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疫病便會傳染,那些不想被傳染的人, 一旦偏激起來, 隻會恨不得病人去死, 而不是想著如何救治他們。倘若當真為疫病, 上報之後官府會怎麽做也難說。


    逃走無非怕性病輕易不保。


    說不得人還沒病死,倒先被人給害死了。


    “當務之急是把這些病人找回來。”


    傅新桃開口道,“若去到其他的地方,傳染給更多人,會更難辦。”


    她將小廝天冬從外麵喊進來, 正準備交待他帶幾個傅家的仆從去追人,陸遜出現在醫館。簡單打過招呼以後,陸遜對傅新桃說:“蕭大人派我前來協助你們。”


    他們確實缺人手。


    蕭衍考慮周道,傅新桃不客氣直接說:“醫館的病人逃走了,要去追。”


    “現下天冷,帶著病人隻怕也走不遠。”


    陸遜略問得楊正安幾句那些人的情況,當下吩咐一隊緹騎前去追人。


    病人要追回來需要費上些時間。


    他們沒有在醫館幹等,而是去到京都其他醫館,挨個詢問。


    有陸遜在,畢竟是錦衣衛,普通百姓不敢隨便得罪,有什麽便都一一交待。


    他們很快確定不止楊正安遇到過那樣的病人。


    近來這一段時間,京都的醫館幾乎都收治過類似的病人。


    有的醫館現下正有染病之人在求醫。


    種種情況卻在驗證他們此前的猜測不假。


    病症相似,多為親友一起生病……事情越發嚴肅和嚴重,叫人心情沉重。


    他們回到楊正安的醫館時,蕭衍同樣過來了。回到北鎮撫司,他帶人去查了查番邦那幾個去世的病人如何處理的,發現這些病人連同他們貼身物品早已被火化。


    和傅新桃、陸遜等人碰麵,聽過他們走訪京都醫館的情況,再收到多方消息,得知有些官員的府宅裏出現過類似的病人,蕭衍決定進宮一趟。但這件事呈到皇帝陛下麵前,便真正鬧大了。


    萬一實際上不是這麽一回事……


    皇帝陛下責怪下來,蕭衍勢必要被降罪。


    傅新桃不放心。


    眼見蕭衍翻身上馬要走,她著急上前,拉住他的衣袖。


    蕭衍坐在馬背上,低下頭看她。


    見她滿臉擔憂,蕭衍輕輕一笑:“等病人越來越多才報上去便太遲了。”


    “我不會有什麽事。”


    “你別擔心,盡早回府,將事情知會傅大人和夫人。”


    傅新桃遲疑點點頭,鬆開了手。


    蕭衍說得很對,她須得告訴自己爹娘這件事才行。


    逃走的病人要被找回來需要費上些時間。


    送蕭衍離開,傅新桃知會過吳洪、楊正安等人一聲,也回一趟傅家。


    ·


    傅誠和徐氏皆在府裏。


    不知有事發生,見到女兒,徐氏笑問:“怎麽回來得這麽早?”


    傅新桃臉上不見笑意,表情嚴肅看一看自己爹娘。


    示意丫鬟關好房門,她快步上前,壓低聲音:“京都可能出事了。”


    傅誠與徐氏皆因此話一驚。


    傅新桃把自己去給吳洪拜年遇到楊正安,以及後來病人的事都告訴他們。


    “我們去京都的一些醫館確認過,也有類似症狀的病人,是疫病的可能性極大。”她對傅誠和徐氏道,“此病會傳染,已有數名患病之人因此而暴斃,是以必須慎重對待,絕不可輕視。”


    傅誠問:“府裏上下要怎麽做?”


    “囤些米麵菜蔬,底下的人要盡量少與外人接觸。”傅新桃道。


    “內院和外院的人暫時不要互相走動,若發現有人患病,底下的人及時報上來,把病人送到醫館去治療,不能留在府裏。還有,盡量不見客,也不出門拜年。”


    傅新桃望向傅誠:“蕭大人已經進宮去了。”


    “陛下或許會有其他的命令……希望能夠得到重視。”


    她又問徐氏:“娘,府裏有酒麽?”


    徐氏道:“年前讓他們新釀了一些酒,酒窖裏暫且倒是滿的。”


    傅新桃便和徐氏商量用白酒清掃府裏的事情。


    他們消息比外人快一步,要做也隻能悄悄的去做,絕不可聲張。


    蕭衍縱然進宮去了,卻說不得皇帝陛下是個什麽打算。萬一這件事此時沒有得到重視,不允許輕舉妄動,傅家也不能太過誇張,免得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但以傅新桃的想法,謹慎小心為上最好。


    和傅誠、徐氏商議完怎麽預防、怎麽處理等一係列問題,傅新桃談到別的。


    她說:“師兄的醫館病人不少,我打算去幫忙。”


    “這些日子,可能盡量不回府了。”


    “如果有什麽新狀況,我會寫信讓人遞消息回來的。”


    雖然傅新桃這麽說,但傅誠和徐氏明白,她說不回府,是怕自己染病不小心傳染給了他們。想到自個女兒要去接觸那些病人,徐氏難過:“不能不去嗎?”


    “娘,沒事的。”


    傅新桃安慰徐氏道,“我平日總說自己是大夫,此時更不能臨陣退縮。”


    “作為大夫卻不去幫忙治病,躲在家裏,也不像話。”


    “何況師傅得知這件事也進城了。”


    道理怎會不明白?


    徐氏曉得不能強留女兒在家,不得不默許,卻忍不住想哭。


    “那你帶上丫鬟,好歹能照顧你。”她交待傅新桃,“屆時有什麽需要家裏幫忙的,隻管提出來。有什麽狀況,也要和爹娘說,千萬不要故意隱瞞我們。”


    傅新桃勉強笑一笑:“不會的。”


    和傅誠、徐氏把事情說明白之後,她回沁芳院收拾好東西,又去往醫館。


    ·


    下午的時候,又有幾位類似症狀的病人到醫館來治病。


    楊正安讓病人留下了。


    緹騎也將逃走的病人抓回來,送到醫館。


    這些人個個麵若死灰,分明是認為自己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楊正安勸他們:“你們留在醫館,我們會為你們治病,不必害怕。”


    “我是大夫,自然希望治好你們。”


    這些病人被折騰過一場,本就身體虛弱,此時沒什麽力氣和楊正安辯論。


    他們的親友卻不同,個個理直氣壯。


    “什麽叫希望治好?不就是說可能治不好?”


    “之前有幾個病人直接被治死了,別當我們沒有看見!”


    “你不是說是疫病?怎麽治?”


    “錦衣衛把我們抓回來,你說是為了給我們治病,當我們傻嗎?!”


    眾人七嘴八舌,言辭激烈。


    楊正安試圖辯解,可哪裏是講道理的時候,終究落了下乘。


    邢麗春被他們吵煩了,一把長劍橫在眾人麵前:“你們不過是擔心會不幫你們治病,直接把人殺了永絕後患嗎?我不介意馬上滿足你們,省得你們繼續擔心。”


    此話一出,眾人噤聲。


    傅新桃看一眼自己師傅,再看一看邢麗春,上前道:“所以請安心治病。”


    “若隻是想取你們性命而已,何必大費周章把你們帶回京都?但你們這樣逃走,去往外地,無論是投奔親戚還是友人,就不擔心傳染給他們,把他們害了嗎?”


    一幫人訥訥無言,低下頭。


    傅新桃又說:“還不快把他們扶到裏麵去休息?”


    邢麗春配合收起長劍。


    這些人不敢繼續在醫館鬧事,乖乖把病人扶到醫館裏麵去。


    安置好病人,傅新桃交待小廝天冬和春雨去辦一些事。


    之後,她跟在吳洪身後,與楊正安一起,重新挨個為這些病人看診。


    蕭衍是在傍晚附近回來的。他帶來的消息不壞,事情呈到嘉平帝麵前後,嘉平帝下令讓官府滿京都搜查病人。所有病人皆送到醫館治病,任何人不得隱瞞,若被發現故意隱瞞病情,禍及全家。


    至少嘉平帝相信了他們的判斷。


    這同樣是因為盤查宮人時,發現已經有宮人患病,無法不重視。


    皇帝陛下已然下令,朝廷官員的各家府宅,自然馬上對仆從丫鬟進行清查。


    平民百姓則由官府的人進行搜查。


    搜查結果卻叫人憂心忡忡。


    一夜之間,滿京都的醫館都塞滿病人,即便如此,依舊不停有病人被送來。


    由於蕭衍是錦衣衛,把消息直接呈到了嘉平帝麵前,待到官府接到命令,已沒有半分敷衍拖延的餘地,隻能戰戰兢兢的做事。太醫署提舉負責此次疫病防控事宜,太醫署的學生亦都參與病人醫治。


    短短幾日時間,京都湧現越來越多病人。


    大多數為平民百姓,卻也不乏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老爺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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