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世儲歸煜站了太子,而儲崇煜站了六皇子。


    她又想起前一世看到的那一幕……儲崇煜待女人手段狠辣,他還無情地刺穿了儲歸煜的心髒。


    儲崇煜……怕是開始變了。


    第76章


    薑心慈生辰這日, 黃家來了不少賓客,不過都是自家的親朋好友,黃妙雲全認得。


    周氏卻不全認識, 黃妙雲便帶著她悄悄認人。


    周氏認過了黃家花廳裏的客人,去到花廳廊下, 往開闊的春雨軒看去, 眼神便鎖在了一個身形清臒冷峻的少年郎身上,即便隔著老遠, 她都能看得出小郎君的俊秀與不凡氣度, 隻是他淡漠的神態,給他周遭添了些許冷霧, 明明身邊圍繞了許多人, 卻像是把同齡的郎君們都凍在了冷霧之外。


    周氏問:“妙雲, 那是誰?”


    黃妙雲順勢看過去, 心裏潑了冰碴似的, 瞬間凝住了她的五髒六腑,儲崇煜穿著一身銀色的衣裳,他模樣本就超然, 被襯得越發金尊玉貴, 他再不似從前那般, 如影子一樣藏在角落裏, 如今大大方方地站在人群中,一言不發, 卻也理所應當地成為最耀眼的存在。


    仿佛有了前一世手刃儲歸煜時張狂冷鬱的影子。


    黃妙雲抿了抿唇, 像不認識儲崇煜一樣,口吻生澀:“是儲家的二表哥。”


    周氏一愣,不大好意思地低頭說:“我還以為是六皇子來了, 心想著父親沒去陪著,怪失禮的,原來是儲家的表哥。”


    黃妙雲眉眼垂著,扭頭進屋。


    不提親就不提親,她也不能拿刀架他脖子上,逼著他娶。


    她又不是嫁不出去!


    春雨軒上,儲崇煜在長案上留下一副墨寶,便擱筆,緩緩掀起眼皮子看向了花廳廊下,少女走的急,隻剩下嬌紅裙擺的一點餘影。


    “崇煜,你這一手草書寫得很不錯啊,從前怎麽不見你寫過?”


    吹捧的人,是儲家族學的同窗,儲崇煜淡聲道:“從前用不上草書。”


    小郎君們說說笑笑,黃家的丫鬟們魚貫而入,上茶上點心。


    忽然一個丫鬟不小心撞了儲崇煜一下,他抬頭掃了一眼,是尤貞兒的丫鬟。


    那丫鬟眼神有深意,在奉茶的功夫裏,將一張紙塞進了儲崇煜手裏。


    其實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儲崇煜離開春雨軒,找了個僻靜處看紙條。


    上麵的內容也不出所料,約他在兩刻鍾之後,去佳芳園相見,有要事商議,還貼心地給他畫了一副小小的黃府輿圖。


    落款是,玉如意。


    甚好,他等候多時了。


    儲歸煜也認得尤貞兒的丫鬟,他餘光散過去,看似在喝茶,卻將那一幕盡收眼底。


    他見儲崇煜走了,便起身去了花廳。


    沒有看戲的人,做得成什麽戲?


    黃景言年歲小,混在人群裏不打眼,他因書齋店小二的事,忍不住多往儲崇煜身上瞧了兩眼,也看到了丫鬟與他之間的小九九,緊接著又看到儲歸煜跟了出去,自然知道其中有鬼,連忙去了花廳找黃妙雲。


    黃妙雲有這麽個小耳報神,當然知道尤貞兒不老實,她又想到前一世,張素華懷孕後,黃家就出了事,尤貞兒嫁去了忠勇侯府避開了劫難。


    這一世儲歸煜都定親了,尤貞兒肯定做不成侯爵夫人的夢,黃景文也娶了妻,以她勢利的眼光和狠辣的手段,大約又盯上了儲崇煜。


    隻是黃妙雲不明白,儲崇煜又不是尤貞兒的提線木偶,她讓他去,他為什麽要乖乖聽話去?丫鬟送的紙條上,究竟寫了什麽東西?難道他們兩個……也有什麽不成。


    黃妙雲想起了那柄被她拒收的玉如意,那日儲歸煜上門提了這件事,一順理下來,儲崇煜好似將玉如意又轉贈給尤貞兒了。


    三心二意!


    黃妙雲絞著帕子,臉頰氣得鼓起來。


    氣歸氣,她還是很快冷靜下來。


    印章一事未發,尤貞兒任何舉動都可疑,她叫老夫人困死在福壽堂,手卻還是伸出來了,一定不是為了什麽小事。


    不管尤貞兒要找儲崇煜幹什麽,她都得去看看。


    黃妙雲帶著一個丫鬟,留下一個丫鬟,悄悄跟去了儲崇煜離開的方向,走著走著,她就認得路了,原來他要去的地方是佳芳園,而且還挑了一條能避開下人的路。


    準是見尤貞兒沒錯了。


    佳芳園自從張素華母女搬走後,已經空了下來,因無人居住,連個灑掃的丫鬟婆子都沒安排,尤貞兒把人約這裏來,定然是為了掩人耳目。


    黃妙雲知道目的地,走得便快了。


    過了穿堂和一叢小竹林,卻不見人影。


    黃妙雲跟木香站在原地往左右看看,真神了,在自己家裏把人跟丟了。


    木香說:“姑娘,人是不是進了佳芳園了?”


    黃妙雲站在佳芳園的大門口,看著緊鎖的大門,道:“門是鎖住的,還能穿牆不成?”


    真奇怪,尤貞兒約了人卻自己不現身,儲崇煜過來赴約,人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黃妙雲當機立斷:“分頭去找,你往回去,我順著佳芳園,往福壽堂去看看,如果半路上你發現任何風吹草動拿不定主意,就去找我母親。”


    木香點一點頭,小跑著走了。


    黃妙雲本想順路往福壽堂去,腦子裏閃過什麽東西,折回佳芳園大門,搖了搖鎖——竟開了。


    這把鎖看其實根本都沒鎖上。


    要不是走近摸一把,壓根看不出來。


    內宅的院子鑰匙如果沒有人住,都會收回去,隻有薑心慈手裏才有,這鎖定是早早就放這兒掩人耳目的,看來尤貞兒母女計劃這件事已久。


    黃妙雲推門進去,廂房幾間屋子都關著,隻有上房西梢間原先尤貞兒住的屋子虛掩,像是指引著人走進去。


    她便徑直走去,推門而入。


    屋子裏陳設沒變,但因無人居住,少了很多精致擺件,陽光從窗戶進來,照得室內整潔明亮。


    黃妙雲陡然嗅到一段奇異的香,分外香甜,像是加了糖一樣,她挑開梢間的簾子進去,也空無一人,可四方小幾上,卻擺著香爐,燒得正旺。


    是尤貞兒燒的香。


    黃妙雲沒聞過這種香,往鼻子邊扇了扇幾下,又覺得膩不過,正挪開腦袋,忽然腦子有些暈乎乎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發熱。


    一種怪異的感覺從隱秘之處衝上腦門。


    她拍了拍臉頰,想馬上逃離這裏,一轉身,撞上一堵牆一樣的堅硬胸膛,心差點從嗓子眼吐出來,瞪大眼睛顫聲叫道:“……崇煜表哥?”


    儲崇煜盯著黃妙雲泛紅的臉頰,皺著眉頭,“妙雲表妹?”


    怎麽是她?


    黃妙雲身上燥熱難耐,骨頭發軟似的,有些站不穩,一下子倒在了儲崇煜懷裏,呼吸粗重地靠在他肩上。


    ……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尤貞兒設局引|誘儲崇煜。


    儲崇煜低頭,黃妙雲臉頰紅如桃雲,抹了口脂的唇,嬌豔的仿佛有香味兒,眼睛汪了一池春水似的看著他,眼皮子半明半昧,欲說害羞。


    是個男人都把持不住。


    儲崇煜喉結滾了滾,嗓音低沉得像是在發燙:“妙雲,你在勾|引我?”


    他的聲音神態都好陌生,哪裏像平常沉默不言的少年郎,就和從前黃妙雲在尼姑庵裏見過的風流男人一樣!


    溫熱的鼻息噴在黃妙雲的額頭,她耳廓發熱,頭皮發麻,完全不敢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隻無力地推著儲崇煜的胸口,語無倫次道:“我不是,我沒有……表哥我我我我隻是走錯房間,我我我我對你一點意思都沒有……我我我沒想玷汙你清白……”


    儲崇煜含欲的雙眸冷了下來,手掌遊到她纖細嬌嫩的脖子上,陰沉沉地問:“妙雲,你真的對我一點意思都沒有?”


    黃妙雲在迷糊之中安靜了。


    不知道是被脖子上的那隻手給嚇的,還是叫這句話給問愣了。


    她想,下一刻儲崇煜是不是就要擰斷她脖子了,就像割掉店小二舌頭一樣狠毒。


    而儲崇煜隻是溫柔地將她亂掉的衣領扯好,眼眶的紅一點一點地漫到了眼皮上,像墨跡暈染一般。


    他長得真好看。


    黃妙雲頭昏腦漲,凝視著儲崇煜星子一樣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問出了口:“崇煜表哥,你什麽時候來我家提親?”


    儲崇煜冰冷的指尖頓住,挑著眼尾對上了黃妙雲水汪汪的瞳仁,裹著砂礫的喉嚨裏吐出一句帶著欣喜的話:“你說什麽?”


    黃妙雲:“!”


    她剛說什麽了!她沒說!她什麽都沒說!


    黃妙雲:“我……我……”


    儲崇煜低頭,含住了她櫻桃一樣的紅唇。


    黃妙雲睜圓了眼睛,糟了,這催|情香,他也吸進去了。


    蜻蜓點水,點到即止。


    儲崇煜有些不舍地放開了黃妙雲,黃妙雲眨著眼看他,這下子不光臉紅了,脖子也染上了緋紅。


    “妙雲,我母親上你家提親過了,可你母親拒絕了。”儲崇煜很難過,嗓音都是沙啞的。


    “胡說!”黃妙雲連忙辯解:“我特意問過我娘,儲家沒來提親。”


    儲崇煜眉心微動,很快明白過來是怎麽一回事。


    黃妙雲也猜到了,世子夫人不願意讓他娶她。


    儲崇煜抬起手,摸了摸黃妙雲軟軟的臉,比魚圓子還要可愛動人,他眼睫低垂,說:“明天就來你家提親,好麽?”


    黃妙雲:“……”


    他眼裏有火焰,幾乎快把她融了進去。


    “先扶我出去。”黃妙雲小聲要求著,儲崇煜聞言,一把摟著她的腰,將人抱起,輕輕地放在了外麵的椅子上。他看著瘦弱,雙臂卻十分有力氣,抱起她壓根不在話下。


    黃妙雲仰臉看著他:“崇煜表哥,那你要答應我兩個要求。”


    儲崇煜俯視著她,怎麽看都看不夠,低“嗯”了一聲,“你說。”


    黃妙雲:“不準打女人,更不準打我。”


    儲崇煜笑了一下,“怎麽可能打女人。”更不可能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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