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星開門進來,他的第一反應是躲,理智告訴他,應該給她留點麵子,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但不知道為什麽,他最後還是沒有這樣做。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後,等待著她推門而進,然後意料之中的,看見了她眼中的無措和慌亂。


    梵星沒想到師兄會站在門後麵,推門的手瞬間僵住了。


    第98章 愛的太自卑


    他眼中的複雜跟憐憫,也讓她明白,他都聽到了。


    他聽到了她的不堪,也知道了她的強顏歡笑。


    蔣科跟沈俊偉不一樣。沈俊偉再怎麽強裝成熟,也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她可以在他麵前強裝鎮定,咬牙否認。


    這是她作為大人必須要演的戲。


    她總不能在一個孩子麵前,尤其是患者麵前露出脆弱的一麵。


    而蔣科,他是她的師兄,也是工作上的夥伴,他幫過她很多的忙。


    她如果在他麵前演戲,那將多麽挫劣不堪,他怕是一眼就能看穿。


    她不怕一個看不透的人質問她。


    她隻怕一個看透了的人,憐憫的一個眼神,隻一眼,便足已讓她丟盔卸甲,無所遁形。


    身為心理醫生,蔣科知道她此刻的無助,傷口被無所遁形地揭露在外人麵前,她想要逃避的心,他懂。


    但他更明白,有些事不是一味地逃避,就可以不了了之的。


    矛盾存在的時候,唯一的解決辦法,是麵對它。


    蔣科沒有給她逃避的機會,甚至還直擊她的內心。


    他輕聲問她:“溫一言是不是,不喜歡你?”


    梵星眼眸低斂,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著,在她眸底沉下一片暗影,喉嚨好像被人用力掐住,呼吸不過來,指尖微顫,有不受控製的晶瑩自眼角滑落。


    真沒用,梵星想。


    這是她第二次在師兄麵前落淚,上一次是因為溫一言,這一次還是因為他……


    明明比誰都想給別人帶來快樂,偏偏連自己的情緒都無法控製,真的很沒用。


    沈俊偉問,她是不是被溫一言騙了。


    蔣科也問,溫一言是不是不喜歡她。


    所以,梵星啊,她是不是也應該,要在心裏質問一下自己——


    溫一言真的愛她麽?


    溫一言向她求了婚,他們一起領了證,他對她很好,飯菜都是他做的,他還會哄她,也會給她買最喜歡的蛋糕。


    這些……可不可以證明溫一言喜歡梵星?


    梵星笑了起來,如平常一樣嘻嘻哈哈的,打著馬虎眼,隻是眼中含著淚,笑裏帶了澀:“師兄,今天累死人了,我不想加班,能不能提前放我走?”


    她想嚎啕大哭,可是不行,這裏還有其他人在,她要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躲起來,再慢慢釋放她所有的難受與壓抑。


    蔣科看著她強裝堅強的樣子,心好像被針一下一下紮著,不致命,卻能感覺到每一次尖銳的疼痛。


    再也抑製不住自己心底的疼惜,他一把將她擁進懷裏,不讓她獨自逃離。


    梵星的所有偽裝,瞬間土崩瓦解,滿腹的委屈與無助,全化作喉間的幾下哽咽。


    她掙紮著要推開這個不屬於她的懷抱,蔣科牢牢地抱緊她,不讓她掙脫開來。


    梵星很沒用的,此時此刻居然還記著跟溫一言的約定。她掙紮著說:“你放開我吧,一言不喜歡我和其他男人靠的太近。”


    到了這個時候,她居然還想著那個男人,蔣科臉色變得很難看,有些怒其不爭地說:“你能不能不要愛的那麽卑微?”


    這麽好的一個女孩,為什麽要把自己的姿態放得那麽低?


    他的這句話,在梵星毫無準備的時候,一下子戳進了她心底最薄弱的地方。


    女人突然安靜下來,手握成拳,緊緊攥住,指甲紮進肉裏,周圍一片蒼白。


    身體微微顫栗著,氣息很輕,她弱弱地回了一句:“我也不想的。”


    可是。


    可是她愛了他,愛了整整十年。


    這十年裏,她的世界,哪有什麽梵星,滿滿的,都隻是溫一言的身影。


    認真伏案複習的溫一言;不愛說話的溫一言;在她哭鼻子的時候,會不知所措的溫一言;會把蛋糕留著,等她放學回來吃的溫一言;會在她九歲生日的那一天,送她泰迪熊的溫一言……


    那麽多的溫一言啊,她在九歲的時候,就已經在心底裏塞滿了各種溫一言。


    後來,她身處漫天大火中,濃煙淹沒她的口鼻,她第一次體會到窒息的絕望,她很害怕,可奇怪的很,她害怕的並不是自己快要死了,而是,她覺得自己可能再也見不到溫一言。


    再也見不到他了,竟然會讓她覺得比死還難受。


    死裏逃生後,她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他,她緊緊地抱住他,喜極而泣,那種失而複得的感覺,至今她仍然清清楚楚地記著。


    她沒有死,她還可以看見他,多麽幸福!


    她很高興是他救了她,但她更為之慶幸的是,真好,還能再見到他。


    後來他們各奔東西,一度斷了聯係。


    都說時間,終會把一切記憶消磨殆盡,梵星曾經也以為,日子久了,她會慢慢將記憶裏所有的溫一言,逐個丟掉,直至全部剔除。


    這樣她就能在自己的世界裏,還自己一份自由。


    她嚐試了,和時間配合著,千方百計,竭盡全力地,忘掉他。


    也不知道是時間這道靈藥突然失效了,還是她太過冥頑不靈。


    後來她終於明白了,有些人會一直刻在記憶裏的,即使忘記了他的笑容,忘記了他的聲音,忘記了他的那一張臉,但是,每當想起他時,那種獨一無二的感受,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


    他像一顆毒瘤一樣在她腦海裏紮了根,她拔也拔不動,割也割不斷。


    那能怎麽辦呢?能怎麽辦呢?


    隻能愛著了啊。


    卑微也好,沒骨氣也罷,她隻是愛他而已……


    仿佛體會到梵星內心的無能為力,蔣科緊緊抱著她,希望能給她一些安全感。


    是他想的太簡單了,在愛情的世界裏,哪有什麽高低之分,隻愛與不愛,或者是愛與更愛。


    他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眉頭蹙的比她緊,溫潤嗓音卻從薄唇出溢出:“別怕,實在不行,就暫時分開住一段時間,自己好好想想。”


    愛情就像兩個人在拉橡皮筋,受傷的永遠是不願意放手的那個。


    顯然,梵星就是那個不願意放手的人。


    ……


    溫一言把沈梓霖送到醫院,沈梓霖本來想讓他留下來陪她一會,但無論她表現的多不舒服,他也絲毫沒有要留下來的意思。


    把沈梓霖放下車後,溫一言即刻開車,趕回心理醫院等梵星下班。


    他剛走到門口,便看到梵星跟蔣科抱著一起,臉色一沉,眼中泛著森冷怒意,再聽到蔣科說的那句話後,更是怒火中燒。


    第99章 她是我的妻子


    溫一言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陰鷙冷酷。


    再顧不得什麽驕傲和自尊,他快步走了進去,用力將梵星攬回自己懷裏,眸光銳利地掃向蔣科,語氣冰冷:“你什麽意思?”


    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在他們夫妻二人中間挑撥離間。


    蔣科並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他跟梵星坦坦蕩蕩的,沒有做任何不可對人言的事。


    他看了一眼低著頭掩飾自己的梵星,淡淡地回了一句:“能有什麽意思?”


    溫一言冷冷一笑,鄭重地警告他:“我知道你喜歡梵星,但她是我的妻子,請你離她遠一點。”


    蔣科沒有為自己反駁什麽,隻是嘲諷地看著他:“女孩子的名譽很重要,還請你不要亂說話,免得玷汙了梵星的名聲。”


    溫一言怔然,神情複雜地看向梵星。


    梵星已經把眼淚抹幹淨了,她甩開溫一言的手,低著頭不去看他,聲音沙啞著說:“不要再說了。”


    她抽了抽發酸的鼻子,抬起頭對蔣科說:“對不起,師兄,我今天狀態不好,先回家休息了,剩下沒有完成的工作,等我休息好就把它補回來。”


    因為自己的私事影響工作進度,梵星感覺很不好意思。


    這是特別不專業的體現。


    但她也知道,自己現在這個狀態根本無法繼續工作,強迫自己留下來,不僅完成不了自己的工作,可能還會影響到師兄的情緒。


    蔣科也認為她現在的狀態欠佳,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他不再勸她什麽,隻輕聲應道:“沒關係,你回去好好休息,工作的事,明天再說。”


    梵星完全忽略旁邊的溫一言,獨自走回座位上收拾東西。


    冷眸微眯,溫一言明顯感覺到梵星對自己的冷淡。


    溫一言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被蔣科抱在懷裏,被他看到了,非但沒有向他解釋,反而對他這麽冷淡。


    明明是蔣科心懷鬼胎,離間他們夫妻二人,讓她離開他。


    她不但沒有跳起來反駁,反而站在蔣科那邊,給他甩臉色。


    這一係列的事情,都讓溫一言無所適從,他生氣,但是怒火無處可發。


    溫一言的眼底壓著層層的陰霾,冷著臉再次警告蔣科:“梵星是我的,這一輩子都是我的,你不準打她的主意。”


    誰也不能從他的身邊將梵星搶走。


    蔣科眸色微沉,沉默地看著梵星收拾資料,沒有反駁溫一言的話。


    ……


    梵星整理好桌麵上的資料,拿起手提包。


    溫一言走過來,伸手接過她手上的文件袋和手提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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