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盈盈緊了緊手中的劍,劍刃已經劃破了一絲皮膚,露出幾滴鮮紅的血。


    她望向封九離那邊,此時封九離與小火鳳正配合默契地擊退兩隻陰魂,與二長老亦拉開了些距離。


    她動了動手腕,冷聲道,“愣著作甚,該說什麽,難不成還要我教你?”


    “你……”


    秦滸滿麵怒意,還想破口大罵,顧忌到脖子上橫著的這柄長劍,到底還是心頭的恐懼占了上風,硬生生地將怒罵憋了回去。


    帶著幾分屈辱地朝二長老那邊喊道,“二爺爺,快停手,救救我!”


    二長老正要出手凝結魔陣,困住那不停幹擾他的火鳥,乍一聽秦滸的聲音,一個激靈,忙止住手回身看來。


    “滸兒?”


    二長老緊張地看著橫在秦滸脖子上那把劍,接著將目光移向那一開始他就不曾重視過的握劍之人,“女娃,還不快將人放開!他若傷到分毫,我必將你挫骨揚灰!”


    “你們魔修是不是隻會放狠話?”


    褚盈盈絲毫不懼這位元嬰魔修的威脅,直視著他道,“你若再靠近一步,我便將他頭顱砍下,你若不信大可試試。”


    二長老不敢拿秦滸的命賭,聞言終於止住施法的動作,停滯在半空中,麵色難看地開口,“將人放了,我便既往不咎,放你們離開藥穀。”


    “你讓我二人離開,不可派人追蹤。離開魔宗地界時,我自會放人離去。”褚盈盈一邊控製著腳下的七巧錦雲與封九離匯合,一邊說道。


    “這絕無可能!”


    二長老背在身後的左手悄然動了動,麵上卻依舊是一派憤怒,“滸兒乃我秦家少主,亦是噬魂宗緋嫣長老定下的親傳弟子,你們敢傷噬魂宗的弟子,就算能走出這片藥穀,也絕無可能走出魔宗地界!我勸你們還是識時務些,趕緊將人放了!”


    他的話音落下,平靜無風的藥穀內忽然刮過一陣風。


    伴著風聲,一道飄忽的聲音驀地響起。


    “本座怎地不知,噬魂宗有你秦家這號人物?”


    “什麽人?”


    這聲音似在遠處,又似在身邊,飄忽不定、難以搜尋,出聲之人必定修為極高。二長老當即便嚇出了一聲冷汗,提防地看向四周。


    微風拂過,褚盈盈與封九離身前忽地多出一個銀發黑袍的身影。


    看到此人,二長老猛地瞪大雙眼,眼底滿是不可置信。


    而原先凝結在心頭的那股怒意也在頃刻間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惶恐,不等對麵那銀發黑袍的男子再度開口,他便雙膝一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顫抖著嗓音哆嗦著道,“見……見……見過魔尊!”


    第89章


    “魔……魔尊?”


    被褚盈盈用劍架在脖子上的秦滸聞言,嘴唇顫了顫,險些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褚盈盈此時卻已無暇顧及自己劍下的人,在合道境魔修麵前,是否有人質已經不重要了。手下一鬆,雙腿打顫的秦滸便從半空墜落下去。


    重重地落在地上,秦滸不禁發出一聲有些淒厲的慘叫,而此時卻沒有人分給他半分注意力。


    無論是二長老還是藥穀內的仆役們,亦或是褚盈盈與封九離,此時都紛紛將目光投向這位憑空出現的銀發男子。


    銀發玄衣……


    魔尊……


    魔宗之中能當得起所有人恭稱一聲‘魔尊’的,唯有噬魂宗那位無淵魔尊。


    而眼前這人的一身裝扮,也符合極了傳聞當中無淵魔尊的樣子。


    這,便是祖母的師尊,曾經劍心穀中天資卓絕的流雲劍尊?


    若他也要留下自己與封九離二人,那他們必定難以逃脫。


    褚盈盈心頭千回百轉,忙朝空中的小火鳳招了招手,將它與金寶送回靈獸空間內,又悄然往封九離身邊靠了靠。


    兩人並肩而立,靜默地佇立於空中。


    這時,眼前的銀發玄衣之人也將視線略過秦家二長老,轉身朝他們看來。


    他的麵容俊朗瀟逸,目光卻幾乎不含任何感情,像極了世人心中所遐想的冷麵魔道高人的形象。


    他那有些冰冷的視線掃過褚盈盈與封九離二人,最終落在了褚盈盈身上。


    封九離心頭一緊,悄然上前半步,想要遮擋在褚盈盈身前。


    見狀,無淵魔尊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卻沒有多說什麽,隻道,“褚家丫頭,本座乃你祖父母舊識,不必緊張。”


    這話不單單褚盈盈、封九離二人聽到了,就在不遠處的二長老,和已經摔倒在地,正艱難地從地麵上爬起來的秦滸也聽到了。二人不禁麵露絕望,尤其是二長老,跪在地上將身子俯得更低了,生怕魔尊一回頭就注意到自己。


    但顯然,無淵魔尊沒打算就這麽放過他們。


    隻見他輕輕一揮衣袖,眼前便出現了一道接近一人高的黑色旋渦,在這不停旋轉的漩渦旁,凝聚著大量的陰氣與魔氣。


    “鬼將滄舟。”無淵魔尊嘴唇微動,喚出四個字。


    “屬下在!”


    粗獷渾厚的聲音從漩渦內傳出。


    聲音落下,一道雙目泛著幽藍鬼火的黑影從漩渦內飄出,單膝跪在無淵魔尊身前。他身上披著一件繡著銀色符文的鬥篷,五官模糊,唯有一雙詭異地眼睛能夠看清,卻越看越覺得駭人。


    “將這二人與其家族所有結丹境以上修者帶入珩斷山脈魔宗營地,若天魔一日不滅,便一日不可休憩。”無淵魔尊冷聲吩咐道。從始至終,他都沒再看過那秦家二長老第二眼,也從未留意過那嚇得幾乎要失禁的秦滸。


    渾身散發著陰寒之氣的鬼將聞言,立時恭聲道,“屬下領命。”


    說罷便一閃身,來到二長老麵前,一把扣住二長老的咽喉,同時抬起另一隻手虛空一抓,將秦滸從地上抓起,提著他的衣領帶著這二人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下方藥穀內,秦家的仆役們見到這一幕,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紛紛跪倒在地,不敢直視魔尊,生怕魔尊會連他們一並處罰。


    魔尊的視線落在跪在最前麵的秦漾身上,“是非分明、知恩當報,此才為魔門弟子當有之品性。你既擅刀法,又乃緋嫣長老故人之後,那便南下前往噬魂宗,至於能否拜入緋嫣門下,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秦漾謝過魔尊大人教誨!”秦漾謙虛恭敬地說道。


    無淵魔尊沒再多言,他隨手打出一道魔氣卷起地上的天魔屍體,隨即一揚衣袖,便帶著身後的褚盈盈與封九離二人消失在這片天空中。


    褚盈盈隻覺得眼前一暗一明,瞬息的功夫,就已經離開了藥穀,出現在雲層之上。


    腳下是一片黑壓壓的墨色雲朵,先前被她和封九離聯手斬殺的那隻天魔,此時正躺在他們腳邊不遠處。


    而那位神秘且強大的無淵魔尊,此時正在細細查看這具天魔屍體。


    半晌,他神情愈發沉重。


    收回目光後,看向褚盈盈二人,“你二人乃藏玄界內最先遇見天魔之人,說說你們對這隻天魔的見解。”


    “這……”


    褚盈盈與封九離對視一眼,有些驚訝,半晌還是如實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測,“這應當是一具剛長成不久的天魔,空有品階,卻無太多實戰經驗,才會被我們殺死。”


    “沒錯。”


    無淵魔尊麵色沉重地點頭,說道,“半月前,武極殿一位長老巡視珩斷山脈外圍時曾遇一隻天魔,將其斬殺時不慎讓其腹中幼崽得以逃脫,逃離的八十三隻幼崽,大多已被處死,唯有最後七隻下落不明。”


    “這是逃脫的那七隻幼崽之一?”


    褚盈盈驚訝不已,不可置信地喃喃低語道,“才半個月而已……怎可能……”


    “武極殿長老當日所遇天魔,右翼根部有一塊巴掌大的紅褐色斑紋,所抓回的七十餘隻幼崽中,亦有近九成在同樣位置長有紅褐色斑紋。”無淵魔尊說道。


    褚盈盈與封九離不禁同時向地上的天魔屍體看去,視線落在了翅膀根部的位置,果不其然,在天魔屍體的右側翅膀根部有一塊手掌大小的深色痕跡。


    若真如無淵魔尊所言,這隻天魔就是半個月前逃脫的天魔幼崽,那天魔的成長速度也未免太過驚人了些。


    僅僅半個月的時間,就能從一隻剛出生的幼崽,長成足以與築基境甚至結丹境修士抗衡的天魔……


    “此事本座會差遣鬼將前往珩斷山脈,告知正魔兩道各宗尊者。你二人此行若是打算前往珩斷山脈,亦可與鬼將同行。”


    說到這裏,無淵魔尊忽地話鋒一轉,“不過此前尚有一事。”


    “你們可曾去過噬魂宗禁地?”


    無淵魔尊一開口,褚盈盈便知他要問的是什麽了。


    不待無淵魔尊詳說,她便從袖口內取出一物,正是這段時間黏在他們身邊不願離開《聞仙圖》的半枚同心玉。


    “前輩要問的,便是此物吧?”


    無淵魔尊微微頷首。


    正欲接過這半枚同心玉,卻見那塊墨色的玉一下子掙脫開褚盈盈的手指,嗖的一下便避開了無淵魔尊伸來的手,飛到了褚盈盈身後躲著。


    褚盈盈並沒打算隱瞞無淵魔尊,她斂去了進入噬魂宗之前的事情,隻將進入噬魂宗禁地,及之後離開禁地、被這半枚同心玉引入夢境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玄霜?”


    聽完褚盈盈的描述,無淵魔尊默念了一遍玄霜的名字,眼底閃過一抹恍悟。


    “玄霜之父是噬魂宗第三任宗主,玄霜亦是噬魂宗記載中,鼎鼎有名的女魔尊。此物果然是她所留。”


    說著,無淵魔尊抬起右掌,掌心浮出一團魔氣,掌心一收,便將褚盈盈身後的半枚同心玉引到麵前。


    同心玉似乎有些不滿,飄浮在無淵身前,憤怒地撞著環繞在四周的魔氣。


    無淵魔尊細細端詳了這半枚同心玉片刻,卻並未將其收下,而是忽地散開了掌心的魔氣,重新放了它自由。


    “這同心玉內存有玄霜前輩的一縷執念,既然它願跟著你,本座便將它交由你保管。”


    魔氣一動,這半枚同心玉就又回到了褚盈盈手中。


    許是魔尊又改了主意,同心玉緊緊地貼住褚盈盈的手心,就算褚盈盈沒有捏緊它,它也絕掉不下來。


    見狀,無淵魔尊又好氣又好笑地瞥了那玉一眼。


    這玄霜前輩的遺物,也忒沒立場了些,當著他這堂堂魔尊的麵,竟就直接判投了‘正道’!


    “褚家丫頭。”魔尊忽又開口。


    “前輩請講。”褚盈盈道。


    無淵魔尊的目光在褚盈盈與封九離身上打了個轉,“上古遺寶皆有靈性,如你所言,玄霜與白釗元的同心玉本是完整的一塊,如今那半枚不能化回原型,依本座所見,未必僅僅是因受人煉化所致,而是時機未到。”


    “時機?”褚盈盈有些不明白,無淵魔尊指的是什麽。


    無淵魔尊卻並未再多解釋,而是像先前在藥穀中那樣,一揮衣袖,變幻出那黑色漩渦,從中召喚出一名鬼將,吩咐道,“送他們二人去珩斷山脈,再將這具天魔屍體,交予蒼元宗褚尊者。”


    “是,屬下尊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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