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齊春錦搖頭,道:“他說無座了。”


    護衛失笑:“慣用伎倆了,隻是瞧來的人身份輕才說了這樣的托詞罷了。若是貴人來了,豈會滿座?私底下不知留了多少雅間呢。”


    原來如此!


    齊春錦聽得微微瞪大了眼。


    這京裏的人還愛這樣撒謊!


    他們這才走得更近了。


    那幾個小廝與人推搡,正在氣頭上,乍聽腳步聲,頭也不回便道:“無座無座!都走罷……擠在這裏做什麽?當心擠著貴人了!”


    金華樓上。


    一扇窗開了半扇。


    小侯爺按住了周旭的肩:“你急什麽?她身邊跟著雲安郡主,還有旁邊那個……嘶,有些眼熟,想不起來,但看穿著打扮也不是什麽尋常人。你此刻去接她進來,得不到半分青睞。因為這些小事,光她身邊的人就能替她辦了。”


    周旭抿唇不語。


    他隻望著齊春錦的方向。


    也不知是否太久沒見的緣故,再見時竟是覺得齊三姑娘又生得更美了一些。


    她立在那月色下,無數花燈的光將她擁簇起來,更顯得羸弱動人。


    那思念一下落在了實處,凝成一串。


    周旭發覺,自己心頭對她的喜歡似乎更多了些,本能想要與她說更多話,想要見她轉過頭來,對自己露出一點笑容……


    卻不止他一人在看齊春錦。


    樓上,鳳陽郡主等人坐在一處,袁若霞冷嗤道:“這個齊三,當真是傍上了雲安郡主,便得意起來了,竟然這樣驅使雲安郡主,還要郡主帶她來金華樓?鳳陽郡主,您當與雲安郡主仔細說一說這個齊三的禍心……”


    鳳陽郡主沒應答。


    她心道,花燈晃眼。可她還是總覺得,有幾個跟在那齊三姑娘身後,身著黑色衣衫,幾乎隱入夜色中的男子……像是攝政王的護衛。


    可她知她說出來,旁人恐怕也不會信,何況這等事也不敢隨意開口了,也隻能閉嘴了。


    此時樓下又響起了一個聲音:“方才那幫窮酸秀才不必理會,可這個不同啊……於公子,你瞧,你瞧,她生得多麽漂亮。於公子,你英雄救美的機會來啊。這個不勝過你父親妾室和她那幾個丫頭千萬倍?你讓小廝放她進來……”


    齊春錦茫然指了指自己:“他說我麽?”


    雲安氣得皺起了眉:“是啊,他唐突錦兒!”


    嶽郗也攥緊了指骨,悄然解了腰間軟劍劍鞘的扣。他方才跟著父親學了沒幾日。但也幸而學了幾日。


    而此時一幹護衛也已經將手按在了刀柄上,煞氣畢現。


    卻說那於公子。


    他方才過了小廝那道門,往前走了沒幾步,聽見同伴的聲音,不由轉過了頭。


    什麽樣的美人兒呢?


    這轉頭一瞧——


    於公子當場三魂去了六魄。


    “你怎麽了?怎麽……”怎麽像是傻住了?同伴將聲音往下咽了咽。


    樓上,肖晴嘻笑一聲:“那不是於昌文嗎?他最見不得美人了。咱們幾個也就罷了。家世都是他不敢輕易招惹的。齊三就不同了……”


    鳳陽郡主心道不好,皺眉抿唇,想著該怎麽喝止呢……她是不想與於昌文起衝突的,誰叫他是太後那邊的人呢……太後這人最是敏感多心,她若與於昌文衝突,隻怕太後要疑心他們家對皇上不敬不忠了……


    那半開的窗後,周旭也牢牢抓住了窗框。


    於昌文若是敢動,他就跳下去,一腳踹於昌文的後心……


    而與小廝起爭執的那撥人裏,有個始終未曾開口的,身著白衣,長發披散而未束,形容落拓的男子,他推了推跟前的人,道:“後頭去。”


    那人麵容羞愧道:“這等小事怎能叫您來?”


    男子卻未應他的話,也未看那趾高氣昂的小廝,他隻盯住了那於公子。


    一時間,連於公子都不知曉,自己身上被投注了多少目光。


    而這其中有幸災樂禍的,卻更多是要揍他的,和已經按住刀柄要宰了他的……


    於公子隻是在看清齊春錦那張嬌媚的麵容時,幾個大步一上前——


    “噗通”一聲響,他跪在了齊春錦的麵前:“這不是小姑奶奶嗎?”他不知她是哪家的姑娘,反正是惹不起的人就是了。


    於公子訕笑三聲,那沉重的身體還擂得地板抖了抖。


    同一時刻。


    周旭跳了樓。


    白衣男子一個跨步,推飛了擋路的小廝。


    十來號護衛齊刷刷抽出了刀。


    嶽世子手中的劍尤為雪亮。


    一時間,那小廝、堵在門口的賓客們,樓上樓下的人……都齊齊傻了眼。


    於公子望著這般威武場景,身形抖如篩糠。


    嗚嗚嗚他就知道!


    這小姑奶奶可怕得很!


    上回就能光天化日!天子腳下!眾目睽睽!將他生生從家中拖出來……何況今日呢?


    於公子忙道:“不敢冒犯小姑奶奶,方才不是我說的話,不是我!是他,是這混球說的!若是小姑奶奶容許我起身來,我這就替小姑奶奶出氣,踹他,打他,拔了他頭發眉毛胡子……我給小姑奶奶磕頭……”


    於公子身邊的同伴這才緩緩回了魂兒,可他臉色煞白,顯然是嚇得不輕了。


    他常伴於公子左右,也見過不少世麵了,可他怎麽不曾見過京中有這麽一號姑奶奶啊!就連是哪家的姑奶奶都不知!


    同伴見於公子都豁出去臉皮了,他哪裏還敢耽擱,於是一狠心,也朝那小姑娘跪了下來,哭道:“小人眼瞎,小人是個狗東西,不,小人侮辱狗了……姑奶奶饒了小人吧!我這就掌嘴啊!”


    小廝都傻了。


    哆哆嗦嗦地心想,這位姑娘的來頭究竟多麽了不得啊?


    人於公子都又跪又磕頭,連同伴都沒逃過,就因為說了那麽兩句混賬話。


    於是幾個小廝也嘩啦啦跪了一地:“衝、衝撞姑娘了……小人不知姑娘身份貴重,姑娘饒命。”


    周旭:……


    白衣男子:……


    連同齊春錦身後一幹人:……


    皆是無語。


    樓上肖晴等人也是不可置信道:“於昌文竟然朝她跪下了!於昌文瘋了?她算個什麽東西!”


    鳳陽郡主鬆了口氣。


    這樣一看,她沒看錯了。於昌文是太後的人,他可以誰都不怕,卻唯獨怕這攝政王。怕得要死。不,準確來說,這京裏頭,誰不怕攝政王呢?


    袁若霞一揪裙擺:“我下去瞧瞧!我倒要看看這個齊春錦,到底會什麽妖法!連於昌文都怕她……還是說於昌文受她美色所惑,這才沒了骨氣?我要去瞧瞧!”


    鳳陽郡主本想喊她,但想了想,又覺得失了郡主身份,最後還是住嘴了。她為郡主,身份本應更貴重,哪有她處處去提點別人的道理?沒的白費心。


    等袁若霞疾步下了樓。


    這廂齊春錦正疑惑地皺起眉,盯著那於公子,低聲問:“於昌文?”


    於昌文點頭道:“是不才在下!不不,是我這狗東西。”


    眾人:……


    倒是雲安忍不住笑出了聲:“錦兒,他真好笑。”


    於昌文忙道:“好笑麽?”


    袁若霞在後頭恨鐵不成鋼地心想,是啊,好笑麽?人家都這樣笑你了,你還這樣跪在地上做什麽?


    於昌文忙又衝著齊春錦道:“我也覺得自己很好笑。小姑奶奶要是覺得好笑,那再多笑些,多笑些……”


    袁若霞聽見這句話,差點氣得噴出一口老血。


    齊春錦搖搖頭,不看他,隻轉頭去問那小廝:“我能進去了麽?”


    小廝不敢應,可又不敢不應。


    不等護衛等人表露身份,也不等周旭出聲喚她大方進來就是,那於昌文已經先指著小廝罵道:“你這蠢東西,那是我姑奶奶,那是你什麽人?自然是能進的!”


    門口小廝顫聲道:“是、是我姑姑奶奶?”他道:“進,您進。”


    於昌文還糾正了他一遍,道:“我姑奶奶,你得祖奶奶吧?”


    “哈?”


    齊春錦:?


    齊春錦暗自搖搖頭,收起視線正待邁步,卻突地看見了一個人。她“咦”了一聲。


    周旭心一提。


    她終於看見我了。


    齊春錦麵露笑容:“顧先生!”


    神色自然欣喜得很。


    “顧先生怎麽也在這裏?”


    那白衣男子,也正是顧先禮,他上前一步,笑道:“我還當齊三姑娘忘了我。”


    齊春錦忙搖頭:“怎麽會忘了先生了?”


    聽這樣的小姑娘說這樣的話,自然是會叫人舒心的,隻是還不等顧先禮笑,齊春錦便又道:“先生畫新畫冊了嗎?”說罷,還眼巴巴地盯住了他。


    罷了,她喜歡他的畫冊。


    能有這般“知音”,不更應該高興麽?


    顧先禮笑了下,道:“還未。等有了新的,定然送到齊三姑娘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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