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 兩人便同時輕身躍上第一節 台階。


    霎時間,丘壇中心的光柱投映出三道光束, 籠罩在顧淩風、褚盈盈和封九離三人身上。


    顧幽幾乎與顧淩風同時動身,可當他想要踏上台階時, 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了回去,無論再如何嚐試, 也無法踏入其中。


    三道光束,很快便開始發生變化。


    籠罩住褚盈盈的光束, 變為一片清澈、晶瑩的白色,封九離周身依舊是明澄的金色,而籠罩住顧淩風的那道光束則開始逐漸暗淡, 開始變為暗沉的紅褐色。


    “修行至今,你可曾心有所虧?”


    一道洪亮的聲音,驟然在心底炸開。


    褚盈盈心頭一顫,思緒遁入回憶,過往的一幕幕經曆在腦海中不停閃現。思緒逐漸清明,她依舊保守本心,不曾為任何一幕經曆感到迷惘。


    修行至今,或有坎坷,可這一路走來,她始終心懷坦蕩。從不曾愧待他人,亦不曾忘記初心。


    她的道,善惡分明,黑白了然,從不為外物所移。


    心底那道質問聲帶來的影響越發減少,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明朗,僵住的四肢也終於可以再動。


    褚盈盈急忙看向身旁,籠罩住封九離的光束還未散去。光束之中,依稀能看清一幅幅畫麵閃過,那畫麵中的人如此熟悉,不正是她?


    雙腳像是被粘在了地上,褚盈盈站在原處,愣愣地看著光束中閃過的一幅幅畫麵。那應當是她與封九離剛結識不久時的場景。


    當時他們為了躲避忘憂老祖的追殺,一路從大陸北部逃回了青澤山脈。而後又渡過無盡海,前往凡人界。幾經周折、途徑魔宗地盤,回到珩斷山的戰場後,才終於為封九離洗刷冤屈。


    可曾心有所虧。


    褚盈盈沒有想到,封九離心底深處感到虧欠的人是她,那段過往竟在他心底留下這麽重的烙印。


    不知不覺,她已看得紅了眼眶。


    就在這時,明澄的金光逐漸淡去,封九離也恢複了行動自如。


    “別哭。”許是受到回憶的影響,封九離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抬手輕輕撫上褚盈盈的臉頰,為她逝去眼角的淚珠。


    褚盈盈用力眨了眨眼,壓下翻湧的淚意,“我沒哭。走,我們去取鑰匙。”


    籠罩在顧淩風身上的光束還未淡去,置身於台階下的顧幽也一直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褚盈盈和封九離轉身向台階上走去。


    忽地,“叮”地一聲脆響。


    是顧幽抱在懷中的劍落在了地上。


    褚盈盈和封九離已來到丘壇中心,兩人不由將目光掃向顧幽。隻見他赤紅著眼,死死盯著光束中的顧淩風。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便見光束中正浮現著駭人的一幕——


    幽暗的房間中,一個五官與如今的顧淩風有著幾分相似的孩童,正將另一名看上去僅比他稍小一些的孩童拖入丹鼎。地火升騰,丹鼎被燒得通紅,那孩童掙紮了幾下便沒了聲息。


    緊接著便是取血、剝骨、融煉魂魄。那無辜的孩子身上的每一個部分,都被這宛若惡魔的孩童融為自身所有。


    這正是‘原著’中,男主下界之初的場景。


    原著輕描淡寫的劇情,真相卻如此駭人可怖。


    褚盈盈捏緊飛回手中的留影璧,心底一片冰涼。


    封九離伸手握住褚盈盈垂在身側的手,寬厚的大掌包裹住她冰涼的手,低聲說,“我們離開這。”


    “好。”褚盈盈輕輕點頭,將留影璧收回乾坤鐲內。


    兩人一同伸手去取那枚鑰匙,光柱並未阻擋他們的動作。當兩人同時觸碰到鑰匙時,鑰匙微微一顫,緊接著便落入他們手中。


    “收到你的銅鏡裏吧。”褚盈盈說。


    就在鑰匙消失在丘壇上的同時,丘壇中心聳立的光柱驟然消失,籠罩在顧淩風身上的光束也隨之消散不見。


    顧淩風終於能夠動彈,他睜開眼,便見到腥紅著眼緊盯著自己的顧幽。心下一緊,瞬間猜到方才發生了什麽。


    這該死的神諭之光,竟能將他心底的回憶呈現於他人眼前。


    幾乎瞬間,他便做好決定。


    凝視著顧幽的雙瞳忽地變得深邃,顧幽身體一僵,隨即不受控製地伸出右手,俯身抓起不久前掉落在地的靈劍。


    就在顧淩風望向顧幽,操控著他將劍架上自己脖頸的同時,龍鳴劍已經從顧淩風手中飛出,朝著褚盈盈二人襲來。


    封九離握緊褚盈盈的手,身形一閃,便避開銀白色的巨龍,來到顧幽身後。


    他眸光一冷,祭出銅鏡抵擋住巨龍。褚盈盈則一掌劈中顧幽後頸,在他身形一晃的瞬息,叩住他的肩膀,將人直接送入了《聞仙圖》中。


    顧淩風失去控製的目標,瞳孔恢複如常,望向褚盈盈與封九離的眼中早已帶上殺意。


    他的右手覆上左手指間的幽泉戒。


    一瞬間,褚盈盈感到脊背一涼,心底下意識地感受到危險。


    兩人沒再遲疑,同時捏碎離開秘境的玉符,憑空消失在丘壇旁。


    顧淩風望著他們離開的地方,目光陰冷,嘴角緩緩勾出一抹冷笑。


    ——


    靈山山巔,褚盈盈和封九離的身影出現在空然聖尊身旁。


    聖尊看向二人,目光似有幾分驚訝,轉而卻又化為了然。


    “空然聖尊。”褚盈盈想要將顧淩風奪舍顧家嫡孫的證據呈於聖尊眼前,借此讓那被顧淩風欺騙多年的顧家老祖知曉。


    空然大師卻微微搖頭,止住她想要開口的話,“忘塵界脫離於萬千界域以外,二位既已取得心儀之物,便就此返回仙緣城罷。今後若是有緣,還會再會。”


    空然大師的話,便代表了此界聖尊的意思。


    他們不會插手平陽界的事。


    褚盈盈和封九離沒再過多糾葛,拜別幾位聖尊後,便乘上雲台,回到仙緣城客棧。


    此地不宜久留,他們要趁顧淩風有所反應前,盡早離開。


    第192章 行蹤


    “據說那忘塵秘境可入內十日, 你們怎的都回來得如此早?”


    異瞳青虎聽到開門的動靜便站起身,走至門旁問道, “可有尋到合適的寶物?”


    褚盈盈點點頭, 心裏還在想著顧淩風和顧家的事,麵上卻克製著沒有表露出情緒。


    “那就好。”異瞳青虎沒有發現兩人的異樣, 略一點頭便接著道, “昨日傍晚我從一隊海蕪界的商人口中聽聞, 他們曾在海蕪界的海路上見過一位神似清輝的修士。既然你們已經回來了,我便打算即刻動身, 前往海蕪界看看。”


    褚盈盈心知顧淩風必定不會就這麽放過他們,為了封住他們的口,他必會極盡全力殺他們滅口。


    她不想讓青舟前輩卷入這場紛爭, “那您自己上路, 定要加倍小心。”


    異瞳青虎的眼中重新升起希望,他點了點碩大的虎頭, 向二人叮囑道,“你們也是。若是遇到應對不了的危險, 便及時避開,不必硬抗。”


    異瞳青虎心下焦急, 生怕再失去了尋找清輝的線索,並未等到第二日, 當晚便動身離開了仙緣城。


    他走後,褚盈盈和封九離用陣旗在屋內布下禁製,隨即取出《聞仙圖》, 將顧幽從裏麵放了出來。


    “你們……”


    顧幽平日極少開口說話,聲音幹啞,又帶了幾分不自然。


    “多謝。”


    三人都親眼看到了顧淩風的‘秘密’,已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


    褚盈盈和封九離從顧幽口中得知,當年顧家少主曾救過他的父母,後來顧家少主在外隕落,這份恩情便隻得報在少主的兒子身上。


    正是為了償還這份恩情,他才成為了顧淩風的貼身護衛。不然以他的資質,萬千界域之中又有哪一個大勢力去不得?


    “此事我會如實稟報家主。你們與我在一起,容易被他追查到下落,我們就此別過吧。”顧幽說著,便抱起靈劍準備離開。


    封九離抬起手臂,攔住他的去路。


    顧幽疑惑地朝二人看來。


    “你有把握安穩回到平陽界,見到顧家家主嗎?”


    顧幽聞言,神色一怔。


    褚盈盈無奈地搖了搖頭,“顧淩風能夠控製你的心神,若你們相遇,你毫無勝算。倒不如和我們一道離開,藏匿於法寶之中,借此斂去氣息,互相還可有個照應。”


    他們三人和顧淩風如今已是你死我活的關係。


    想要扳倒顧淩風,勢必要先斬斷他與平陽顧家之間的關係。單有那一枚留影璧還不夠,顧家未必會信他們這兩個外人,若是再加上一個顧幽,才能做到真正萬無一失,不給顧淩風任何狡辯翻身的機會!


    “好,那我便與你們一起。”


    顧幽沒有多做遲疑,朝褚盈盈二人抱拳一拱,“麻煩二位了。”


    “我先將你送回這法寶中吧。”


    褚盈盈說著便將《聞仙圖》展開,正欲將顧幽送入其中,便聽外麵走廊裏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出去看看。”褚盈盈和封九離對視一眼,心頭同時升起幾分警惕。身影一閃,便已來到走廊之中。


    走廊上,他們房間門口正對著的一截白玉欄杆已被完全炸碎。


    玄機宗的廖方長老就站在斷裂的欄杆旁,手中凝結出一團靈力,緊緊裹住一枚裂成五瓣的黑色鐵球。


    地麵上有一道淺淺的劃痕,看劃痕的軌跡,這枚‘黑色鐵球’顯然是衝著他們這個房間來的。


    “廖前輩,這……”


    “我方才在屋中察覺到,有東西潛入樓上,出來一看便見這玩意兒斂藏著氣息徘徊在你們房間門口。”


    廖方長老瞥了眼手上的黑色鐵球,空著的另一隻手抬起摸了摸下巴上的絡腮胡。


    “這東西看似是種機關法寶,上麵沒有標識,倒也難以分辨究竟出自何處。”


    不過這黑色鐵球的威力不小,足以將出竅境修士炸成重傷。


    以廖方長老快到大乘境的修為,也無法完全控製住它,僅能將它的爆炸範圍縮小到一定程度。


    不做多想,這東西十有□□就是顧淩風放出來的。


    此時距他們離開忘塵秘境,僅過去了一個多時辰。沒想到顧淩風的動作,竟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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