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新桃被“無官一身輕”的蕭衍困在房間裏胡鬧許多日。後來好不容易脫身, 她便逃到自己那處小院去,書房裏有一張拔步床,她打定主意和蕭衍分房睡兩日。


    蕭衍來小院找她, 傅新桃提前交到過, 春雨和秋杏將他擋在書房外。


    他也沒折騰, 徑自走了,白天都沒有再過來。


    想清閑清閑的傅新桃並未在意,甚至確確實實鬆下一口氣。


    傍晚, 蕭衍又來一趟, 得知她今晚打算在這邊休息, 同樣沒有多言。


    傅新桃便覺得蕭衍有點兒奇怪。


    她心覺這個人有“花招”,不過畢竟不會傷害她,不必要豎起十二分戒心。


    看醫書到戌時, 傅新桃收起書,沐浴過後便躺下休息。


    躺在床榻上卻無困意, 她閉眼假寐, 此時心裏想的人還是蕭衍。


    和蕭衍大婚之後最初的那一段時間, 每日安寢,身邊多出來一個人, 多少是有些不適應的。如今自然是已經習慣……準備說, 是太過習慣, 以致於她現在竟然會希望蕭衍就在她身邊。


    哪怕明明是她自己要留在這小院裏過夜。


    想到這裏, 傅新桃默默翻了個身,心底生出幾分別樣情緒。


    她和尋常小娘子果然沒什麽不同。


    今兒這樣的情況,即便她本意遠離蕭衍收獲清淨,卻一樣想這個人來哄她。


    可是,從蕭衍白天、傍晚的表現來看, 並無這個打算。


    也不能說他做錯了什麽,但傅新桃現在想著這些,莫名的委屈。


    若當真這般聽話,之前……


    難不成因為她跑來小院,蕭衍在和她置氣?想一想,又覺得不至於。


    越胡思亂想越睡不著。


    傅新桃在拔步床上抱住被子翻滾過兩圈,考慮起要不要偷偷摸摸去找蕭衍。


    隻是,不等她付諸任何行動,窗戶外麵響起些許動靜。


    在一片沉寂的深夜裏,這些動靜被傅新桃捕捉,並使得她驚了一驚。


    但她很快發現跳窗進來的人是蕭衍。


    哪怕僅僅憑借著腳步聲,已足夠傅新桃辨認出來的人是他。


    躺在床上、藏在帳幔下的人為免暴露自己依然醒著,身體僵住,一動不動。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道身影模糊印在帳幔上。


    捕捉到蕭衍拉開帳幔的動靜這個瞬間,傅新桃掀開錦被、猛然起身,直接一個“猛虎下山”撲到蕭衍的懷中。蕭衍眼疾手快伸出手來抱住她,卻仍被她撞得後退兩步方堪堪穩住身形。


    “夫人,我受傷了,您得幫我好好看一看。”


    蕭衍悶笑幫懷裏的人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口中道,“必定受了內傷。”


    傅新桃吊在他身上,摟緊他的脖子,聽聞往蕭衍臉上咬了一口。


    “夫君少汙蔑人!”


    蕭衍輕笑兩聲,抱著傅新桃坐到床榻上。


    此時房間裏沒有點燈,唯有從窗戶漏進來月光的光亮。


    兩個人互相看一看便又都笑了。


    蕭衍手臂扣住傅新桃的腰肢,問:“這麽晚了,夫人怎麽還沒有睡著?”


    是問她怎麽沒睡著,不是問她怎麽沒睡。


    傅新桃注意到蕭衍這些措詞,也知道他今天恐怕掌握她的一舉一動。


    譬如,她究竟什麽時候熄燈休息的,這個人一清二楚。再等到一個她應該入睡了的時間,神不知鬼不覺的從窗戶溜進來……若她當真睡了,說不定明早才發現。


    傅新桃沒有計較蕭衍的這些小心思。


    乃至與之相反,蕭衍能來找她,她很高興,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都散了。


    傅新桃腦袋枕在蕭衍的肩膀上,一張臉微微埋在他肩窩,甕聲甕氣的坦白:“想你,睡不著。”於是聽見蕭衍問,“想和我一塊兒睡覺,怎麽又不樂意回房?”


    這個問題並沒有馬上得到答複。


    過得片刻,傅新桃才小聲說:“夫君都不來哄我……”


    蕭衍聞言一怔又止不住笑。


    他學著她的樣子,同樣將聲音壓得極低,問:“然後生氣了?”


    傅新桃搖搖頭否認繼而又點點頭,小聲說:“委屈。”


    蕭衍失笑,親一親她的側臉:“對不起,是我不好,讓夫人受委屈了。”


    “但我怕夫人不高興,白天不敢強闖,想著若你希望自己待一待,便該順你的意,不要打擾你、讓你不得清淨。卻忘了夫人會想我,這麽晚才來見夫人。”


    傅新桃聽著蕭衍的這些話,抬起頭來:“你白天若強闖,我肯定會生氣。”


    蕭衍笑:“那也比夫人受委屈好。”


    “都不好。”


    傅新桃靠回蕭衍肩膀,泄氣道,“以後還是不分床睡……”


    蕭衍回應她:“不會的。”


    之後卻過得半天,都未再聽見傅新桃的話,反而聽見她平穩綿長的呼吸聲。


    這分明是睡著了。


    擔心她現在尚且睡得淺,自己一動會將她吵醒,蕭衍直挺挺端坐著。傅新桃靠著他的肩膀,睡得很香甜,他並不覺得累。許久之後,蕭衍偏頭吻一吻她的發,想起她的話,在昏暗光線裏無聲一笑。


    ·


    傅新桃和蕭衍這一天是在小院裏過夜的。


    翌日醒來,洗漱梳洗過後,兩個人手牽手回到正院用早膳。


    用過早膳之後,丫鬟們撤下碗碟,送上熱茶。


    蕭衍一麵喝茶一麵說:“昨日我在書房發現一樣好東西。”


    傅新桃眨眨眼:“好東西?”


    “對。”蕭衍頷首,“待會兒帶你去看看。”


    “現在去?”


    傅新桃擱下茶盞,對蕭衍說,“我得仔細瞧瞧是什麽好東西。”


    蕭衍一笑,同樣擱下茶盞。


    他兀自起身又衝傅新桃伸出手笑:“夫人,請。”


    兩個人隨即移步書房。


    然而,當蕭衍把一個眼熟的檀木匣子搬出來時,傅新桃發現不對勁。


    這分明是裝他們那些年書信的匣子。除去舊時的信件之外,裏麵還有兩封信,一封是蕭衍寫給她的情書,另外一封……所以,蕭衍分明是發現了那封回信。


    好東西?


    倒也確實算得上好東西,可是難道要當著她的麵拆信、讀信嗎?


    給蕭衍寫回信的時候一腔歡喜,無論多肉麻的話都是稀鬆平常,不以為意。


    現今憶起,傅新桃自己先起了雞皮疙瘩。


    “夫君昨天沒有看過嗎?”


    眼瞧蕭衍準備打開匣子,傅新桃上前摁住他的手。


    蕭衍但笑:“自然是看過的。”


    傅新桃立時臉紅了紅:“夫君看過便足夠。”


    “也是。”蕭衍正經的語氣冒出一句,“左右背下來了。”


    傅新桃:“……”


    “尤其是那一首詩。”


    蕭衍含笑望向傅新桃,輕聲念,“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


    “還有——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這詩自然不是傅新桃自己寫的。


    是那時在看過蕭衍的信後,她挑中這首詩,寫在了給蕭衍的回信裏。


    詩裏是奉命遠征的丈夫與自己的結發妻子臨行前的依依惜別,字字句句都在傾訴著綿綿情意。傅新桃想到曾經征戰沙場的蕭衍,也記起這首詩,覺得頗為合適。


    看起來,蕭衍有同感。


    傅新桃抬一抬眼,將羞赧藏起,笑看蕭衍:“夫君可還喜歡?”


    “喜歡。”


    蕭衍走到傅新桃的身邊,將她摟在懷裏,而後捧住她的臉,定定看著她。


    氣氛正好。


    卻偏偏在這時,書房外響起蒼術的聲音:“二爺,夫人,宮裏來人了。”


    傅新桃看一眼蕭衍,見他滿臉不悅,不由好笑,一邊離開他的懷抱,一邊說:“宮裏這會兒派人來府裏,定有要事,不宜耽誤,我們快些出去看看才好。”


    她牽著陰沉沉一張臉的蕭衍從書房出來。


    見到來人,方知是要找傅新桃,因為趙淑媛生病了,想請她去診脈。


    傅新桃沒有推辭。


    安撫過蕭衍一番之後,她背上藥箱,準備隨宮人入宮,蕭衍卻牽起她的手。


    “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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