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少主去的地方,正是蓮雅院。他駐足院外,便聽裏麵傳來一片歡聲笑語。


    雲霄輕身一躍,站上牆頭。除了陸少主和白家小姐外,院內還有一名年輕男子和一名女童。


    那年輕男子看上去約莫二十左右,相貌像極了陸少主,而那女童則僅有五六歲大,稚氣未脫,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裙子,看上去有些可愛。


    緊接著,他的視線落在院中那牽著女童的女子臉上。看清對方樣貌的一瞬,他不禁微微怔住。


    無他,這女子的樣貌實在是與他太像了。


    不用去猜,這女子定就是他的生生之母。


    那年輕男子則是他的雙生兄長,至於那被女子牽在手中的女童,想來應當是他那對父母後來的孩子,他同父同母的親妹妹。


    令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的是,看著不遠處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場麵,他心頭竟沒有湧起半分酸澀,有的僅是那一抹釋然。


    或許正如飛仙海的老龜曾說的那樣,他親緣淡薄,與這些血脈親人沒有緣分吧。


    待此番離開之後,他便當自己從沒有過這些親人罷。


    就在他想著這些的時候,院裏,陸少主取出那隻裝有靈泉水的玉瓶。


    “這是上品靈泉,這回家族統共才得來三瓶,我拿了一瓶過來,給咱們玥兒用。再過三個月,玥兒就該滿六歲整了,她自小就對靈氣感知敏銳,定是個靈根資質不錯的,你將靈泉水兌入水中,讓她每日飲兩次,可為將來修煉打下更好的基礎。”陸少主說道。


    他口中的玥兒,就是被白家小姐牽在手中的小姑娘。


    “夫君對玥兒真好。”白家小姐聞言露出一副滿足的笑容,輕輕鬆開牽著小女兒的手,朝女兒笑著說道,“玥兒,還不快謝謝爹爹。”


    “謝謝爹爹。”小姑娘微微曲膝,搖搖晃晃地行了個不太標準的禮。


    那憨態可掬的樣子,不禁讓陸少主看得又彎起了嘴角。


    就在這時,守在院外的小廝慌慌忙忙跑了進來,壓低聲音對陸少主說道,“少主,華瑤院那邊派人來說,大小姐練功時出了岔子,請您趕緊過去看看。”


    陸少主第一反應不是擔心,而是不耐地蹙起眉頭。


    “夫君,練功出問題不是小事,雖說前幾次……可這種事,就怕有個萬一,夫君還是過去看看吧?”白家小姐柔聲勸道。


    陸少主眉頭皺得更緊了,“夢靈這些年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我過去看看,你帶著玥兒早些休息吧。”


    雲霄從幾人的對話中,依稀可以猜到,夢靈就是他那位同父異母的姐姐,而這樣“練功出岔子”的情況,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


    眼見院內的母子三人目送陸少主離開後反身進了屋內,雲霄也輕身一躍,跳下牆頭跟了上去。


    “娘,陸夢靈三番五次假裝練功出岔,你怎麽還讓爹去看她?”那與陸少主模樣極像的年輕男子有些忿忿不平地開口。


    “你懂什麽,她越是折騰,便越發惹人厭煩。”


    末了,白家小姐又壓低聲音補了一句,“天樞城胡家,近日正在為家主嫡子尋找合適的道侶人選。”


    那年輕男子恍然大悟。


    白家小姐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啊,莫要多想這些,好好修煉才是正經的。旁的這些自有娘為你打算。對了,你近日可還有感到心悸?”


    那年輕男子搖了搖頭,“隻有三日前那一次。與我六歲時那次情況一樣,奶娘說,或許是……”


    白家小姐微微搖頭,打斷了後麵的話,讓侍女將玥兒帶走後,她才接著道,“此事今後莫要再提。你知曉,娘當初的決定也是不得已而為……待你築基之後,娘會派人去問天城買築心散,到時設法為你斬斷這種雙生感應。”


    雲霄訝然。


    他的修為比他這雙生兄長高出不少,從未有過這種所謂雙生子之間的感應。對方所說的兩次心悸,應當正巧是在他煉氣入體和築基的時候。


    隻是,他倒是沒有想到,這位雙生兄長也如生母一樣,知曉他的存在。


    他們知道他還活在世上,卻從未想過尋找他的下落。


    這樣也好,少了羈絆,徹底斬斷這份親緣時,便能更加從容。


    第216章 介懷


    最後看了母子三人一眼, 雲霄悄然退出屋內,步伐輕變,來到緊鄰湖畔的華瑤院。


    他趕到的時候, 院內剛發生過一陣爭吵,院中伺候的丫鬟都縮在院中的回廊下, 不敢靠近屋子那邊, 生怕被殃及到。


    雲霄穿過回廊, 來到院落正房, 一套茶杯自屋裏飛出,貼著他的麵頰劃過,“啪”地一下砸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片。


    伴隨著杯子碎裂的聲音, 憤怒的女聲在屋內響起,“滾, 你從這滾出去, 我沒有你這樣的爹!你要嫁就自己嫁, 我死也不會同意的!”


    雲霄入內的腳步微微一頓。


    聽了片刻,明白事情經過。


    原來剛剛陸少主過來後,發現陸夢靈根本就沒事, 隻是又借著由頭將他騙來, 故意找茬,質問他為何不將靈泉留給更需要它的自己, 反倒給一個還沒開始修煉的小丫頭片子。


    陸少主最厭惡人質疑自己的決定,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自己的女兒, 當即便抬手聚起一道掌風,甩了陸夢靈一巴掌。接著還放出狠話,聲稱她要是再出言不遜, 便將她嫁給天樞城胡家那家主嫡子。


    附近一帶城池世家皆知,天樞胡家家主唯一的兒子,是個心智不全的傻子,偏那胡家主的道侶是從問天城來的大家之女,他也不敢再納妾生子,隻得寄希望於為兒子尋得一位資質出眾的道侶,早日誕下孫兒。


    眾所周知的事情,陸夢靈自然也聽說過。


    而後就有了雲霄過來時間見到的場景。


    陸少主是個表麵寬和實則狠戾的人,陸夢靈也不是什麽好脾氣。隻是陸少主到底修為更高,氣急之後便狠狠又甩出一巴掌,隨即轉身走出正屋。將門一把關上,以靈力凝成鎖扣後放出話道,沒有他的吩咐不允許放陸夢靈出來,亦不允許任何人入內探視。


    這哪裏是教養女兒?


    分明就是在關押犯人。


    望著陸少主走出瑤華院的背影,雲霄心底不禁越發冰冷。


    就在陸少主走後,雲霄很快發現,瑤華院中的丫鬟似乎也不大中用。偌大一個院子,侍候在此的下人加起來有近二十人。此時見主子受到責罰,竟幾乎沒人感到擔憂。


    唯一的例外是一位頭發灰白,看上去已經上了年紀的老婦,她在正屋門口焦急地轉了兩圈,隨即跺跺腳,像是做下什麽決定似的,反身便想朝院外走。隻可惜還沒走到院門口,就被幾名下人攔住,不放她從院中離開。她又是氣氛又是無奈,隻得再次回到院門口,不敢伸手觸動陸少主留下的禁製,便站在門口小聲地一句句問著。


    “小姐,您現下感覺如何,可有哪裏受傷?”


    一連問了五六遍,裏麵始終沒人回應,她不禁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眼角淌淚,哭嚎著錘打雙腿。


    “我可憐的小姐啊……”


    雲霄神識一掃,這老婦僅有煉氣境一層修為,倒也難怪她認不出屋門上附著了一道隔絕聲音的禁製。


    莫說是這樣壓低聲音詢問,就算她在外麵大聲叫嚷,裏麵的人也無法聽見半個字眼。


    “閉嘴,別喊了!吵死了,要哭喪回你自己屋裏哭去,別在這院子裏礙大家的眼。”一名穿著頗為精致的丫鬟走過來,厲聲嗬斥道。


    “綠竹姑娘,你說這話就不覺著違背良心嗎?你也是看著大小姐長大的,難道收了白夫人的好處,如今就一點不念舊情了嗎?”老婦麵色憔悴地開口。


    那丫鬟卻輕聲一哼,“我看是你執迷不悟,若非你成天向小姐念叨那些舊事,她又怎會這般憎惡夫人?我看,如今這局麵,都是你這個老東西在這攪和的。”


    “夫人、夫人,你叫得這般順口,難不成真就忘了誰才是陸家真正的少主夫人?”


    老婦狠狠瞪著年前的幾名丫鬟,末了自嘲一笑,“若連我也不提,大小姐豈不連自己的親生母親也不知曉,到時任由你們糊弄,認賊作母?”


    “什麽賊不賊的,你嘴巴放幹淨點,不然小心我將你說的話稟報給夫人!”那名為綠竹的丫鬟說道。


    老婦撇了撇嘴角,“啐”了一口,“你去說吧,我倒要看看白夫人是不是真能撕下她那張虛偽的麵具,殺了我這把老骨頭。”


    這一連串爭執,雲霄聽到一半,就已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陸家給他的感覺很微妙,從最早停留在陸少主書房,到後來接連來過的這兩座院落,處處都讓他感覺不似尋常所接觸的修真界域,反倒更像是話本中那些終日為俗事困擾的凡人家族。


    在他們心中,權利、名望,甚至是後院當中的地位,似乎都可以如同修煉一般重要,甚至比修煉更加重要。


    這樣的地方,當真還是修仙世家?


    還是說,他們早已被繁華萬物迷花了眼,忘記了修行的本真?


    雲霄從沒對陸家抱有過期待和感情。如今看過之後,對這樣的家族,不免更為失望。


    隱約中,他的神識似乎感受到屋內有人在哭泣。


    那種哀傷到極致的悲痛,竟能穿透禁製,感染到他。


    原本打算離開此地的雲霄,腳步微鈍,轉身來的正屋門前。


    先前聚集在此的丫鬟已經四散離去,唯獨剩下個幹坐在台階下麵的老婦,還在眼巴巴的守著這間屋子。


    老婦看不到施展了斂息術法的雲霄。


    雲霄湊近屋門,細細觀察了片刻門上的鎖扣,並不複雜,隻是用最簡單的符文所布。


    能困住尋常低階修士,卻困不住他這個早已涉獵陣法、符文多年的人。


    掌心一翻,雲霄手中變出一根細長的銀針。這是他用來雕鏤玲瓏屋細節處所用的法器,名為百轉勾魂針。


    隻見他撚動銀針,輕挑幾下,原本還算牢固的鎖扣便顯露出一絲破綻。


    雲霄收回銀針,身影一閃,便順著這絲破綻,穿過屋外禁製,進入正屋當中。


    先前在陸少主麵前憤怒乖戾的女子,此時果然正抱膝坐在地上哭泣。


    她手裏攥著個帕子,一邊哭一邊還在對著那帕子說,“您怎麽就走得那麽早……”


    “奶娘說,您當初和他情投意合,若非老祖逼迫,他根本不會讓白夫人進門。可您走後,他卻像忘了您的存在,滿心滿眼都隻剩下那白夫人。”


    “就連我……也比不上白夫人那一對兒女。”


    她抹了一把眼淚,接著自言自語,“不過我也早就對沒有任何指望了。我厭惡他,厭惡白夫人,也厭惡這個家族,可我該怎麽辦……我能怎麽辦……”


    雲霄望著她臉頰兩側的紅腫,心底哀歎一聲,丟出一盒回春膏。


    巴掌大的小木盒落在地麵,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抱膝坐在地上的陸夢靈立時打了個激靈,往牆角縮了過去,警惕地看向四周。


    “什麽人?”


    雲霄沒有現身。


    他隻傳音說道,“機緣巧合,路過此地的有緣人。”


    掉落地上的木盒憑空飛起,輕輕落在了陸夢靈的手邊。


    雲霄再度傳音,“盒中是回春膏,塗抹在傷處,一個時辰後便可痊愈。”


    陸夢靈仍舊警惕,遲疑了片刻,才伸手拾起地上的木盒,掀開盒蓋,裏麵果然是白色的藥膏。


    藥膏蘊含靈氣,又帶著些許涼爽的氣味,正是品質上乘的傷藥。


    她捏著盒子的手不自覺緊了緊,指尖有些發白。


    “你……為什麽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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