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一家租賃馬車的店鋪門前停下腳步,沒再繼續往鎮子中心走。


    店鋪的主人是位煉氣境後期的魔修,褚盈盈和封九離二人入內時,他正半靠在櫃台前撥動著算盤盤著賬。


    聽到腳步聲,目光一瞥,見到兩位看不透修為的‘前輩’,忙放下手頭的事情,恭敬地拜了一禮,隨後熱情地笑著問道,“兩位客人是來租賃馬車的?我們這店鋪是平川城旭遊車行的分店,馬車共有三種品級,最上品的租賃一個月也不過三十枚靈石,中等品級和下等品級的則隻要二十靈石和十二靈石,不知兩位客人想要哪種?”


    封九離壓低嗓音,問道,“要一架中等品級的馬車。”


    說著他直接抬手一拋,將一塊巴掌大的銀色礦石拋到了店鋪主人的手中。


    “不租,拿這物件交換。”


    那店主人低頭一看,赫然是一塊三品煉材‘星月銀’,這是煉製法器的好東西,這麽一小塊若要放到大些的城池去賣,至少能賣出七八百靈石,在這個小地方,也能價值六百靈石以上。


    這可比直接用靈石交易還要更加劃算。


    店鋪主人忙不迭地點頭道,“行,客官您稍等,我這就給您將馬車取來。”


    他從櫃台後麵繞出來,帶著褚盈盈和封九離去了店鋪後院,院子裏正擺放著六駕馬車。


    隻見這店鋪主人在腰間的儲物袋上輕輕一拍,手上便多出一隻魂幡。魂幡微微一晃,兩匹身形透明的‘馬’就出現在了眼前。


    “這馬車要是有什麽問題,您二位隨時回來尋我。”店鋪主人麵上帶笑,這一單生意裏外裏足夠他賺上二三百枚靈石了,想到這他忍不住更熱情了些。


    套好了馬後,又殷勤地幫二人將馬車趕到了門前的大路上,隨後將控製馬車的一隻銅製小哨子交到了封九離手中,目送著這二位‘貴客’離開。


    見馬車快要拐出路口,他才轉身走回店裏,嘴裏順帶著小聲嘀咕了一句,“出手這般闊綽,定是魔門大宗弟子。”


    從進入小鎮起,封九離和褚盈盈的神識便一直是散開的,店鋪主人嘟囔的話,自然也落入了兩人耳中。


    聞言,兩人不禁對視一眼,頗有幾分哭笑不得。


    拉車的‘馬’是魔氣滋養的馬匹死後留下的陰魂,經過擅長控魂的魔修馴養,便成了拉車的好手。


    這種馬被魔宗修士稱之為‘幽魂馬’,它們拉車既快又穩,唯一的缺點便是壽命不長,像現在拉車的這兩匹馬,腳下的‘魂火’呈青色,代表其壽命僅剩三年,三年之後便會魂飛魄散。


    馬車駛出鎮子後,褚盈盈便祭出陣盤放在馬車中間,開啟一道防禦陣法。馬車沿著寬敞的大道一路北行,偶爾還會遇到一兩架外表相似的馬車。


    許是馬車太過平穩,也或許是其他什麽原因,過了片刻褚盈盈便覺得眼皮越來越沉,恍惚間竟沉入了夢鄉……


    幾乎是同一時間,封九離也閉上了眼。


    而在兩人都未曾看到時,那被擺放在兩人之間的黑色畫卷上,忽然開始散發出點點熒光。


    ——


    過了近半個時辰,兩人才同時睜開雙眼。


    褚盈盈尚且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身體卻下意識地轉向封九離那邊,朝他看去,口中喃喃說道,“我方才做了個夢……”


    他話音一落,便見封九離也點頭道,“我夢到了人魔之戰時期的兩位前輩。”


    褚盈盈眼中的震驚更甚幾分。


    他們做的是同一個夢!


    第85章


    原來,方才沉入夢鄉之後,褚盈盈就仿佛來到了一片仙境,周遭的環境比之蒼元宗的秘境還要美上數倍。


    在夢裏,她仿佛一直附在一位女修身上,走馬觀花似的看完了她一生的經曆。


    那女修名為玄霜,出身魔宗,是位擅長煉魂之術的大乘境強者之女。她的資質極好,出生後便能自如的吸納魔氣入體,尚未開始修煉就已經有了煉氣境中期的修為,剛滿十歲便已突破至了築基境。


    又十年,她便再度突破,渡劫凝丹,踏入了結丹之境。


    當時藏玄界裏生活的人遠不如如今多,也沒有如今這般多的門派林立,魔門與正道之間也並未有如今這般界限分明。玄霜結丹大典那天,甚至還有不少正道強者來賀。


    結丹之後,玄霜便道別了父母,在界域內遊曆。她最先去的是與她所生活的魔域隔海相望的另一片大陸。


    玄霜去的地方正是凡人界,隻是那時凡人界還並未分離成三塊陸地,上麵也還殘存著一些靈氣,哪怕靈氣較之玄霜出生的地方稀薄許多,仍舊有不少低階修士存在。想要去到那裏,也並不需要曆經無盡海的凶險。


    ‘凡人界’與玄霜出生的地方極為不同,這裏並非單純隻靠實力說話,而是權力至上。一片大陸被劃分成了十餘個國家,除了那些地勢險峻的地方,幾乎處處都有人煙。


    玄霜在這裏遊曆了將近五年,走遍了這片大陸上的每一個國家,親眼目睹過兩國交戰的慘烈,也親眼見到過國泰民安的盛景,看過生離死別的淒涼,也看過闔家團圓的喜慶。


    短短五年時間,她的心境就提升了一大截。然而就在她準備離開這裏時,卻誤入了一處仙府遺跡,並因觸動了其中的機關禁製而暫時遺忘了過往的記憶,就連修為也暫時被封印到了隻剩下煉氣初期。


    遺跡所在的位置正好在大陸最東邊,兩國交界處附近。離開遺跡後,失去記憶的玄霜便被邊境小鎮上的一對年老的白姓夫婦收留了。


    再之後,便是兩國交戰,小鎮被一隊敵國的士兵闖入,那小隊的頭領亦是煉氣境修士。玄霜遺忘了許多術法,卻竭力想要護住那對照顧了她將近一年的老人,她從地上拾起敵國士兵掉落的長劍,憑著本能與那敵軍小頭領交戰。


    玄霜以一己之力將這隊士兵趕出了小鎮,可她想要守護的那對白家夫婦,年紀已經不小,受驚過後便齊齊病倒,不過三五日便很快的虛弱下去,哪怕服了藥也不見好轉。


    白釗元就是在這時候回去的。


    他也是白家夫婦收養過的孩子,十幾年前被一位元嬰境劍修帶走,如今剛剛築基,便向師父請命回來探望養父母。


    卻不曾想,回來便見到了戰後千瘡百孔的小鎮,和纏綿病榻、即將撒手人寰的養父母……


    白家夫婦臨終前,將照顧玄霜、幫玄霜尋找家人的重任交給了白釗元。


    處理完兩位老人的後事後,白釗元和玄霜就踏上了返回‘修真界’的路。


    那時修真界隻有兩個大宗門,藏玄宗和噬魂宗。此外還有些小門小派,不足道也。


    白釗元的師父連小門派也沒有,隻是一介散修,洞府就建造在海邊一處山崖上。


    白釗元將玄霜帶回後,他師父便認出了玄霜身上幾樣價值不菲的法寶,他當時恰巧缺一枚出竅丹,念及玄霜不過是從‘凡人界’而來的一介孤女,又僅有煉氣境修為,便起了殺人奪寶的心。


    白釗元窺破師父的打算後,便連夜帶著玄霜逃了出來。


    天地之大,兩人卻無處可去,最終還是渡海回到了凡人界。


    一年又一年,兩人朝夕相處,哪怕修煉的路數截然不同,卻也時常探討各自的見解。


    就這麽過了三年,玄霜的修為始終停滯不前,白釗元覺察到不對,終於決定帶玄霜再一起回當初那個遺跡看看,能否找到什麽恢複她記憶的辦法。


    再後來,白釗元找到了當初害玄霜失去記憶、封印修為的禁製,拚死將禁製打破,卻落得個神魂受創陷入昏迷的下場。


    玄霜就此恢複修為和記憶,失憶這幾年來發生的事卻不曾忘懷,她沒有急著返回魔宗去見父母,而是在遺跡附近找了個清靜的地方,守著昏迷的白釗元,等待他醒來。


    白釗元一連昏迷了三個月之久,醒來後已經得到了那處仙人遺跡的傳承,修為突飛猛進,很快便要結丹。


    待白釗元結丹之後,玄霜便帶他一同回了魔宗,拜見父親。


    兩人一同修煉、一同遊曆,不過三十載,便齊齊曆劫凝嬰,而後在玄霜之父的見證下,結為伴侶。


    往後的數百年,兩人一直活得瀟灑快意,修為晉升至大乘以後,還曾一同前往其他界域遊曆。


    直到天魔降臨,藏玄界淪為人間地獄,正魔兩道的大乘境強者紛紛出手,聯手抵禦天魔。


    玄霜和白釗元自然也在此之列。


    接連近百年的人魔大戰,死了無數人,玄霜的父親就是隕落在那時,而後白釗元也在一場與九階天魔的決鬥中殞命,屍骨無存。


    天魔的繁衍速度太快,人族修士經不起這樣的消耗。最後,僅剩的百名大乘境修士,想出了個不得已的辦法——


    以己身獻祭,凝結成大陣,將天魔永遠封印於極北海底地心。


    屆時,這些大乘境修士的隕落,能換來整個藏玄界的安穩。


    至親與至愛紛紛離開,玄霜早就存了死心,沒有絲毫遲疑地同意了這個辦法。


    在以生命獻祭的最後,她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再見白釗元最後一眼,沒能和他葬在一起。


    封印成,天魔被這些大乘境強者的神魂鎮壓在了地心身處。而整個藏玄界,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噬魂宗後人清掃戰場時,尋到了一些門中大乘境前輩留下的遺物或殘存的神魂。


    噬魂宗後人將他們帶回了宗門內,並修建了一座焚冤穀,將這些已故強者的遺物埋葬在一棵棵枯樹下,又在焚冤穀底挖出一條隧道,將人魔之戰的場景廟會在通道兩側的牆壁上。


    玄霜的遺物是一枚殘缺的同心玉,許是因為執念太深,這枚殘缺的同心玉並不願長眠於地下。噬魂宗後人無法,便將其安置在了穀底隧道的深處,單獨布下一座禁製存放它。


    十年、百年。


    當初一片青蔥的珩斷山脈,已經被白雪覆蓋。


    當初尚有稀薄靈氣的凡人界,已經徹底歸於平凡,再無人能踏入修行。


    當初通往其他各個界域的方法,也已經徹底阻斷,無人能夠飛離藏玄界,也再無人能夠擁有當初那些強者一般的修為與實力。


    褚盈盈的夢境到這裏就已經結束了,這之後的後續,是封九離描述的。他做了個與褚盈盈很相似的夢,夢裏的主角卻不是玄霜,而是白釗元。


    兩人的夢境絕大部分是相同的,隻是封九離的夢境,結束得要晚一些。


    原來,玄霜沒想到的是,白釗元的屍體並未被天魔吞食,而是深埋在了珩斷山脈地底。他的體內尚且殘存一縷神魂。


    大乘境修士的神魂何其強大,經過百年的修養恢複,這絲神魂終於能夠飛出地底。殘缺的神魂失去了太多的記憶,也太過虛弱,飛出地底後,殘魂化作本體的樣子,望著眼前的一片蒼茫,心中升起了無盡的絕望與悲涼。


    這縷殘魂最終也沒有離開珩斷山脈,他隻分出一絲神念,帶著他封存於半枚同心玉中的全部傳承離開,尋一位有緣人。而後便也撞入了封印之中,以自己僅剩的微弱之力,再為這封印添上一瓦。


    聽完封九離的講述後,褚盈盈不禁紅了眼眶,她也不知這淚究竟是為自己,還是為玄霜流的。


    視線落在自己與封九離之間的那幅黑色畫卷上,褚盈盈歎息一聲,問道,“是你帶我們入夢的吧,你就是玄霜前輩留下的那半枚同心玉,對嗎?”


    說著,她又將乾坤鐲中的《聞仙圖》取出,與黑色畫卷緊挨著放在了一起。


    兩幅畫挨在一起,那黑色畫卷滿足似的纏了纏,隨後便一動不動地緊緊貼著《聞仙圖》。


    到了這時,褚盈盈也隱約猜到了一些。


    這幅黑色畫卷他們始終無法打開,根本就不是因為他們乃正道修士,體內沒有魔氣、無法將其驅動。而是這畫,根本就不是一幅畫,而是半枚同心玉幻化而成的。它的本體僅僅是半塊玉,隻是因為看到了《聞仙圖》的樣子,才下意識地幻化成了相似的形貌。


    而煉化《聞仙圖》的那位白沅前輩,應當就是白釗元那一絲殘存神念所找到的有緣人。


    白沅前輩從未離開過凡人界,也極少離開過《聞仙圖》,也就是那半枚同心玉中的仙府。他眼中的‘修行’、‘升仙’都是十分純粹的事情,是以他理想地認為自己一路修行下去,定能升仙,也留下了這般記載。


    隻是……


    如今褚盈盈與封九離已經不忍去想,這位前輩究竟有沒有安然渡過最後的天劫。


    褚盈盈與封九離對視著彼此,兩人的情緒都有些低沉。


    “玄霜前輩……這個名字我總覺得有些耳熟。”


    褚盈盈忽而想到了什麽,目光一怔,隨即眼眶更紅了幾分,“我知道了。”


    “是《玄霜劍法》!劍心穀傳承的《玄霜劍法》,據說就是從上古流傳下來的……”


    褚盈盈的聲音不禁有幾分哽咽,她低聲說道,“白釗元前輩是劍修,這劍法想來便是他所創立,又以玄霜前輩之名而命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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