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有兩個小青年過來,一人抓住那個人的一條腿,也不管地上坑窪不平,直接給拖走了,一走一過之間,地麵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牧老虎把手中的鞭子遞給了旁邊的一個小青年,他拍了拍自己的手,然後又把臉轉向別人:“你們幾個到底是什麽意思啊,我剛才說了,這個人最講理,不想幹的趕緊吱聲啊!我好找人送你們出山!”


    到了此時,如果誰還把牧老虎的話當真那就真的是傻透氣了,所以母老虎連問了三四遍,在場子也沒有一個人敢出聲了。


    牧老虎拍了幾下巴掌:“既然你們都不出聲,就說明你們還是非常願意在這裏工作的,既然這樣,我大人不計小人過,剛才的事情就一筆勾銷了。隻要你們以後好好幹活,你們放心,隻要合同期滿,我們肯定會送你們回去。”


    信了他就有鬼了,不過這句話隻能在眾人的心裏下想一下,情勢比人強,再沒有眼色的人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出去給自己找不自在了。


    母老虎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哎呀,竟然用了這麽長時間,看來你們誰都沒有在十分鍾之內換完工作服出來啊!”


    眾人聞言,立刻都開始緊張起來,他們現在非常害怕母老虎以這件事為由頭再收拾他們。


    “你們不要緊張,我這個人其實心很好的,如果按照規定,你們沒有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今天的飯是不能給你們吃的。不過念著你們是第一天來,還不知道我們這裏的規章製度,所以我就放你們一馬。再給你們五分鍾時間,如果你們還不能穿著工作服整整齊齊的站在這裏,那就別怪我使用其他的手段了。”


    這一回,再也沒有人敢做出任何反抗,呼呼啦啦的重新衝進了身後的樓裏,先前牧老虎就說過,工作服就在靠牆的櫃子裏,進了樓房之後,馮建國等人馬上就在靠門口的牆邊看到了一個破爛櫃子,裏麵塞著好幾件工作服。不過那些工作服卻不是疊的板板整整,而是像被人剛剛脫下來胡亂地扔到那裏的。


    不過此時眾人也顧不了那麽許多了,一個個衝到櫃子旁,也不管是誰的工作服,抓起來就往自己的身上套,換好了衣服之後,他們不敢停在這繼續耽誤時間,又紛紛地往樓外跑,等他們都在空地上站好,牧老虎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還行,你們這次沒有讓我失望。既然你們準備好了,那現在就讓你們的班長領著你們下礦熟悉一下情況。”


    第三十四章 馮建國的經曆(五)


    也就是從這一天起,馮建國徹底陷入了無間地獄之中。


    下了礦,馮建國一行人才明白自己真正的處境,非但是人身不自由,而且每天還都是超時間重體力勞動。


    他們每天工作的時間基本上都是十七八個小時,至於正常工作的勞保工具,那隻是傳說中的東西。


    而吃的更是糟糕,玉米糊糊,爛菜葉,再不就是煤礦老板用超低價格在那些商店買來的過期食品,馮建國在那裏雖然待的時間不算長,但是也自己也數不清有多少次發現吃的東西裏帶著黴斑。


    那些東西,喂煤窯的狗,狗都不吃。估計要不是煤窯老板怕把他們餓死了沒人給幹活,恐怕連飯都不給他們吃。


    這種連牲口都不如的日子馮建國自然不想繼續下去,於是他心裏就策劃著逃出去。可是黑煤窯的那些打手看得非常緊,根本就不給他們任何可趁之機。別說逃出去,就是幹活慢一些,棍棒鞭子就會落到那些工人身上。雖然馮建國已經很努力的幹活了,但是他同樣身上挨了不少打。


    因為被欺負了緊了,也不是沒人反抗,不過對於那些煤窯打手來說,這些吃不飽穿不暖的工人根本就不是就不是一個事兒。


    他們可不管這些工人因為什麽反抗,隻要有人敢露出一點不滿的情緒,馬上就會棍棒齊上,隻把那個人打得奄奄一息為止。


    在這種凶狠的手段鎮壓之下,雖然有那麽幾個人奮起反抗過,不過那幾個人到最後,隻有兩個人重新回到了工作崗位,至於剩下的幾位,反正大家誰都沒有再見過。


    這下馮建國算是徹底怕了,他私底下和那些工人聊過,就知道那些工人最長的竟然在這裏工作了七八年,而在這麽長時間內,有的人病死了,也有的人被打死了,也有人被礦主轉賣給了別的黑煤窯。可以說他們這些工人對於礦主來說,隻不過是一些用來幹活的牲口,根本就沒有任何人權。


    這些年下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經在這座煤窯裏幹過了。


    聽到這個消息,馮建國越發的犯愁起來,因為他發現自己似乎根本就沒有逃脫的可能。可是繼續在這裏幹下去,家裏的老娘怎麽辦?老婆孩子怎麽辦?可是不幹,以他的小身板不是被這裏的打手活活打死,都是被活活累死。


    思前想後很長時間,馮建國最終還是下的決心,既然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還不如想辦法搏一把,就算是逃亡的途中被他們抓到,把自己打死了,也省得自己活受罪了。


    於是從那天起,馮建國一邊幹活一邊開始尋找逃脫的機會,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把這個想法深深的埋在了心底,要說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去年的五月份還真的被他找到了一個機會。


    那天馮建國從礦洞下工裏出來,吃過那種人豬食都不如的飯之後,便躺在監獄改造的寢室裏睡覺,按照正常的情況,連續工作十七八個小時之後,隻要躺下肯定是會直接進入深層次的睡眠狀態,不過那天馮建國的身上非常不舒服,所以雖然身上困乏之極,但是躺到那卻說什麽也睡不著。


    大約兩個小時之後,他突然聽到樓房外有人說話,因為他睡覺的位置住在門口,所以雖然屋裏那些工人發出的鼾聲震天響,他還是能夠聽到外麵人說話的內容。


    就聽一人問道:“一會兒用不用把屋裏的這幾個工人轉移走?”


    另一個人回答:“還是看情況再說吧,如果警察想要查看事發現場,那麽這些工人絕對不能留在這,如果出現一點紕漏,恐怕咱們這些人都得吃金瓜子。”


    聽外麵人提及警察二字,馮建國突然感覺到精神一振,他抬起頭朝四周觀察了一下,見周圍那些工友都一個個的睡得比豬還要還要死,於是他輕輕的從木板床上爬起來,然後靠近門口,他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又仔細聽了一會兒,馮建國才明白,原來前些天礦主新進了一台挖掘設備,結果昨天晚上被人偷了,雖然沒有聽他們說那台設備值多少錢,但是馮建國估計如果錢少了曠主也不會冒著自己違法行為被發現的危險去報警。


    外麵兩人又閑扯了幾句,然後便說起了別的事,馮建國見聽不到什麽有用的內容了,便又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睡覺的位置。


    雖然不知道自己將會遇到什麽,但是否見過本能的感覺到這是自己的一次機會,隻要計劃好了,沒準自己就能逃出生天。


    在那琢磨了一會兒,馮建國認為自己現在這樣子就算逃出去,也不見得能走出大山,他必須要趁這個有限的時間做一些必要的準備。


    當然啦,糧食就不用尋思了,就他們吃的那種豬食一般的食物,雖然極其的難吃,但是對於那些勞累了一天的工人來說,有的吃總比餓肚子好,如果不強吃下去,第二天幹活就會沒有力氣,那挨頓打是免不了的,所以每天吃飯的時候,即便是肚子裏撐的很難受了,那些工人也會把多餘的食物填進肚子裏。


    馮建國能做的準備,也隻不過是一些用來防身的工具而已。


    不過礦下的工具馮建國沒有拿出來,而且他也無法把大一點的工具藏在身上,所以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也隻不過是在住宿的地方找一些可以利用的小工具。


    他又起身湊門前聽了聽外麵的聲音,見外麵人沒有進來的意思,於是他趕緊跑到工具箱那裏,不多時,便在維修的工具箱裏找到了兩把螺絲刀,和一把鉗子。


    雖然他還想拿一些別的東西,但是考慮到無法更好的藏在身上,隻能作罷了。


    他把找到的東西用一塊舊工作服的破布在小腿上係好,這才重新回到床上恢複體力。


    事情也果然像他盼望的那樣,又過了一個小時左右,那邊房門一開,從外麵從外麵走進了兩三個煤窯裏的打手,進來之後,這幾個人一邊大喊,一邊用腳踢著那些睡熟的工人:“他娘的,一個個睡的跟豬似的,趕緊都起來,趕緊都起來!”


    那些工人不明所以,還以為休息的時間到了,雖然他們根本就沒有睡夠,但是在這些打手的淫威之下,也隻能一個個不情願的爬起來。


    “趕緊穿上衣服跟我們走!”


    那些打手根本就沒有做出任何解釋,隻是讓屋裏的這幾個工人跟他們一起出去。


    那些工人不知道這幾個打手要幹什麽,但是也不敢反抗,隻能一個個地跟在這幾個打手後邊,無精打采的往出走。


    不過這一回那些打手並沒有讓他們去煤礦那邊,而是讓他們都鑽進一輛小麵包車,說是有別的活讓他們去幹。


    這種事情以前也有過,所以在場的這些工人當中,除了馮建國之外,就根本沒有任何一個人心裏有懷疑。


    為了讓自己有一個最好的逃跑位置,馮建國在上車的時候,特意走在最後,所以等他也擠進麵包車,他就隻能蹲在車門口了。


    見所有人都上車了,那幾個打手也跟著上了車,其中的一個開車,另外一個坐在副駕駛位置,還有一個不在了麵包車的門口,應該是怕裏麵有人從車門逃出去。


    這輛麵包車開出了廠區,很快便鑽入了崇山峻嶺當中。


    在車輛前行的時候,馮建國特意觀察了一下自己周圍人的表情,除了那幾個打手之外,其他人都是毫無表情。看來長期高負荷的工作已經讓他們的心靈徹底麻木了。


    第三十五章 馮建國的經曆(六)


    見沒人注意到自己,馮建國立刻就意識到自己的機會到了,他心裏合計了一下,自己要想逃跑的希望大一些,必須要煽動車裏的其他工人,他就不信,有這麽好的一個機會可以逃走,那些人還會繼續在這裏被壓榨到死。


    麵包車又向前開了四五裏的距離,馮建國觀察了一下外麵的情況,見外麵除了起伏的山丘,就是茂密的樹林了,隻要自己逃進樹林,那自己被重新抓到的可能性應該微乎其微。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馮建國一狠心,並把手伸向了自己的小腿位置,在那裏,有一把長柄螺絲刀,去身邊那個打手不備,隻要一刀紮進他的要害位置,他肯定就會失去反抗能力。


    不過這種事情馮建國以前從來沒有做過,事到臨頭,他很自然地開始緊張起來,不過想到如果自己這次再不想辦法逃出去,那他可能就會死到這裏,於是馮建國一狠心,便把那把螺絲刀慢慢的從褲腿中拔了出來。


    螺絲刀拔出之後,馮建國並沒有敢輕舉妄動,他又注意觀察了一下周圍所有人的情況,今天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他,他深吸了一口氣之後,迅速的抬起了抓著螺絲刀的右手,一下子就朝著那個打手的胸口插了過去。


    那個打手顯然沒有料到會有人在這個時候對他動手,等他發現不妙的時候,想要抬手阻擋已經來不及了,他隻能盡可量的把身子朝旁邊一偏,不過車門這個位置實在是太擁擠了,雖然他已經用了最大的力氣,不過還是沒有躲過馮建國的一擊,隻聽“噗”的一聲,那柄螺絲刀你深深的插進了他的胸口。


    馮建國這一手幹淨利索,直到這時,這裏也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馮建國一下,反正自己已經動手了,隻要被他們抓回來,自己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下場,所幸他一不做二不休,拔出那柄螺絲刀之後,又朝著前麵副駕駛的那個打手後背插了過去。


    那個人這個時候終於反應了過來,他見狀不妙,趕緊把身子向前方躲去,幸虧副駕駛的空間比較大,還有馮建國這裏障礙又比較多,所以雖然這一螺絲刀也紮到了那個打手的身上,但是那個打手受的傷並不是很嚴重。


    那個開車的打手見狀,本能地一腳刹車,這輛麵包車頓時便停在了山路中間。


    馮建國知道,這個時候就是他逃跑的最佳良機,如果再耽擱下去,前麵那兩個打手身上都有家夥,自己想要再跑估計就比登天還難了。


    於是他舍棄了副駕駛的那個打手,伸手便取拉麵包車的車門,這個過程倒是很順利,麵包車的車門一拉即開,馮建國一把就把那個受了重傷的打手推了出去,然後他馬上就從車門跳了出去。


    “你們要是不想死到這兒,還不抓緊機會逃跑!”


    見車裏的那些工人都是一臉震驚的看著自己,馮建國氣得大罵,不過他不敢過多停留,喊了一聲之後,轉身就朝著一邊的密林跑了過去。


    直到這時,車裏的那些工人才如夢初醒,既然有機會逃跑,他們自然不會繼續在這裏坐以待斃,於是便拚命的從麵包車裏往外擠。


    可是車門就那麽大,這幾個工人急切之間竟然把車門給堵死了,竟然一個都沒有擠出來。


    馮建國一邊向前跑一邊向後看,就那幾個工人這副模樣,他心裏不由還罵了一聲笨蛋,不過他也不敢回去幫忙,轉回頭繼續玩兒了命的往樹林裏麵跑。


    還沒有跑到樹林邊,他就聽到後麵傳來了一聲清脆的響聲,然後離他前方不遠的一棵樹的樹皮便炸了開來。


    馮建國知道,肯定是車上的打手朝自己這邊開了槍。


    這些打手手裏有槍的情況,馮建國早就知道,不過他看到前方觸手可及的樹林,心裏也顧不得那麽許多了,他身子加快,幾個箭步便躥進了樹林。


    他這邊剛躲到一棵大樹後邊,又是一聲清脆的槍響,他身後的這棵大樹又有一塊樹皮飛了出去,馮建國一陣後怕,又不是他剛才躲得快,恐怕這一槍就真把他撂下了。“”


    不過這時他深知自己根本沒有脫離危險,稍稍緩了一口氣,身子繼續朝樹林深處跑去,沒過多大一會兒,他就徹底深入了樹林當中。


    直到這時,馮建國才敢鬆一口氣,隻要他跑到這兒,他隨便藏在一個地方,那些人即便是追上來,也不見得能馬上發現他。再說了,現在車上的三個打手其中一個被自己幹掉了,剩下的兩個雖然手裏有槍,但是其中一個受了傷,另外一個雖然沒有受傷,但是守著一車的工人,他們也不敢追出來。


    考慮到這一點之後,馮建國又注意聽了一下身後的動靜,見除了山風吹過樹梢發出的刷刷聲,根本就沒有人穿過樹林發出的聲音,他就徹底放鬆了下來。


    可以說他從生下來到現在,還沒有感覺到自由是這樣的美好。


    在原地喘息了一會兒之後,馮建國便繼續超前走,不過山林茂密,他行走在其中根本就沒有任何方向感和距離感,所以他走了很長時間,但是看到身邊的那些樹木,卻感覺自己好像根本就沒有走出多遠。


    逃亡這件事情自然是接觸的人越少越好,所以馮建國也不敢向大路邊靠,幸虧他自由實在山區裏長大的,知道樹林裏哪些東西有毒哪些東西可以食用,雖然不頂飽,但是總比黑煤窯裏那種連狗都不吃的食物強的多。


    因為根本就不知道路,也不敢和陌生人打聽,馮建國在山裏整整的繞了一個月,後來他見這樣實在不是一個辦法,便尋了一條山路,順著這條山路一直向前走。


    這一天,他在向前走的時候撞到了一個背著竹簍的人,暗中觀察了半天,馮建國確認,這個人應該不是黑煤窯派出來的打手,於是他便湊過去跟那人打聽出山的路。


    這一個月在山裏跋涉奔波,馮建國身上的工作服早就被山裏的荊棘樹枝刮的支離破碎。那個人乍一看到他,還以為他是山裏跑出來的野人,差一點端起手中的獵槍轟他。


    馮建國沒敢說自己是從黑煤窯中跑出來的,他跟那個人解釋,自己也是進山找親戚,結果半路迷山了,所以想跟他打聽一下道路。


    那個人倒也沒有多大的懷疑,這種事情在山裏並不是很罕見,於是他問馮建國,他那個親戚是住在哪裏。


    馮建國多了一個心眼兒,隨便說了一個村子的名,那個人當然是不知道,他皺著眉頭想了半天,告訴馮建國:“你說的地方我沒有聽到過,應該不在附近。”


    馮建國作出一副為難的神色:“那就壞了,看來我隻能先回到縣裏,然後再重新坐車進來了。”


    然後他又跟那個人打聽到縣裏的路,那個人很熱心地隻給了他,謝過了那人之後,馮建國便按著那個人的指引,朝縣城的方向慢慢的走了過去。


    當然了,雖然知道了去縣城的路徑,馮建國還是不敢在大路上行走,於是他便在樹林裏沿著那條通往縣城的路一直前行,雖然這樣行進非常的費力,不過勝在安全,這樣,在兩天之後,他終於在路的這一邊看到了縣城的影子。


    就在這一刻,馮建國終於有了逃出生天的感覺,他看著那邊縣城裏露出來的建築,他跪到地上,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動,痛哭出聲。


    不過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高興還是太早了。


    第三十六章 馮建國的經曆(七)


    對於馮建國的來說,到了縣城,自然就等於真正的掏出了生天,所以他也不顧那些過路行人一副看傻子的目光盯著他,跌跌撞撞地朝城裏跑。


    進了縣裏,他站在那兒喘了一會兒粗氣,然後跟一個路人打聽的火車站的方向,然後就朝著那個人的指引方向走去。


    在這一刻,他忘記了自己已經身無分文,他現在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我終於逃出來了,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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