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近海後船隻速度愈發加快,不一會兒便消失在其他船隻的視線中。


    與梁國西境沿海其餘前往遠海的船隻不同,這艘外表看似普通的木船上,隻有兩位‘船夫’。


    而此時這兩人也並未在船舵前,而是麵對麵地坐在船艙內,共同端詳著麵前一幅平鋪開的古畫。


    “我總覺得這幅圖十分玄妙,卻難以窺破畫中潛藏的玄機。”褚盈盈看了半晌,眉頭微微一蹙,輕聲說。


    “此畫完整描繪了飛升之人從踏入仙途到升仙的過程,作畫之人許是想透過這幅畫留下他的傳承,或某些修煉心得。”封九離猜測說。


    這時,靈舟的晃動幅度好似大了一些,兩人對視一眼,齊齊向外看去。


    快要抵達無盡海了。


    他們來到甲板上,向前方望去,從這裏已經能夠看到前方不足百裏處,海麵上升騰起一層薄霧,阻擋住了視線。


    他們都心知,穿過這層薄霧,便到了無盡海。


    也清楚,他們即將開啟回程時,最危險的一段路途。


    褚盈盈仰頭朝空中招了招手,將還在空中嬉鬧的小火鳳和金寶喊了下來。


    讓兩個小家夥暫時進入靈獸空間內躲避後,褚盈盈便隨封九離一同回到了船艙,將定海珠祭出,緊緊握在手心裏,做著準備。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靈舟已經航行到了薄霧近前。


    封九離走上前,一手握住船舵,一手快速地往陣盤內添加靈石。


    周遭的環境漸漸昏沉起來,海浪愈發洶湧,一下下重重地拍打在船身上,連帶著整艘靈舟都開始搖晃個不停。


    褚盈盈站在封九離身旁,雙腳緊緊貼住腳下的木板,雙手則不斷地將漂浮在身前的定海珠內注入靈力。


    “轟隆”一聲,頭頂似有雷鳴。


    “不會下雨吧?”褚盈盈有些擔憂地說道。


    他們來的時候,並沒有遇到這種狀況。


    莫不是運氣不好,回程時反倒要比來時更加艱難?


    心下念頭一閃而過,一道海浪拍打在船身上,連帶著靈舟有些偏離原本的方向,褚盈盈趕忙拋開心頭雜念,專心控製起眼前的定海珠來。


    就在這時,船尾處忽然傳來“砰”地一聲巨響,似是有什麽東西撞上了靈舟。


    褚盈盈和封九離同時散開神識向後看去。


    隻見是一塊足有頭顱大小的白色石頭砸在了船尾,石頭砸中的地方恰巧是船身上刻繪的一道防禦陣陣眼。


    也不知這石頭究竟是怎麽砸的,一擊之下,竟將這道能防住築基境大圓滿修士全力一擊的防禦陣毀了近半。


    這可絕不可能是偶然。


    褚盈盈心頭一凜,哪怕沒有找尋到敵人的蹤跡,也不敢掉以輕心,掌心處悄然多出兩張符篆。


    封九離的神識與修為都遠在她之上,神識能看到的範圍自然也更遠一些。


    褚盈盈忙向封九離那邊看去。


    封九離此時卻也緊蹙著眉。以他的神識,竟無法看出有任何人潛藏在靈舟附近。


    那塊落在船尾的石頭,就好像是憑空出現一般。


    他的左手仍舊緊握住船舵,右手虛空一抓,將一柄長劍抓入手中,而他那麵精巧神奇的銅鏡,則環繞在兩人身旁漂浮著。


    慌忙之中,兩人對視一眼。


    封九離朝褚盈盈比了個“小心”的口型。


    褚盈盈點點頭,單手操控著定海珠,快速向前兩步,俯身在陣盤上輕點了幾下,開啟了靈舟上的第二道防禦陣。


    淡薄的金光瞬間覆蓋在靈舟表麵,就在防禦陣開啟的下一瞬,船尾處又是“砰”的一聲巨響傳來,連帶著靈舟劇烈晃動了起來。


    封九離鬆開握緊船舵的手,右手一轉,將手中的靈劍劍尖衝下朝地麵紮去,空著的另一隻手則一把抓住褚盈盈手臂,將人往自己身邊一帶,將她牢牢護在了身側。


    同時厲聲喝道,“什麽人!”


    靈舟內卻是一片寂靜,兩人耳邊除了呼嘯的海風與洶湧的海浪,再聽不到其他任何響動。


    那兩塊先後落在船尾的巨石,就好似上天針對他們的惡作劇般。


    就在這時,一股巨力忽然拖住船尾,將靈舟用力向海麵下拽去。


    對方明顯是有目的性地衝著他們而來,這時候繼續躲在靈舟內,反而不容易引動對方現身。


    封九離鬆開握緊褚盈盈手臂的力道,低聲說道,“你留在船上,我出去看看。”


    封九離指尖掐動法訣,正要閃身離開,褚盈盈便拽住他的袖口,果決地說道,“沒有定海珠保護很危險的,我和你一起。”


    兩人身影一閃,出現在靈舟上空。


    定海珠散發出的微光包裹在他們身側,避免天空的轟鳴的雷電朝他們這裏劈來。


    就在兩人現身的下一瞬,他們麵前的空氣扭曲了一下,緊接著一雙漆黑的翅膀突然出現在這暗沉的天色中。


    那雙黑漆漆的翅膀在他們麵前刷的一下展開,露出裏麵包裹住的身軀。


    這個身軀與人族的更為相似,可卻是個長著兩個頭顱、四條手臂的怪物。


    是天魔!


    沒想到潛逃來凡人界的天魔,竟不止那一隻,還有眼前這個漏網之魚!


    封九離祭出銅鏡,鏡中投映出的金光瞬間照向天魔。


    褚盈盈腳踏靈劍飛至他身側,控製住定海珠散發的光芒不散,在這凶險的無盡海中護住兩人安危。


    在無盡海中作戰,天魔似乎也顯得十分艱難。


    在金光的照耀下,它身形一僵,緊接著竟不進反退,向後退出了數丈遠。


    封九離立即掐動法訣,凝聚出三道劍芒朝它頭部刺去。


    那天魔竟毫不躲避攻擊,反而迎著攻擊衝了上來,它每振動一下翅膀,周身的黑氣就會更濃烈幾分。


    不過兩息的功夫,它便直直撞上了褚盈盈與封九離,一雙翅膀翅膀緊緊壓著兩人向下朝靈舟俯衝而去。


    褚盈盈和封九離同時心頭一凜。


    這天魔竟是想要利用靈舟上的禁製,借用兩股力道將他們碾壓致死!


    顧不得有絲毫猶豫,褚盈盈掐動法訣解開靈舟上的禁製,兩人的身影裝在靈舟頂部的木板上,在天魔雙翼的巨力之下,直接將木板砸穿,落在了船艙裏,正巧摔在那幅攤開的畫卷上。


    天魔的身體也跟著撞了上來,那八隻手臂穿透船頂的裂隙,朝他們二人抓來。


    褚盈盈右手一抓,將地上的畫卷收起,揚手用這根卷軸用力打在天魔手臂上。


    天魔被打中的那條手臂僵住一瞬,其餘幾條手臂卻更賣力地向他們抓來。


    這天魔的實力顯然更在先前在梁國境內遇到的那一隻之上,封九離的手緊緊環在褚盈盈腰間,帶著她向右側翻滾兩周,躲避開天魔的攻擊。


    隨後用力一腳踹在船側的木板上,帶著褚盈盈一起落入海中。


    就在他們離開靈舟接近三丈遠的時候,褚盈盈捏碎一道靈符,將控製著靈舟的陣盤引爆。


    將大半個身子卡在靈舟上的天魔霎時發出一聲慘叫。


    隨即“轟隆”一聲,失去了定海珠庇護,一道驚雷劈中靈舟,正巧砸中天魔的翅膀。


    天魔掙紮了幾下,就再沒了動靜。


    而此時褚盈盈與封九離也無暇再去關注天魔的下場,一道巨浪正從他們身側席卷而來。


    情急之下,封九離張開雙臂,緊緊環抱住褚盈盈。


    海浪裹著二人向下沉去。


    第76章


    深邃的海底像是有雙看不見的手,拉著兩人一直下沉。


    封九離緊緊抱住褚盈盈,催動全身的靈力試圖向上漂浮,可他越是‘用力’,兩人的身體便下沉的越快。


    褚盈盈手中仍舊攥著定海珠和那幅畫卷,不斷向定海珠內注入靈力,也不知是因先前天魔的撞擊所致,還是因無盡海這片詭異的海水,定海珠的光芒越發暗淡,根本不足以助他們逃脫眼前的困境。


    直至此時,他們才終於明白無盡海的恐怖之處。


    兩人不斷地下沉,眼前早已看不見任何光芒,隻有無盡的深海。


    就在這時,褚盈盈手中白光一閃,一束光芒裹著兩人消失在了遠處,隻剩下一幅畫卷孤零零地留在海中。


    畫卷隨著海浪漫無目的地漂流。


    良久,竟沿著環繞在凡人界四周的無盡海,漂蕩到了凡人界的另一端,接著被一道巨浪卷出了這片洶湧的海域,繼續一路向北漂去。


    ——


    “嘶……”


    還未睜開雙眼,剛剛逐漸恢複意識,褚盈盈便覺得腳腕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疼,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回想起昏迷之前的處境,她卻顧不上疼痛,趕忙坐起身來向四周看去。


    他們不在海中了。


    身下是一片光禿禿的荒地。


    褚盈盈有一瞬的茫然,隨即便看到了仰麵躺在自己身旁不遠處,緊閉著雙眼的封九離。他左手手臂與左腿有著幾道傷痕,這是先前他們與天魔打鬥時留下的。除此以外,倒是沒有別的傷口。


    褚盈盈忍著疼痛,用手撐住地麵,手腳並用地向他那邊挪去。


    到了近前,跪坐在他身邊抬起手,輕輕搭上他的手腕,探出一絲靈力,擔憂地問,“封九離,你怎麽樣?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還未等他有所回應,褚盈盈便先是一驚。


    這是她第一次以靈力探入他體內,探查傷勢。


    也是她第一次發現,她的靈力竟無法窺視封九離的經絡,這一絲靈力匯入他的體內後,就好似一滴水珠流淌進了無盡大海,連絲水花都沒有激起。


    他能吸納她的靈力,而她根本無法觸及到他的經絡。


    這,便是神族的特殊之處嗎?


    褚盈盈無奈地收回了手,低歎一聲,旋即又仔細看了看封九離身上的傷口,確認沒有其他更嚴重的傷勢後,她取出一枚回春丹,又拿了個金寶的食碗當做容器,將回春丹放入食碗裏,凝出一些水珠將其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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