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便先上了馬車。


    等到齊語柳姐妹出來,正要往前麵那架馬車,卻被一個媽媽攔住了:“大姑娘、二姑娘,坐後頭的馬車吧。”


    齊語芙心下歡喜,本也不想和二房同行,自然不挑剔,自個兒立馬轉身去了。


    齊語柳的臉色倒是變了變,不過很快便被壓了下去。


    這才剛開始,王氏便提醒她們,大房已經不複昨日了?


    罷了。


    此時何必與她相爭?


    抓住今日賞花宴,才是真真要緊事!


    宋珩於內閣議完事,便往乾清宮去了,隻是等到了殿中,卻並未見到小皇帝的身影。


    “皇上人呢?”


    宋珩哪怕麵上不現怒色,氣勢也足夠壓人了。


    宮中人根本經不起他責問,當下就倒了個幹幹淨淨。


    “往王家去了?”宋珩麵上瞧不出喜怒,淡淡道:“他倒是會挑地方。”


    小皇帝搭的是定王府的馬車。


    馬車裏就坐了一位定王府的雲安郡主,雲安郡主不過年十歲,與小皇帝隻有兩三麵之緣。


    雲安郡主年紀小,畏懼皇帝,倒也沒怎麽猶豫,就讓小皇帝上了馬車。


    等馬車行近王家,小皇帝卻是麵露青白之色。


    雲安郡主瞧得神色惶惶,怯聲問:“皇上病了麽?”


    小皇帝搖了搖頭。


    他倒也有擔當,知曉自個兒是悄悄跑出來的,若是在雲安郡主的馬車裏頭暈了過去,雲安郡主可就得擔個大麻煩了。


    小皇帝連忙跳下了馬車,說要透透氣,讓雲安郡主先進去,一會兒就去找她。


    雲安郡主這才猶豫著先離去了。


    小皇帝往前走了沒幾步,扭頭便伏在牆根吐了起來。


    此時往王家去的馬車正多。


    有些人家隱約聽見了聲音,不由掀起了車簾,匆匆一瞥,均是露出了嫌惡之色。


    “此地怎會有這樣的人?”


    “此處已近王家,王家的仆役怎麽也不知道出來管一管?”


    若非是已近王家,她們便忍不住要越俎代庖,管上一管了。


    瞧著實在叫人倒胃口……


    一輛又一輛馬車行過。


    那守在小皇帝身邊的小太監神色越發驚惶,連忙為小皇帝拂背擦嘴,想要跑開去喊人,但又不敢走開,怕一走,小皇帝便栽倒下去了……


    “倒也……並非……大事……”


    “隻是那馬車……暈、暈了些……”


    小皇帝扶著牆根,心下有些難過,還道是坐擁天下的皇帝呢,卻連踏出皇宮都這樣艱難……


    又一陣馬車車輪聲近了。


    而這回,那車輪聲停住了。


    車簾掀起。


    齊春錦探出了一個腦袋。


    今日王氏不願她再出風頭,便隻給她梳了圓圓的雙髻,瞧著越發顯得年紀小……


    她可憐地瞧了瞧牆角那少年。


    “喏,給你。”她從王氏那裏拿了塊帕子給他。


    又扭頭和王氏說了幾句話,然後又補充道:“我娘說,你往這邊走,右拐有個藥鋪子。你去買藥吧。”


    小皇帝呆愣愣地瞧著她腦袋上圓圓的雙髻,隻覺得心底倒也沒那麽難過了。


    第7章


    小皇帝已經許久不曾吃過這樣的苦頭,等到吐了個幹淨,他一把揪住了小太監的袖子。


    那小太監顫聲道:“皇上,咱們、咱們回去罷?”


    小皇帝搖了搖頭。


    小太監更惶惶了:“那咱們還去王家嗎?”


    小皇帝軟綿綿地挪動著步子:“去藥鋪啊。剛才你沒聽見嗎?”


    小太監慌得六神無主,全副心神都在小皇帝身上了,哪裏留心剛才都說了些什麽。他訥訥問道:“方才也不知是哪家的馬車停了下來……”


    也幸而有人停下來問了問。


    小皇帝回想了一下。


    那馬車上也沒有記號,……但他一眼瞧見了少女脖頸上佩戴的項圈,上頭墜著的是,乃是定州的特產。


    小皇帝喃喃道:“朕也不知。”


    小太監不敢再耽擱,一邊扶著小皇帝往藥鋪的方向走,一邊道:“還有那些一路行過,竟敢出聲說要將您趕走的……他們也不瞧瞧,自己有幾個腦袋可掉的?”


    “也是朕不好……他們這般舉止,倒也是常人之態。”小皇帝輕歎了口氣。隻是嘴上這樣說著,心下卻有些鬱鬱。原來這宮外頭這樣艱難,人與人並無同理之心,與書上寫的大不相同。


    但她是不同的。


    小皇帝腦子裏驟然又閃現了那兩個圓圓的發髻,上麵還綴著金黃的流蘇。


    小皇帝攥緊了手裏的帕子,隨後放在了胸口揣好。


    他們到了藥鋪子,磕磕絆絆開好了藥方,又煎了藥。小太監先試過藥,才敢給小皇帝喝。


    小皇帝喝完,胸中果然覺得舒暢了不少。


    “民間大夫醫術原來也是極好的。”


    小太監點點頭,轉頭給那藥鋪的學徒打賞了一錠銀子,這才跟上小皇帝快步離去了。


    留下那學徒在原地發怔:“哪裏來的傻子?”


    小皇帝就這麽拎著藥包一路又往王家去了。


    另一廂,宋珩也已經坐在馬車中了,緩緩朝宮外行去。


    馬車車廂寬大,禁衛統領跪在他的跟前,冷汗直流:“……是屬下失職,屬下……屬下萬死難恕。”


    宋珩正襟危坐,淡淡道:“從未有過這般先例,你一時不察,倒也說得過去。但皇宮疏漏仍存在,此罪不可逃。等接回皇上,再治你的罪。”


    雖是治罪,但禁衛統領還是狠狠舒了一口氣。


    王爺這樣說,便已經是饒過他了。


    以當年王爺在軍中,對付那些不服從軍令之人的行事風格,恐怕早抽出隨身佩劍,叫他血濺當場了。


    齊家的馬車總算行到了王家的門外。


    王氏抿了下唇,沒有下馬車。


    遞帖子的是王家嫡女,而非是王家夫人,自然沒有她一塊兒去赴約的道理。隻是哪怕已經將齊春錦送到門外了,王氏仍舊覺得不放心。


    她怕,她怕再上門來接人時,見到的是瑟瑟發抖攏著披風不敢亂動的女兒。


    “不管旁人說什麽,你都離大房那兩個遠一些。”王氏並不顧忌,直接了當地道。


    齊春錦點點頭:“娘,我曉得的。”


    “娘教你的那些規矩都還記得嗎?”


    “記得。”


    “好。”王氏吸了口氣,拍了拍齊春錦的背:“不要怕,錦兒去吧。”


    “我不怕。”齊春錦掀起了車簾,回頭道:“娘,我走了。”


    王氏立馬擠出了個笑臉。


    真正怕的人是她才對。


    齊家大房二房權利更替的那點事,在京中貴人眼底的,不過芝麻綠豆大小的事。但這些小事,底下人卻記得清清楚楚。


    等候在門外的仆役丫鬟,一見到齊春錦,就先迎上了她。


    心道,這便是齊家二房的姑娘了。


    “可是齊三姑娘?”


    “是。”


    丫鬟心道,真是個美人。


    難怪周家宴後,幾個姑娘私底下沒少議論。


    丫鬟笑道:“我們家姑娘隻約了些平日裏常來往的幾家嬌客,齊三姑娘不必拘謹,且隨奴婢進去。姑娘早早兒地,就等著了。還備下了三心居的瓜子核桃小點心。”


    齊春錦應了聲,有點受寵若驚。


    在定州時,她的玩伴就少得很。在京中更是沒有一個交好的朋友。王家……應當是很厲害的罷?王家姑娘等著她?還特地備了點心等她?


    齊春錦舔了下唇,緊繃的心頓時放鬆了許多。


    那她便將頭上的流蘇簪子送給王家姑娘吧。


    娘說那是純金打造的,很值錢的。


    反正她是喜歡得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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