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笙昨天回來得晚,起來時也快到中午了。她剛一出房門,就看見蘇卿予時而用法語深情地朗誦著情詩,時而恢複為中文,悲憤的表達心中的慷慨。


    她沒有去打擾蘇卿予,而是站在樓上,安靜地看蘇卿予在一樓表演獨角戲。她仿佛回到了大學,那時,蘇卿予也是如此,站在舞蹈室內,對著一麵牆的鏡子,鮮活的演出劇本中的人物。


    可是這次……


    李笙皺了皺眉,她完整地看完蘇卿予表演《羅密歐與朱麗葉》中的選段,覺得有哪裏不對。


    那是朱麗葉和羅密歐傾訴衷腸的一幕,年輕的少女麵對自己的愛人,發出“羅密歐,為什麽你是羅密歐呢?”的質問,她的心應該充滿著痛苦,同時被眼中帶著對羅密歐那極致的愛。


    當年的蘇卿予在校園慶舞台上演的就是朱麗葉,當她眼中含淚的看著羅密歐如啼血的夜鶯般痛苦時,她將全場觀眾的情緒都調動了。甚至看過這部劇目不止一遍的指導老師都坐在台下,悄悄用紙巾擦拭著眼角的淚。


    然而。


    現在的李笙感覺不到蘇卿予的愛,她隻能感受到痛苦。


    一出劇目演完,李笙拍了拍手。神情間看不出任何剛才的情緒,她笑著說:“一大清早起來就練基本功,整個班也就隻有你這麽多年後還能堅持下來。”


    “不,在巴黎養成的習慣。”蘇卿予笑笑,“我旁聽過英國來的演技老師上的課,他天天帶著我們講莎翁。”


    說到這裏,蘇卿予用頭繩將頭發綁了起來,看向李笙,“中午想吃什麽?還是我們出去吃?”


    李笙捂著嘴笑嘻嘻的,“不在家裏吃了,走,今天你的吃穿玩樂我全包了。”


    想到李笙昨天去試鏡了,蘇卿予驚喜地問道:“試鏡通過了嗎?”


    “當然!”李笙也十分興奮,她昨天試鏡的劇本是部大女主戲,如今正是潮流,名導名編劇名製片人,大額的投資讓這部電影一立項就是朝著拿獎去的。


    蘇卿予為李笙感到開心,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走吧,今天我來請。”


    姐妹倆出門總是需要準備的時間,等二人收拾完準備出門時,已經快到一點了。


    “我先得去公司一趟。”蘇卿予看到肖華給她的消息,所幸和餐廳離得不是很遠,可以順路過去。


    “怎麽?肖華又給你報了課外輔導班?”


    不得不說,當李笙知道肖華壓著蘇卿予沉澱學習一年的時候,其實內心是羨慕的。現在的娛樂圈更新迭代快到驚人,一旦失去了曝光,誰都不知道下一次出現是在什麽時候。軋戲、摳圖、配音,有些演員甚至為了能讓自己更多的出現在大眾麵前,極盡所能的在各類影視劇中以這樣的方式刷臉。


    但演員需要沉澱,需要積累。李笙演了幾年,雖然每次演完一部都有新的收獲,可她更希望空出一段時間,去國外進修一段時間。


    “沒有,我都學了一年了,足夠了。”蘇卿予笑了笑,“他說有幾個本子想讓我拿回來,這段時間可以考慮考慮。”


    “卿卿,可以呀,肖華挺迅速的!”李笙拍拍蘇卿予的肩膀,“本以為你找了個草台班子,但看到這樣的發展,我就很放心啦。”


    李笙對蘇卿予完全不抱戒心,是真的在為她考慮。


    蘇卿予點了一下李笙的額頭,“對別人聰明點,別被人騙了。”


    李笙聳聳肩,“那他得先長到我的審美上!”


    肖華回國後,將名下一處空閑的寫字樓找人清理裝修後,專門用作蘇卿予的個人工作室。外麵的地方還沒有收拾,等著過段時間再找人。


    “你倒是還挺快的,《曼麗》的雜誌幫我談下來了,現在又談了什麽?”蘇卿予推開肖華辦公室的門,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椅子上的季禮。


    對方立馬站起身,衝她頷首,“好久不見了,蘇小姐。”


    說完,季禮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個檔案袋,“這是陸總讓我送給你的劇本,您不妨過目一下。”


    一時間,現在的季禮跟那個在校園門口強迫她收下奢侈品的影子重合了。一樣的表情,一樣的聽命於陸清彥。


    季禮見蘇卿予沒有動作,站在那裏就跟她介紹起手上的本子。


    那個本子,蘇卿予非常熟悉。是她在離開前很想接的綜藝《童年》。


    當時,陸清彥是怎麽說的?


    蘇卿予突然間輕笑出聲,笑意卻不曾見底,“你將電話撥給陸清彥。”


    季禮有些疑惑,但猜測老板應該很想聽到蘇小姐的聲音。於是,他拿出手機,撥通電話後遞給了蘇卿予。


    “季禮,將本子送過去了嗎?”陸清彥的聲音裏透露出些許疲倦,他接通電話後,誤以為這邊的人是季禮。


    但是。


    “不勞費心,我有經紀人。”蘇卿予話語間帶著些許漫不經心,根本不看季禮滿是驚嚇的臉,“更何況,兩年都過去了,這個本子我已經不喜歡了。”


    陸清彥抓著手機,蘇卿予的話語宛如一把錘子,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隱隱作痛。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沒休息好,今天想早點睡,隻更一章。


    大家晚安~我先去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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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說完這句話, 蘇卿予也不等陸清彥有所回應,將手機直接掛掉,扔給了季禮, “好了,季先生, 帶著你的劇本離開吧, 無功不受祿, 我隻是個普通的藝人,如果有正常的工作要約,可以直接聯係我的經紀人肖華, 我會按照個人喜好選擇的。”


    將身體側向一邊, 蘇卿予把門的位置留了出來, 這明顯就是讓季禮出去。


    這一次,季禮拿著公文包, 再也沒有表麵有禮實際高高在上的讓蘇卿予收下手中這份策劃案。


    等到季禮離開屋子,肖華才出聲, “不待見他?”


    “沒有, 單純不想見穿西裝的。”蘇卿予從隨身的小包裏摸出煙盒。


    肖華瞥了一眼自己的西裝三件套, 指著自己微笑。


    蘇卿予挑眉, “我也不想見到你。”


    說完, 她把肖華手上其他本子裝進手提袋, 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寫字樓。肖華年齡大蘇卿予不少,如果結婚早的話甚至能有一個蘇卿予這麽大的女兒。他看著關上的門, 臉上的表情甚至隱隱約約能看出幾分慈愛,“這姑娘。”


    回到車裏,李笙見蘇卿予提著一個包。她接了個過來,翻了翻, 驚訝地說:“肖華給你找了這麽多資源?”


    “還沒看,應該不是什麽大製作,不過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已經足夠了。”蘇卿予將車起步,準備去訂好的餐廳。


    “讓我看看肖華給你準備了什麽本子,綜藝《演員來了》,嗯,這個還是算了,你都不知道最近國內不知道吹得什麽風,讓一群演員上台演電影選段,看起來像是舞台劇。還為了不侵權改寫了劇本,可問題都在演員身上嗎?編劇寫成那個樣子,演員入戲也很難啊。”李笙一說到這裏,氣的拍大腿,“如果要上綜藝的話,你可以上《田園生活》,真人秀,沒幺蛾子,我之前去過兩期,常駐嘉賓帶我種了一周地。”


    李笙絮絮叨叨地像個老母親,蘇卿予也沒吱聲,專注著前麵的路況,另一邊聽著李笙的建議。


    連看了幾個本子,李笙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東西,“誒?這個有點意思,怎麽舞台劇劇本都往你這裏送?”


    “缺人吧。”


    李笙看了一圈,最後倒是幫蘇卿予找到了不少值得接的劇本或者綜藝。經過肖華和她的篩選,這幾個基本上就是最好的了。


    到了餐廳,兩人各自戴上了墨鏡和口罩。蘇卿予還好,幾年過去了,認識她的人也不多。可李笙不一樣,天天在合家歡電影裏露臉的國民妹妹,隻要站在廣場中間,沒多長時間圍觀的人就能湊一波兒。


    兩人吃的是潮汕牛肉火鍋,新鮮的牛肉端上來後,直接下入熱氣騰騰的鍋中,煮幾下就能吃,蘸著鮮美的沙茶醬,李笙一口將牛肉吞下,眼睛眯了起來,“等我退休了,我就要天天大魚大肉,誰也管不到我。”


    蘇卿予捏了捏李笙的手腕,“偶爾吃一兩次沒事。”


    “我就怕我一吃就停不下來。”李笙說完後悄悄瞅了一眼蘇卿予,思來想後,問出了這幾天一直困擾她的事情,“卿卿,你為什麽選擇回來?留在歐洲那裏發展不好嗎?”


    “在國外演戲,首先要克製語言關,一個法語就夠我受得了。”蘇卿予衝李笙笑了笑,然後繼續低頭吃飯。


    李笙聽到對方隻字不提陸清彥,懸起的心放了下來。


    如果蘇卿予現在依舊帶著對陸清彥的恨意,李笙也許會擔心,因為恨能讓一個人去做很多不理智的事情。而在車上的時候,她提了幾次陸清彥的名字,蘇卿予就坐在那裏,眉毛都沒有皺一下。


    ***


    藍調酒吧內。


    秦望身邊倒是沒坐什麽姑娘,畢竟剛才他好心好意叫幾個女孩進來陪陪表情嚴肅的陸清彥,誰知道全被他趕出去了,連帶著自己身邊的姑娘都沒能幸免。


    “嘿,陸清彥,你小子自己當和尚可以,但別拉著我當和尚,年輕姑娘不好嗎?”秦望叼了根煙,端著一杯威士忌吊著眼睛,明顯被陸清彥氣得不行。


    從口袋中掏出方帕,陸清彥擦拭著剛剛被他人碰過的指尖,上麵還蘸著些酒水的黏膩,“你小心染病。”


    秦望挑眉,“我在你眼裏那麽不忌口?看見一個就想上?”


    陸清彥不予置否。


    翻了個白眼,秦望吸了一口煙,開始今天的話題,“怎麽?我們的陸總又因為什麽問題舍得來藍調找我了?”


    透明的玻璃杯中,圓形的冰球外裹著茶色的酒液,陸清彥敲了敲酒杯,“她把我送給她的本子拒收了。”


    秦望愣是感覺出陸清彥話語中的委屈,他嘲諷的笑笑,“陸清彥,你聖誕老人嗎?送完禮物人直接消失不見?”


    “……”陸清彥瞥了一眼秦望,隔著鏡片,眼神都帶著淩厲。


    但其他人怕現在的陸清彥,秦望可不怕,他直接說:“我送人家姑娘東西都站在她麵前親自送,怎麽到了你這裏,直接送完不露麵,人家想謝謝你都不知道去哪裏找。就這?你還想摟著姑娘回酒店,你白日做夢想屁吃。”


    陸清彥一口將杯中酒水飲盡,抓起一旁的外套,起身後說:“秦望,作為朋友,我希望你知道,蘇卿予是我的女友,她當年的分手我根本沒有同意。”


    秦望嗤笑一聲,明顯沒當回事,“好吧好吧,我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陸清彥到了家,將車停在地下停車場,奔馳基礎款代步車,總價不過五十萬,跟旁邊停放的汽車相比也就隻是好那麽一些,並未有多麽張揚。他單手拎著自己的西裝外套和公文包,聞了聞身上的酒味,皺了皺眉,熟練地用門禁卡刷開電梯然後上樓。


    一路通往十七層,陸清彥摸出鑰匙,進入了右手邊那間。


    房子不大,還維持著前主人沒走時的模樣,布置的非常溫馨,卻因為居住人,顯得有些冷清。


    陸清彥衝了個澡,換上睡衣,安靜地坐在單人床上,他透過窗戶看向那漆黑的夜,一片寂寥與孤獨,充斥著整個房間。


    周末,蘇卿予和新招聘的助理一起去了拍攝現場。她本來很想將李芸招來繼續做她的助理,可李芸現在跟著周霖,算是半個經紀人,蘇卿予也不好意思叫她過來降一級。


    新來的小助理叫周周,身份證上寫的就是這兩個字,小姑娘一直說是父母偷懶,才給她起了這麽一個名字。


    “蘇姐,早上好。”路過的工作人員看到蘇卿予後,年齡小的叫她一聲姐,年齡大的叫她卿卿。


    這並不代表時尚圈有多麽的念舊,人走茶涼,在時尚圈更明顯。可蘇卿予剛一回來,就接到了《曼麗》首封,攝影和主筆都是甄洛,要知道,能讓甄洛包攬全部的,國內都沒幾個人。


    小道消息傳的沸沸揚揚,真到了拍攝這天,大家麵對蘇卿予的時候,看起來和藹可親的像是一家人。


    “你先去化妝,我們之後去拍攝地。”甄洛低頭翻看著拍攝計劃,看到蘇卿予來了,點頭打了聲招呼。


    京市沒有春秋,往往前一天還穿的是毛衣毛褲,第二天就能換上短袖單褲了。甄洛作為時尚雜誌編輯,衣品向來很好。襯衫挽到手肘處,露出精壯的小臂,鼻梁上架著設計感十足的黑框眼鏡,是除了蘇卿予外場上另一個焦點。


    作為創刊雜誌,《曼麗》的第一篇評論文章定位——我們這一代。


    “這裏,擦掉,不需要將她的雀斑遮掉。”甄洛站在旁邊,對化妝師說。


    化妝師擦掉遮瑕膏,重新在這個地方上了一層粉霜。


    但甄洛皺著眉,他看著化妝師一遍一遍修飾著蘇卿予的陰影和輪廓,最後直接上手,拿著卸妝巾就將上好的妝卸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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