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一縮,顯得更加小巧了。


    才十六歲的小姑娘,從小被家人好好的保護著,從沒見過什麽世麵險惡,害怕又乖巧的樣子,活就是隻順毛的小貓。


    爪子也粉嫩嫩的。


    和陸胥一對比,她真的哪裏都是小小的。


    手指揪在一起,白玉玲瓏似的指頭,指甲蓋上還泛著一層淡淡的粉色。


    眼裏驚懼,蟬翼般的睫毛閃了閃,一雙黑瑪瑙似的眼睛蒙了霧氣。


    沈卿禾可不曉得他要幹什麽,生怕他再做出點別的來,比如那算命先生說的……毀容貌……


    她這張臉向來護得精致,若是要毀她容貌,那她倒更願意丟這條命。


    毀了容貌活著也沒什麽意思。


    房間安靜了片刻。


    緊張的氣氛懸吊到了最高點。


    這時陸胥移開視線,轉身大步往外走,腳步比來時更快了幾分,似乎是想迫切的離開這裏。


    沈卿禾聽著耳邊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漸漸的沒了聲音。


    她還是沒敢動,屏住呼吸,仔細的聽了會兒,直到確認他人真的離開了之後,雙腳一軟,眼淚開閘似的往下掉。


    她這輩子還從沒這麽懼怕過,也從沒這麽的有勇氣過。


    他應當是走了,應當走了今晚不會再過來了。


    沈卿禾隻覺著暫時又為自己多保住了一時半刻的性命,緊繃的心口鬆懈下來,更加忍不住想哭了。


    進陸府這一個多月,她每日都戰戰兢兢,吃不好睡不好,也容易驚醒,連早晨醒來的時候人都是迷糊的,要摸一摸自己腦袋還在不在脖子上。


    沈卿禾擦了擦眼淚,不住的吸著鼻子,抽泣聲小小的,像淅淅瀝瀝的雨點,慢慢的往下落。


    她連哭都不敢哭的太大聲。


    讓別人聽見了,讓陸胥聽見了,隻會給她帶來麻煩。


    怎麽這樣啊……


    陸胥真的也太凶了……


    他的手臂那麽粗壯,一拳下來應該能把她捶死吧。


    而且說話也那麽難聽。


    今天躲過了這一劫,之後該怎麽辦呀,是不是都更難了。


    沈卿禾忍了忍,隻能小聲的安慰自己,哭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她一個人在荊棘叢林裏,隻能靠自己求生。


    沈卿禾蹲下來,去收拾那瓶被自己弄倒的花露,看著流了一地的凝液,不禁心疼的要死。


    就這麽小小的一瓶,是她花了一個月的時間采集晨露才做成的,平日裏最為珍貴,一滴兩滴的省著來用。


    誰知道這一下全沒了。


    太可惜了。


    .


    陸胥走到院子裏,涼風吹來透了氣,腦袋才清明一些。


    他長籲一口氣,鼻間馨香味半點不減,隻想著方才所見所聞,喉頭不禁又緊了兩分。


    不禁又鬆了鬆領口。


    分明更深露重,他卻熱的火氣直往上冒。


    後麵房間隱隱傳來小姑娘的哭聲。


    習武之人,聽力視力自然都比平常人要好上一些,這哭聲已經在壓抑著,他卻還是聽見了。


    煩死了,女人就知道哭。


    同方才一樣,他當真煩悶的不行,卻又莫名無法發泄 。


    這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要直接把人扔走,少在他麵前哭哭啼啼的。


    他可不想扔她,本來就不想理,扔壞了多糟心,還不是得他來收拾殘局。


    陸胥回頭看了一眼,眼角微沉,轉身大步往前,進了書房。


    拿了杯子倒水喝。


    才坐下沒多久,他已經把一壺水都倒完了。


    “主子,東西搜到了。”隱半手上拿著幾根金子,遞到陸胥麵前,說:“那丫頭藏的深,在床頭下麵,還有幾張沒送出去的紙條。”


    陸胥看都沒看那幾根金子,直接拿了那疊紙過來,隨意翻了翻。


    記錄了一些他平日生活的日常,其餘也沒什麽。


    看著不起眼的一個小丫鬟,還挺能打聽,這段時間不知道傳了多少他院子裏的消息出去了。


    陸胥自然不是好糊弄的,前兩天察覺不對,今日隨口詐了她幾句,什麽都詐出來了。


    隻是讓打斷她的腿,已經是仁慈了。


    陸胥把紙扔到一邊,說:“你看著辦吧。”


    “是。”隱半應了聲,接著從腰間掏出個玉佩,雙手呈著,“還有,您的玉佩也找到了。”


    陸胥抬眼,目光沉然,看了玉佩兩眼,道:“不是說讓你別找了嗎?掉了就掉了。”


    “是打撈四小姐屍體上來的時候,便落在岸邊了,今兒下人打掃衛生,才無意發現。”


    這玉佩在外頭風吹日曬一個多月,依舊晶瑩剔透,通體翠綠,隻是玉佩上的墜子已然發黃,沾了泥土,不好清洗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墜子上似乎還沾了點點血跡。


    “扔了。”陸胥眼眸一暗,收了目光回來。


    陸胥拿了桌上一本書過來,看了會兒,根本看不進去,抬眼見隱半還在那杵著,抬頭不耐煩的問:“還有什麽事?”


    “太夫人那邊……送了兩個嬤嬤過來。”隱半猶豫道:“說是夫人懷孕的事,還有些需注意的,得跟少爺您也說明。”


    “不用說了。”陸胥顯然不願意提起這事,聲音陡然冷了幾分:“有關她的事少跟我講。”


    “是,知道了。”隱半應下,轉身退了出去。


    .


    晨光微亮,透過斑駁的樹葉落在水瀾院中,掃地做飯的聲音漸起,比往些日子熱鬧積極了不少。


    橘白備了熱水進來,臉上帶著笑容,腳步也十分輕快,進門見沈卿禾已經醒了,便問道:“夫人昨晚睡得可好?”


    沈卿禾眼睛疼的厲害,眼皮子上似乎被幾百根針紮了似的,迷離間揉了揉眼睛,答不出違心的話來。


    她怎麽可能睡得好。


    昨晚哭的厲害,後頭終於緩過來一些,心卻始終像小鹿似的在跳,一刻不得安寧,閉上眼睛時,腦子也全是那張凶神惡煞的臉。


    睡得極不安穩。


    今早偏還又醒得早。


    沈卿禾抬頭看鏡子,眼裏紅紅的,稍微有點腫了。


    “橘白,你待會兒煮個雞蛋,我拿來滾一滾。”女兒家原本嬌柔的聲音中,也帶了細細的沙啞。


    橘白也沒問,隻當是夫人愛美,要消消腫,便直接應了下來。


    沈卿禾手指浸入水中,將巾帕打濕了,動作不緊不慢,開口問道:“昨日為我把脈的,是哪位大夫?”


    昨日太過慌張,這些都忘了問,經過了一晚才想起來。


    “是城西濟世堂的周大夫,整個霽城醫術最好的大夫了。”


    橘白想了想,又道:“聽聞周大夫的師父,曾經是皇宮裏的太醫,深受皇帝器重的。”


    這麽聽起來確實很厲害。


    但是——


    “那他有可能診錯嗎?”沈卿禾問。


    “奴婢自小在霽城長大,倒沒聽過周大夫有過誤診。”


    沈卿禾拿帕子擦了擦臉,在小幾旁坐下,自個兒右手搭到左手上,稍微的停了會兒。


    她也不會,自然摸不出什麽。


    輕歎了口氣,便又將手收了回來。


    沈卿禾倒是記得以前經常給娘親看病的一個大夫,醫術也不錯,將養著娘親的身子比以前好了許多。


    她或許可以去找他看看。


    隻是……她得想想自己該怎麽出府。


    她自然知道,整個府邸都是陸胥的天下。


    沒有適當的理由,她現在出府,便等於找死。


    兩人之前明明一麵都沒有見過,卻能讓下人都認為他晚上和她睡在一起,光從這一點,便細思極恐。


    她不曉得具體發生了什麽,也知道是她不該去探聽的。


    “夫人您今兒早上想吃什麽?”橘白提議道:“不如燉盅燕窩,蒸一盤蝦餃,吃完後歇一歇,還得把藥喝了。”


    隨便吃什麽了,沈卿禾並沒有意見,點頭輕“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橘白到沈卿禾身後,拿了梳子給她梳頭發,這一頭秀發烏黑柔順,當真是漂亮如綢緞。


    “表小姐這幾日便要回家了,方才還托人來傳話,說夫人您身子舒暢的話,可以一起去摘摘桃子。”


    顧不得什麽桃子不桃子的事,沈卿禾緊接著便想起另外什麽,確認道:“宜棠她要回家了?”


    橘白說:“是的吧,表小姐都住了半個月了,也該回去了。”


    沈卿禾是想,或許可以跟著江宜棠一起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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