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側頭哼道,“寡人是個幹淨人,才不跟你狼狽為奸。”


    秦宿瑜伸指給我係腰帶,隨手扯過薄毯將我蓋住,“幹淨人成日瞄著女人,什麽髒的臭的都要摸一手。”


    我曉得他在諷刺我,我又不是色狼,我隻是喜歡看人,又沒想做什麽。


    “寡人知禮的很,才不會隨便摸人,比你好多了,你摸了寡人,你還睡寡人。”


    他才是禽獸。


    秦宿瑜長眉微挑,團著我晃,“你要我摸的,我們隻算同寢,敦倫比這複雜。”


    敦倫有什麽複雜,不就是並排睡,我驟然想到穆嫻說過的話,我問他,“愛妃曾經跟寡人說,生孩子得男人出力,敦倫也得男人出力嗎?”


    秦宿瑜緊鎖眉,過一會兒道,“對。”


    我迷惑了,“可愛妃說敦倫隻要兩人躺著就好,要出力,要從哪兒出力?”


    秦宿瑜看著我,沒說話。


    我想這定是個難以啟齒的問題,我作為一個不舉的男人,竟然要向他討教這樣的事,便是被他恥笑我也沒話說。


    不過我得解釋一下,“往先王嬤嬤沒教過寡人這些,你跟寡人說說吧。”


    秦宿瑜嘴唇微張,一時竟沒話。


    我湊近他在他唇角啄一下,“你跟寡人說了,寡人不會和別人說是你說的。”


    秦宿瑜還是沒說,他拉開案桌邊的抽屜,從裏麵抽出一根紅繩,給我紮發,他慢慢道,“以後你就知道了。”


    故弄玄虛,我還不稀罕知道呢。


    秦宿瑜望著我,“夜深了,困不困?”


    他一說,我倒真有些累,我歪他身上道,“寡人不想動了。”


    秦宿瑜翻身下榻,抱著我朝外走。


    我縮到毯子裏隻露出雙眼睛。


    門外候著周歡,他在秦宿瑜麵前膽小的很,連抬頭都不敢,隻打著燈籠給我們引路。


    四周宮娥都似入定般不動,我瞧著順心,悄悄跟秦宿瑜道,“寡人過會兒能吃一碗楊梅渴水嗎?”


    渴水就是水果榨出來的汁水,我一般早膳時能喝上一碗,其實我愛喝這玩意兒,但是禦膳房隻早上供,我有提過讓他們三餐都放上一碗,可秦宿瑜不準,因我吃了這東西就不愛吃飯。


    秦宿瑜轉進紫宸殿內,轉頭對周歡道,“讓禦膳房做碗楊梅渴水,糖少放。”


    周歡應著話走開。


    我是想要多糖,但他看的嚴,我吃的他就沒放鬆過,我吃個糖他都看的比狗還緊,真搞不懂。


    秦宿瑜放我回床,他脫掉曳撒,往浴室裏去了。


    我趴枕頭上看牆上掛的西洋鍾,那鍾擺指在亥時,確實不早了。


    這個大西洋鍾是我父皇在位時,波斯來使進供的,我就見過一次這些外族人,生的金發碧眼,男人胡子拉碴,女人倒是風情萬種,不過也不是我喜好的那種,他們與我父皇交涉時我能察覺出他們對大陳並不敬畏,我朝富強,他們來時沒帶多少東西,倒是帶走了大批絲綢茶葉。


    我曾經問父皇為何要吃虧,大陳在這些蠻夷眼裏是□□上國,不該對他們太好,這樣隻會令他們對我們輕視。


    父皇是這麽跟我說的,大陳幅員遼闊,這些小國便是不服也隻能依附於大陳,正因為大陳是大國瀅,才該有大國的氣度,回贈些無關緊要的禮物,既能彰顯大陳強盛的國力,又能讓他們安分老實。


    父皇說,君王不僅要殺伐分明,也要恩威並施。


    他說這話的時候對我笑了,我至今仍記得那表情,是極其難過的樣子,他摸我的頭,說我終其一生也不會明白這樣的帝王心術,所以他會在走後給我豎起堅實的後盾,讓任何歹人都不敢覬覦我的皇位。


    父皇是個好皇帝,我是個昏君。


    他是對的。


    我歎一口氣,浴室的門開了,秦宿瑜走出來。


    我坐起身,道,“寡人快要及冠了。”


    秦宿瑜嗯著,開了暖閣的門,從周歡手裏接過楊梅渴水又走進來。


    他捏勺喝一口,“太甜了。”


    我慌忙下地站到他跟前,“寡人要吃。”


    秦宿瑜將碗放到桌上,“吃吧。”


    我坐到先舀一勺吃過癮。


    秦宿瑜坐我旁邊,看著我吃,“及冠就長大了,以後不能再冒冒失失。”


    我自來穩重,要不是他激我,我用得著上躥下跳嗎?


    “寡人再穩妥不過,誰見著寡人不讚一句老實人?你帶著偏見看寡人,寡人當然一身缺點了。”


    秦宿瑜搖首笑,正要再跟我說話,門被敲響了。


    秦宿瑜走過去,隔著門問道,“何事?”


    周歡掐著聲兒道,“太子殿下,孫太妃過來了,奴才攔不住。”


    我的親娘啊!我一口悶了楊梅渴水,急著在地上打轉。


    秦宿瑜扯來布給我裹好胸肌,跟我道,“不作聲就好,我來處理。”


    他惹出來的事當然他處理,我才不給他擦屁股,我聽到孫太妃這三個字就頭疼。


    秦宿瑜先開了閣門,我踏過門檻,還沒走幾步路,就聽見外殿孫太妃的哭聲,聲兒大的生怕人聽不見。


    我一個頭兩個大,我回身瞪他,“她今兒晚是不會讓寡人安寧了。”


    秦宿瑜道,“先過去。”


    我旋身走進了外殿,果見孫太妃伏在案桌邊哀哀哭泣,那悲傷的模樣叫誰瞧了都不免動容幾分,我心底卻隻餘譏誚,父皇去世時也沒見她哭的這麽傷心,現在跟我裝,我才懶得慣她。


    我坐到上首,秦宿瑜坐在我左手邊。


    孫太妃哭了一陣沒等來人勸,便息聲起來給我行禮,那動作妖妖嬈嬈的,不看她的臉,我真當是二八少女。


    “陛下,您得替哀家做主啊……”


    我如坐針氈,先望過秦宿瑜,他坐到四平八穩,完全沒受影響,我隻得笑了笑,轉向周歡道,“快給孫太妃倒杯茶。”


    周歡哈著腰過去,想先將她扶起來。


    孫太妃揚手將他揮開,那氣勢一點也不弱,她含淚望著我道,“陛下!太子殿下打了哀家的侄兒,這事您不能裝不知道啊!”


    關我屁事,又不是我打的。


    我搓了兩把手,保持著威嚴,我說,“太妃,你讓寡人給你做主,但據寡人所知,是孫昭先招惹皇兒的。”


    我將話遞給秦宿瑜,他先端著熱茶抿一口,淡淡道,“太妃娘娘求父皇做主前也得先查清是誰的過錯吧,孫昭給孤送男人,您是不是也得給孤一個說法?”


    高,真的高,我暗暗給他豎大拇指。


    秦宿瑜眼皮都沒抬。


    孫太妃驀地起身,氣紅了眼道,“太子殿下說的什麽汙言穢語,哀家侄兒送來的明明是個武士,那武士有一腔宏圖,想入太子殿下麾下,哀家侄兒不忍看他熱血冷卻,才想給您引薦此人,您便是不想收,也不必這般汙蔑他吧。”


    我支著手瞟秦宿瑜,他不慌不忙剝開一隻香蕉放我手裏,慢聲道,“原來太妃娘娘的眼裏,大陳的武士都生的那副不男不女像,您是在侮辱先帝的眼光,還是侮辱大陳的將士。”


    孫太妃被堵住聲,好半天蹦不出一句話,整個人抖得像篩子,我瞧著她是在醞釀什麽。


    我歪身靠到扶手邊,竊聲對著秦宿瑜道,“她要放大招了。”


    秦宿瑜坐正身姿。


    莫名緊張,我也坐正身體,雙目盯著孫太妃不敢動。


    果見孫太妃將帕子隔空一打,跺腳道,“不過一件芝麻點兒大的小事,太子殿下就誇張到先帝和將士們身上,哀家一個深閨婦人能想到那麽多彎彎繞繞?您給哀家加那麽多業障,您的心不會疼嗎?”


    我瞥著她眼角的皺紋,連脂粉都遮不住了,論歲數她比我母妃還要大,父皇常說我母妃乖巧,而她身為長者卻沒一點持重,倒不是我說她不持重不好,女人嬌俏自然是可愛的,但好歹要分場合,她在我們這些晚輩麵前,做出這般姿態,絲毫不得體,要我是父皇,早送她去住冷宮了,這見著個男人就撒嬌賣癡,父皇的頭上遲早要帶點綠。


    秦宿瑜眸色顯暗,“孤在太妃娘娘麵前算晚輩,您不體恤晚輩,還要晚輩心疼您?皇祖父可還在明堂裏看著呢,您這話也不怕他聽見了晚上來找您。”


    孫太妃便又哭起來,“哀家孤苦無依,膝下隻婉兒一個女兒,婉兒畢竟出嫁了,跟哀家到底離了些,這些年也就孫昭孝順,時時入宮陪陪哀家,太子殿下現在不僅撤了他的職,還將他打了一頓,如今他臥床不起,哀家又不能出宮看他,您讓哀家怎麽活?”


    她還好意思說,後宮後宮,那是皇帝的後宮,除了太監一般男人根本不得踏入,結果他孫昭想來就來,他自己的後院隨他進出我沒話說,但我的後宮憑什麽他也能踏入,有本事他讓我也進他後院逛逛,我保證一句話不說。


    我覺得有必要說一下,我清了清嗓子,道,“太妃,這後宮還是要講規矩的,孫昭時常過來,寡人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你得明白,這後宮是寡人的後宮,不是什麽雞鴨鵝都能往裏麵跑,寡人容許孫昭來看您,那是寡人的仁慈,您不能將寡人的仁慈當成理所當然,寡人敬著您是父皇的遺孀,素來不會給您添堵,希望您懂得感恩,不要動不動就把這種事拉出來說,這沒什麽光榮的,傳出去了,別人還會以為您空虛寂寞,不甘守寡。”


    孫太妃眼冒怒火,“哀家對先帝忠心耿耿,陛下就是看不見也應該聽人說過,您不能聽了奸人的話就以為哀家有異心。”


    我還真沒看出她有多喜歡父皇,就像父皇也沒多喜歡她一樣,大家都是場麵兒上做做樣子,私底下該怎麽樣還得怎麽樣,她要真愛父皇,如今就不會這般在我麵前不顧顏麵,說到底她貪戀的是父皇的地位和權勢,隻是慘的很,父皇自先皇後去世就再沒立後,便是我登基,也沒讓她榮升成太後。


    我們父子在這件事上意見出奇的統一,他們老孫家的女人個個作的很,要再讓她爬上去,這大陳還不得被她作翻了。


    從前我當五皇姐是不一樣的,五皇姐雖然作,但待我好,事事也會為我考慮,奈何我從沒看對人,五皇姐和她一脈相傳,就是比她聰慧多了,知道對我表露善意,她就是大尾巴狼的臉還要跟我說自個兒是羊,我除非真腦子有問題才會順著她,要按我說的,我就想將她轟出宮去,後宮自我登基後清淨不少,我才不想她再攪弄渾水。


    秦宿瑜這時突然道,“太妃娘娘對皇祖父忠心耿耿?”


    孫太妃挺起胸脯,朗聲道,“哀家的忠心日月可表,可不像太子殿下暗藏禍心。”


    她可真敢說,孫家給她的底氣,讓她飄了。


    我吃一口香蕉,坐等秦宿瑜懟她。


    隻見秦宿瑜衝著她和藹可親的微笑,啟唇輕聲道,“既然太妃娘娘對皇祖父如此忠心,孤倒想起了件事。”


    我靜看他賣關子。


    孫太妃不由自主地朝後退一步,“……哀家是先帝的人,太子殿下想打哀家的主意,也得顧念先帝,哀家是抵死都不從的。”


    我有點反胃,秦宿瑜要真敢強她,我立馬不認這個兒子。


    秦宿瑜斜眉睨她,“帝陵常年冷寂,皇祖父在裏麵也孤單,既然太妃娘娘思念皇祖父,孤明日就送您去守帝陵吧,也免得您思念成疾,全了您的一片赤誠。”


    我懵了。


    孫太妃呆了。


    秦宿瑜拿走我手裏的香蕉皮,道,“晚了,太妃娘娘明早還要上路,還是快點回去歇息吧。”


    孫太妃抖著肩難以置信,“你,你敢……”


    “有什麽不敢的,您來強逼父皇,您尊重過她嗎?仗著父皇年幼想以言語要挾她,要是沒孤在,您是不是還要讓父皇給孫昭補個更好的職位,”秦宿瑜站起身,望向周歡道,“送太妃娘娘回宮吧,免得走夜路瞧不見跌倒了,還要算在孤的頭上。”


    孫太妃雙目猩紅,她咬牙道,“太子殿下,您都能越過陛下驅逐哀家,是不是下一步就要逼陛下退位,好讓秦氏徹底淪為笑柄。”


    這話說的真難聽,秦宿瑜早跟我明說了,他就想跟我斷袖,皇位什麽的他根本沒想。


    說起來是有點厚臉皮,但他是這麽想的,我的身價可比皇位值錢多了,孫太妃這麽說,完全就是貶低我,太不給我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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