子上的藥,的確就是治肝火鬱積的。


    黃敬文和黃敬言鬆了口氣,幸好隻是肝火鬱積,倒不是要命的大病。


    黃妙雲心裏卻更著急了,不可能的,不可能隻是肝火鬱積,否則她母親不會死!


    兄妹仨前腳才回了家,儲歸煜的馬車就停在了藥鋪門口,和他一起過來的,還有藥鋪的東家。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準時發文,男主就……出不來了,本來可以結尾出來的,隻好安排明天的戲份了_(:3」∠)_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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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開藥鋪的,一般不會泄露病人的病情給旁人,儲歸煜知道輕易打聽不來,便找到了藥鋪東家頭上。


    可巧這家藥鋪是京中衛所裏,一個姓劉的千戶家開的,與忠勇侯府七彎八繞的還有些聯係,儲歸煜在劉千戶跟前一露麵,劉千戶便主動巴結上來要幫他的忙。


    儲歸煜便領了劉千戶往藥鋪裏來,在後院大夫平日裏製藥歇息的小間兒裏會麵。


    大夫聽說儲歸煜要問黃夫人的病情,原先不願意說,劉千戶正要拿東家的身份威壓,儲歸煜連忙攔下劉千戶,溫聲同大夫道:“黃夫人在您手上拿藥有些年頭了吧?黃夫人的長子憂心她的病情,黃夫人卻隱而不說。我與黃夫人之子素來交好,這事兒是他托我辦的。”


    “原是如此。”醫者仁心,大夫對薑心慈這個病人還是有些印象的,他便同儲歸煜道:“實話跟您說,黃夫人隻是在我手上開藥,其實我從未見過她,並不知道她得的什麽病。”


    儲歸煜眉頭皺了一下,薑心慈顯然是有意隱瞞病情,否則也不會如此小心謹慎。


    大夫拱手道:“若藥方子真是黃夫人吃的,應當是肝火鬱積不錯,但此病發病源頭頗多,輕重程度不一,病情也不同,我見不到病人,也不好判斷,還要去問開方子的大夫才行。”


    儲歸煜並不隻是打算問一問薑心慈的病情,便起身道:“藥方子可否勞煩您替我抄一份?”


    大夫慈和的笑著道:“可以。”


    儲歸煜領了藥方子,便寫了一封信去真定,順便將藥方也寄過去了。


    當年他的腿被黃家馬車撞了,馬蹄子踩在他脆弱的小腿上,雖然就醫即時,卻因傷勢嚴重,隻是堪堪保住性命,後來認祖歸宗,侯府替他延請名醫,隻有一位神醫可以保住他的腿,替他治了五年之久,才到如今這般。


    那五年裏,世子夫人為他衣不解帶,母子關係,也漸漸親密起來。


    替儲歸煜治腿的神醫,現居真定,儲歸煜和他往來多年,有些情分,是以神醫收到藥方之後,回複的也快,他在紙上言簡意賅,首行打頭的就是“心病”二字。


    儲歸煜一瞧見“心病”一說,迅速想到了薑心慈娘家的遭遇,薑父生前乃正四品都察院左僉都禦史,當初薑禦史因在大殿諫言,惹皇上不虞,後遭人攻訐,才入了獄,與妻雙雙慘死獄中。


    說起來,薑心慈還真是倒黴,父母和丈夫子女,全部都受此罪所累。


    儲歸煜繼續閱覽神醫的信,信上說,他治過無數種病,最好的治的便是肉.體上的病,藥到病除,最難治的就是心病,因為心病藥石無醫,隻有心藥可醫治。


    若按照藥方子上藥劑的分量來說,病人還不算無可救藥,倘或好好調理,有人悉心陪護,興許還能轉圜一二,若像他從前見過的病人那般,日日受瑣事纏身,始終不得開心顏,在不考慮各種意外的情況下,多則撐個十一二年,少則六七年,人不死,身體也空虛了。


    且這種病是日積月累所成,一時半刻瞧不出來,隻有時日拖長了,等到人死的時候,才知道病人像瓶花一樣,早就被人拔了根,靠些瓶水苟活而已。


    儲歸煜心情變得凝重,神醫說得不錯,薑心慈前一世的確沒撐過七年,若按這個時間算起來,薑心慈吃的藥方子,至少是五年前的!


    也就是說,薑心慈自己……並不想醫治,否則大夫怎麽會不改她的藥方子!


    儲歸煜不敢確信,便又寫了信給神醫,將薑心慈的狀況簡略的說了一遍,欲請他上京一趟,親自診脈。


    神醫再回信的時候,


    就把儲歸煜給罵了一頓,他在真定也算頂頂有名的大夫,多少人千裏迢迢趕來求著讓他治,也隻有儲歸煜敢開口,叫他上京替別人醫治。


    神醫罵歸罵,信尾上卻寫道:已在上京途中,勿催。


    儲歸煜笑著收了信,隨後又犯了難,這世上不怕大夫醫術不高超,隻怕病人不想治病,薑心慈還未必願意治……等神醫上了京,他恐怕還要挨一頓好罵。


    不過儲歸煜也不怕罵了,上一輩子他虧欠黃家兄妹頗多,這一世也總要還報些什麽。


    次日,忠勇侯親妹子的孫子做周歲,請帖便下到了忠勇侯府和黃家。


    黃家是黃宜倩的娘家,忠勇侯府這些近親辦喜事,多半會請黃家人,黃家人平常也都是和忠勇侯府的人一道去赴宴。


    帖子下到黃家的時候,黃妙雲正在薑心慈跟前學蘇繡,她這些日著實下神,已經能把兔子和魚繡得很好了,薑心慈這兩日也好眠了一些。


    胡媽媽從外邊進來,拿了帖子遞進來。


    帖子是從二門上送進來的,二門的門房從前都直接將帖子送到佳芳園,自打薑心慈接連出手兩次,胡媽媽早心裏活絡起來,安排了人手,將帖子截胡過來。


    薑心慈見了帖子,翻開看了一遍,笑著道:“又添個孩子了。”


    胡媽媽笑道:“是啊,還有些其他小輩夫人您沒見著的,也該去見一見了。”


    薑心慈笑容淡淡的,將帖子遞了回去,她想去,隻是她久不見人,如今見了外人,總是惶恐,易發冷汗,不同旁人說話還好,倘或說起話來,別人一旦提及她的父母親或者是丈夫,她便抑製不住一種被焦躁吞噬的失控感。


    胡媽媽也不勉強,她見過薑心慈發病的樣子,所以也不敢勉強。


    黃妙雲從胡媽媽手裏拿了帖子,丟了針線起身道:“我去將帖子給父親。”


    胡媽媽和薑心慈還沒說什麽,黃妙雲一溜煙跑沒影兒了,胡媽媽笑了笑,同薑心慈道:“咱們姑娘倒是有您從前的聰明勁兒了。”


    帖子送到黃懷陽手上,隻他去赴喜宴便是了,張素華和尤貞兒總不好空手打著黃家的名義過去。


    黃妙雲倒不隻是為了赴宴的事,她拿著帖子先回了團月居,拿上碎掉的和田玉簪的簪尾,去了黃懷陽的院子。


    黃懷陽今日休沐,多睡了一會子,這會兒也才起來不久,正在書房裏用早膳,乍見黃妙雲,還覺得稀奇,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笑著道:“妙雲怎麽想起來爹這裏請安了?”


    薑心慈和黃懷陽夫妻二人許久不曾見麵,黃懷陽逢休沐的日子,極少在家,連今日也是打算出門的,平日裏幾個孩子隻有逢年過節才來請安。


    黃妙雲一腳跨進書房,福了福身子道:“爹,我想找您借些東西。”


    “你想借什麽?”


    黃妙雲說:“想借一些雕刻用的工具,我有一塊玉摔壞了,扔了可惜,像改個樣式留下來。”


    黃懷陽抬了抬眉毛,道:“雕刻?”


    黃妙雲定定地看著黃懷陽,點了點頭,前一世黃家就是死在一枚章子上,但黃家人誰都不知道黃懷陽會鏤雕和篆刻,那枚章子,黃家其他人,從未見過,她都不知道,尤貞兒母女究竟是怎麽得到那枚章子的。


    黃懷陽沉默了片刻,才道:“今日借不了你,五日後我可以早些下衙門,你半下午的時候再來吧。”


    黃妙雲欣然應允,然後便將帖子給了黃懷陽,道:“爹,到時候您帶我們去吧。”


    忠勇侯親妹子家的喜事,黃懷陽當然要去的,他點了點頭。


    黃妙雲沒急著走,又坐下拿莊子上處理刁奴的事問了黃懷陽。


    黃懷陽幾乎快忘了陳年舊事,仔細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同黃妙雲緩緩地道:“我記得我那一年去莊子上,先找到了他貪.贓的證據,恐嚇他說要報官,若真報官,他要被杖斃的,便開始胡亂攀咬,幸而黃家手腳幹淨,沒有把柄落在他手上。我人證物證都在,他理虧,和咱們簽的又不是死契,我看在你祖母和祖父的麵上,便隻打發了他走,莊子上換了新人,安寧了下來。自此再也沒在京中見過此人。”


    黃妙雲總結道:“女兒明白了,首先要自身不出錯,打蛇打七寸,恩威並濟,一則處理了刁奴,二則留了仁愛的名聲。”


    黃懷陽笑讚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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