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花廳去,便見王氏與齊誠坐在一處,正在點東西呢。


    這二人倒是並未有什麽,剛剛得封誥命夫人,和上任鴻鵠院的歡喜得意。見齊春錦過來,他二人笑道:“正說著要備些禮去謝人呢……你就起來了。”


    “謝誰?”齊春錦問。


    “這些日子裏,你住過的那些人家啊。”王氏道。


    “噢。”齊春錦應聲。是該要謝一謝。


    王氏對周家仍舊感官不好,便也不打算登門了,獨獨剩下了嶽王府與顧將軍府。


    他們收拾一番,便先去了嶽王府。


    近來的事,嶽王妃方才捋清楚,等見了王氏,也不由感歎對方受苦良多,便攬著她到一旁說話去了。


    嶽王與齊誠又開始了牛唇不對馬嘴的聊天。


    齊春錦去後院瞧了瞧嶽郗。


    婆子跟在後頭笑道:“近日世子就是刻苦得厲害呢,原先也不這樣的……今日不知姑娘要來,應當正在忙著做文章,才沒出來迎姑娘。”


    齊春錦是渾不在意的。


    誰在乎迎不迎的?


    等進了門,嶽郗正放下手中的筆。見了齊春錦,他也是一怔。


    “你不是在周家?”


    齊春錦點點頭,也不客氣,隨意挑了把椅子,自個兒坐下了,道:“回來了。”


    嶽郗沉聲道:“王家事了了?”


    “了了。”


    嶽郗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


    齊王何等手段?絕不會放任那個假王家活過今年。


    隻是……嶽郗低頭瞧了一眼自己的手。


    荒廢數年,如今也實在無用得很,一點忙也未幫上。


    齊春錦見他低頭不說話了,不由出聲問:“你怎麽了?”


    “無事。”嶽郗頓了下,道:“你與齊王何時成婚?”


    “就在下月了。”說著,齊春錦自己還怔了下。好快啊,倒是沒什麽真實感。


    嶽郗應了聲,道:“等開春時,我便要去參加會試了。”


    齊春錦連連點頭道:“你那樣聰明,一定是要做狀元的。我知你每回猜字謎都讓著我……”齊春錦輕輕歎了口氣,道:“我聽人說,成婚後便不大能出府了,以後興許隻有雲安陪著你玩兒了。”


    她對齊王已經沒那樣怕了,甚至還覺得齊王是極好的。可是,她卻還是會怕成婚這件事。因為成了婚的女子,多是被束縛上一輩子,不見一日歡顏的。便是她母親,昔日不也跟著父親吃了許多苦嗎?


    嶽郗攥著筆的手也緊了緊。


    他道:“嗯,倒也不至如此。我朝風氣開放。”


    王家隻餘下了齊春錦的母親王氏一人,想要再如何壯大王家,實在難得很。齊王如今再喜歡她,也怕將來愛意弛。


    若齊家、王家都無法做她的倚靠與底氣。


    他來做好了。


    齊春錦不知嶽郗如何想,見他神色似是有些惆悵,還忙安慰了他幾句,然後才隨王氏一塊兒走了。


    等到了顧家。


    顧先禮卻是也先問了,婚期是不是定好了。


    “那就恭喜了。”顧先禮笑著道,還叫丫鬟拿來了賀禮,遞到了齊春錦手上,道:“兩樁喜事,隻送一件禮,你心底莫道我摳門就是了。”


    “怎會?”齊春錦將盒子抱在懷中,乖乖一頷首道:“多謝顧先生。”


    等王氏他們與顧老將軍等人說完了話,顧先禮便親自送了他們出去。


    這廂跨出府門,齊誠還忍不住感歎:“我昔日是極佩服顧老將軍的,卻沒想到今日還能有幸與之坐在一處飲酒……今日近處見了,才知老將軍果真是那般,心懷雄才,又進退有度的人物!”


    齊誠溢美之詞不絕。


    身後顧老將軍卻是冷冷將棍子往地上一杵:“你瞧瞧,你瞧瞧,人家都要成婚了,你又是何時?真等到你爹娘進棺材了不成?”


    “您二老的身子骨,要想進棺材倒還難。”


    眼見顧老將軍抓著棍子的手緊了緊,顧先禮忙改口道:“其實原先是有過較為心儀的姑娘的……”


    他這一生,總是在外頭遊蕩,心思拴不住。


    就隻有回京時,見了這位齊三姑娘,才覺得原來有女子是有趣的。隻是也就這麽些心思了……近日齊王這種種手段,但凡長了眼睛的,都能瞧得出來,齊王待齊三姑娘是何等的看重與寵愛。顧先禮頗有自知之明,他待齊三姑娘喜歡不夠深,而他自己卻也是個不大靠譜的人。他若是哪日又想要出去遊方,難道要將人家獨自拋在家中麽?


    顧先禮垂下眼眸,淡淡笑道:“隻是想來想去,我這樣的,便也不去禍害人家姑娘了。若是叫人獨守家中,豈不是大罪過?”


    顧老將軍和顧老夫人聞言無語,二人對視一眼,憋了半天,最後卻隻憋出來一句:“……倒也……有點道理。”


    齊春錦回到家中,見蓮兒端些零碎玩意兒過來,裏頭還放著一卷布帛。


    她不由問:“這是做什麽的?”


    蓮兒笑道:“姑娘要成婚了,要給新姑爺做些荷包、鞋襪一類的貼身之物呀。那有些人家,繡活兒好的姑娘,還要自己做嫁衣呢。不過姑娘是不必了……”


    齊春錦聽得陣陣頭暈,連忙哎呀哎呀地說頭疼要歇下了。


    蓮兒隻好放下了東西,服侍著她躺下。


    齊春錦怕叫人瞧出來自己裝病,又叫她去繡什麽什麽東西,忙緊緊閉上了眼,將被子都拉得緊緊的。


    這一閉眼,卻是真的睡著了。


    許久不曾再夢見攝政王的齊春錦,又入夢了。


    興許是近日見宋珩見得多了,再在夢中見了,齊春錦也不覺得如何可怕了。


    等宋珩於模糊中睜開眼,見著的便是齊春錦坐在床沿上,正認認真真地盯著他,道:“我等了你好久了。”


    宋珩聽罷,心底一下醋極。


    小姑娘便這樣想念夢裏的他?卻不想夢外的他?


    齊春錦哪裏注意到宋珩的麵色,她憋了一肚子的苦水要倒呢。


    第69章


    “你會說話嗎?”齊春錦問。


    問完, 也不等宋珩回答,她便又自個兒否決了:“不,你不會說話。算了吧。”


    宋珩都快讓這不講道理的小姑娘給氣笑了。


    他今日倒要看看, 她想要同他說些什麽話?


    “你曉得麽, 我要同你成婚了。”齊春錦說罷, 倒還覺得有那麽一分不大好意思,不自覺地輕輕咬了下唇。


    “怎麽覺得怪怪的?”齊春錦自言自語道。


    齊春錦清了清嗓子,倒不像是年紀更小的時候那樣,見了宋珩就開始嗚咽掉淚珠了。她果真是長大了許多, 膽子也跟著大了許多。


    齊春錦開始了絮絮叨叨:“你隻是個夢境裏的假人, 你自然不懂得成婚是什麽了……便是我要去做一個人的妻子了, 今後不知曉要與他一起, 度過多麽長久的一生……哦, 若是遇上負心漢, 自然是沒有一生的。但我瞧他不像是那般人。”


    “他自然是極好的。”這會兒, 齊春錦是不知臉紅為何物了, 倒還真仔仔細細數了起來, 道:“他是齊王。齊王有多厲害, 你知曉麽?就是別人見了他, 都要發抖的那種厲害。”


    宋珩一時分不清,她這是誇他呢, 還是罵他呢。


    齊春錦又道:“他身形修長挺拔, 麵容俊美。嗯,就與你一模一樣的好看。他也極有氣度, 旁的人輕易都比不上他……”


    宋珩越聽心情越好,這下倒是肯定了,齊春錦的確是在誇他呢。


    “最重要的是……身材瞧著也極好。可惜, 我還沒有像這樣摸過。”齊春錦說著,便上手按了按宋珩的胸口。


    宋珩:“……”


    他就知道。


    小姑娘就惦記著這個呢。


    “這樣一想,嫁給他也是極好的是不是?何況他還幫了我許多許多,叫我覺得他是個極不錯的人。”齊春錦道。


    宋珩聽她說到此處,心底已經填上一片溫柔了。


    “可我母親說得好,與人結合,便是要與他的家族相結合。他的家族可了不得,是皇室。雖說,他的侄子小皇帝與我已經玩得好了。可還有其他人呢?日後會不會為難我呢?我要是做了齊王妃,是不是就此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呢?那多可惜呀。我還有許許多多山川大河不曾見過……規矩那樣多地待著,我是要憋壞的。”


    宋珩心生憐惜,忍不住抬手撫了下她的發絲。


    他心慕她。


    又怎會舍得將她禁錮府中?


    “我有時候是有一些怕的……可是想想,又覺得我這樣不大好。要與他訂婚,是我自己親口允諾的。何況許多好東西都是他給我的。我還同他說起,我家中的事,他便轉頭替我處理去了……”齊春錦這人從來恩怨分明,別人對她壞,她都記得,別人對她的好,她也都記得。


    “所以,我怎麽能怕他呢?怎麽還能去想,齊王府不好呢?”齊春錦喃喃道。


    宋珩心道,你怎樣想都無妨。


    是怪曾經那些人欺負過你,才叫你表麵瞧著軟軟弱弱,心下卻總有護衛自己的軟刺豎起來。


    齊春錦咂嘴道:“我有他曾經寫給我的承諾書,他貴為攝政王,想必將來是一定會認賬的。是不是?”


    宋珩實在按捺不住了。


    聽她如此這般詳盡地誇了一番他,卻又露出這般可憐巴巴的神色來……宋珩沉聲道:“是。”


    齊春錦驟然睜大了眼。


    “你……你不是我夢中的人麽?你怎麽會說話?”


    齊春錦生生嚇醒了。


    外頭的蓮兒聽見動靜,忙推門進來問:“姑娘怎麽了?”


    見齊春錦滿麵驚嚇之色,蓮兒沒好氣地笑道:“哪有姑娘你這樣的?人家要成婚了,哪個不是歡歡喜喜的?姑娘的麵色怎麽白得這樣厲害?”


    齊春錦搖搖頭道:“倒也不是不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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