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環住手臂抬著下顎道,“就不。”


    秦宿瑜臉一黑。


    我脊骨一顫,趕緊縮腳坐回他跟前。


    秦宿瑜推來研,抬筆敲敲我的手道,“給我磨墨。”


    我不要,我可是天子,他也敢讓我磨墨。


    秦宿瑜隨手甩來一本三字經,衝我咧白牙道,“不磨就抄書,抄三十遍。”


    糟心的玩意兒,變著法子整我。


    我隻能咬牙去捏磨石,今日我秦韶臥薪嚐膽,總有一日會幹掉秦賊重振雄風。


    如此一想,我就有了盼頭,那手裏的磨石被我磨得虎虎生風,一個不注意,墨汁飛濺出來,將將好落到他批閱的折子上,那墨跡掉的勻稱好看,不愧是我磨出來的。


    秦宿瑜置了筆,自一邊摸到雞毛撣子指著我道,“找打?”


    我別到後邊,憋屈道,“是你叫寡人做的,現在又要打寡人,你怎麽這麽磨人?”


    秦宿瑜對著桌子打兩下,雞毛掉了三兩。


    我瑟瑟發抖走近前握著破石頭再不敢用力。


    秦宿瑜才又攥著筆寫。


    我偷瞄他一眼,神情嚴峻下頜緊繃,隻差沒將苦大仇深四個大字寫在臉上,我咂一聲,趴在桌上邊磨邊看折子。


    哦,挖河道啊,挖個河道也這麽愁,真不知道父皇為何這麽器重他。


    秦宿瑜拿筆沾了點墨,淡淡道,“父皇瞧著似有話說。”


    “寡人雖沒挖過河道,但寡人幼時也曾在東宮見過人挖排水溝,沿著牆挖就好,一路挖到頭,遇著擋的拔除掉,想來河道也是這個道理,”我肅著聲道,生怕他又覺得我在糊弄他。


    秦宿瑜竟然對著我微笑起來,我登時將身子挺直了,看,我就說河道好挖,他這不是被我點通了。


    秦宿瑜笑完後,眼眸陰沉的盯我,“父皇總比一般人機智。”


    我頓感不妙,當即窩在原地不作聲。


    秦宿瑜轉到書架邊抽出一張地圖,攤在桌上衝我招手。


    我慢慢挪過去,探頭往那圖上看,黑的白的紅的綠的,各種標注的話,看一眼就滿頭懵。


    寡人看不懂。


    秦宿瑜指著其中一點道,“這是虎淩河。”


    當我瞎啊,上麵標那麽三個那麽大的字。


    秦宿瑜瞟過我,手在地圖上一劃,正點到一塊綠色,他道,“照你話的意思,為了開河道,這一片地全得清掉。”


    我抿了抿唇,吱不出聲。


    秦宿瑜的視線轉到那地方,沉聲道,“錦州最繁華的地段就屬這一片,開河道是方便水上運載,從而推動錦州與其他州府的貿易往來,父皇一句話就要將它移平,也不問問這些百姓苦不苦,您這些年讀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了?謝太傅就是教一根木頭它也能生枝椏了,您光長個子不長腦子,您是等著過年時讓人宰殺嗎?”


    他罵我是狗,他還罵我是豬!


    我猛拍桌子,“寡人隻是不熟,你把寡人說的一無是處,敢情你天生就會,你這麽能怎麽不見你做出個舉世驚歎的大事來。”


    秦宿瑜涼絲絲的看我,“兒臣在您這麽大時已經和倭寇打了三次仗。”


    三次還都勝了,尤其是第三次他率兵長驅直入倭寇腹地,徹底端了倭寇老巢,令舉國震驚,可謂一戰成名。


    我……


    我是這方麵不如他,但我也不是一事無成,好歹我認了他當兒子,我是他老子,他的功勞不就是我的功勞。


    “寡人是你父皇。”


    秦宿瑜寒聲一笑,“父皇當真不要臉。”


    我當他誇我,我退身坐席上,翹著腿道,“不早了,寡人明日還有課,皇兒咱們還是早早歇息吧。”


    秦宿瑜不搭理我,又坐回去繼續看奏折。


    我隻得幫他磨墨。


    春宵苦短,我以前還不珍惜,現在隻能跟在這個小畜生後麵受苦,我抬頭靠桌邊,邊幹活邊打盹。


    不知過了多久,我漸入夢鄉時乍被人推醒。


    我懵著眼看他。


    秦宿瑜瞅著我,眼底泄出一點笑,“父皇睡覺還吃墨。”


    我遲鈍的摸一把臉,粘稠一片,再往手上看,果然一手黑,我霎時沒了睡意,燥著聲道,“你怎麽不叫寡人!”


    秦宿瑜伸了個懶腰,將奏折理進一個木盒裏,折身到門口送了出去。


    我抓著桌上的紙往臉上擦,越擦越多,氣的我照他椅子狠踢了幾腳。


    秦宿瑜扶起椅子,老神在在道,“去浴室洗澡。”


    “寡人就不洗,”我非得讓他吃一回憋。


    秦宿瑜轉開浴室的門,將我拖了進去,一直拖到浴池邊,抬下巴道,“洗不洗?”


    我原想硬氣一回,但看他一副如果我不洗他就要揍我的架勢,我隻得乖乖道,“以前都是愛妃幫寡人洗澡。”


    秦宿瑜的臉又僵了,“自己脫衣服,自己洗。”


    龍袍那麽繁瑣,我穿都不會穿,還要我脫,我從小到大,給我洗澡的都是別人,小的時候是王嬤嬤,她歲數大了,早出宮回家,現在是穆嫻,哪用得著我動手,更可況我也沒動過手,我都當皇上了,還要自己親曆親為這些小事,這不折辱我嗎?


    我哼哼兩聲道,“你不給寡人洗,寡人不會。”


    秦宿瑜一臉黑。


    我瞧他似在醞釀著什麽,也有點怕,就退而求其次道,“要不周歡也成?”


    秦宿瑜的眉心都快蹙成一朵花了,他扯我到跟前,一邊幫我解衣服,一邊道,“看好了,下次自己來。”


    下次也不自己來。


    有人伺候我幹嘛要累著自己,是他非要跟我住一塊,他就得給我操辦一切。


    秦宿瑜脫完我的衣裳,眼睛又垂的跟個菩薩一樣,我也不刺激他那可憐的自尊心,蹲身下了水。


    我靠到水池邊,拽他的衣擺道,“皇兒也下來洗吧,順便幫寡人搓搓背。”


    秦宿瑜臉色忽陰忽晴,他突然拂開我的手往外走。


    我匆匆爬上來,拖住他道,“你走哪兒去?寡人澡還沒洗完你就想跑!”


    秦宿瑜驟然兜住我,將我急切地推進水裏,我一時不查給嗆到,忙趴到對麵石壁上咳嗽。


    這逆賊竟無時無刻不再籌劃著要將我弄死。


    我回身去看他,他的麵目在水汽中變得模糊,我隻看得出他嘴角平直,並不是高興的樣子。


    秦宿瑜踏著步過來,他走的很慢,我從他的走姿中看出了暗藏的殺氣,我驚恐的要往地上爬,嘴巴也朝外大喊著,“來人!來人!”


    秦宿瑜便快速跨步來,一手扣著我的肩不讓我起來,“叫什麽!”


    我蹙著眼道,“你要殺寡人……”


    “我不殺你,老實點,”秦宿瑜放在肩膀上的那隻手急速撤走,似被燙到一般。


    我勉強信他一回,枕著手臂仰著眼勸他道,“皇兒,你整日煞著張臉,別說寡人看著怕,就是那些膽兒小的女人也不敢近你身,你看你都這般大了,到現在一個女人都沒有,誰見著你都得躲,你得像寡人這樣,見人三分笑,才能得人歡喜。”


    秦宿瑜不鹹不淡道,“是啊,笑成了傻子,是人是鬼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有的人試著跟他講理他就是抬杠,有的沒的都能杠出個事兒來,非得跟他臭臉他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我舔舔自己的虎牙,側過頭把背給他,“皇兒給寡人搓會兒背。”


    身後人沒答聲,我轉頭去看他,他麵上又呆又癡,也不知在想些什麽,讓他伺候一次真不容易,那我得再讓他伺候一回,這才對得起我連日來遭受的羞辱。


    我伸長手牽住他的手,往下拉道,“給寡人搓一下背吧,寡人夠不著。”


    秦宿瑜還是那副癡傻像,不過還是蹲下來了。


    我才懶得管他像什麽,隻要能拿他當奴才用我就舒心。


    我閉著眼臥在水邊,感受著他的手在我背上揉搓,平心而論,他這搓澡的力道可比穆嫻好太多了,穆嫻那手勁恨不能將我搓掉一層皮,他倒是軟和不少,撫在我背上很輕,輕的我都快要睡著了。


    我混著話道,“皇兒,往下一點。”


    那手很明顯的停住,竟然就不動了。


    我又重複一遍道,“往下一點。”


    他一直沉默,過半晌手還真慢慢往下動。


    孺子可教也。


    第11章 叫爸爸11


    我這人記吃不記打,秦宿瑜對我稍微好那麽一丁點兒,我就沒了防備,他侍奉的我舒坦,我半睡著伏在水裏,與他閑話道,“皇兒,寡人待你也不薄,你就不能放下你那點私心,好好當寡人兒子?”


    秦宿瑜托著我的手將我往上提了提,我抬起眼皮盯他,他這人真奇怪,跟我說話愛答不理的,臉又紅的跟猴屁股似的,情緒充沛的莫名其妙。


    他幫我洗好後背,伸指托住我的臉慢慢搓,我往他臉上看,“皇兒,你是在害羞嗎?”


    秦宿瑜的手抵在我嘴巴下麵頓住,半晌他挑起我的臉道,“以前都是誰幫你洗的澡?”


    給我洗個澡還要徹查到底,敢情這差事還講究身家背景?


    我還是老實回答他,“寡人年幼時是父皇派來的王嬤嬤伺候,後來寡人大了,父皇看寡人又成了家,再加上王嬤嬤要出宮養老,寡人洗澡更衣就交給了愛妃。”


    我身邊有一堆奴才,可臨到頭能近我身的卻隻得這兩人,父皇說天子的身體不能隨便讓常人見著,除了親近之人能接觸,旁的人最好避著點,以防會遭賊人司機刺殺,到時候想跑都來不及。


    這話說的不錯,我這身體金貴的很,哪能隨意讓人觸碰?誠然秦宿瑜是逆賊,但他說了不殺我,況且他好像極不願給我洗澡,我豈會放過這麽好的報仇機會,我要讓他知道得罪我的代價!


    秦宿瑜的指節在我下巴上摩挲了半天,我覺得癢朝後仰頭道,“好癢。”


    秦宿瑜按著我道,“沾的墨太多,得慢慢搓。”


    我懷疑他借機報複,我抓他的手道,“你手上沒吃飯嗎?寡人被你撓的發癢,給寡人重點。”


    秦宿瑜挑起唇,捏著我往上昂頭,他手下的力加大,我感覺我的下巴肉要被他扒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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