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對,五皇姐該防還是要防,不能掉以輕心。


    雨鳶捧了一隻鍋進來,笑道,“陛下,太子殿下特意交代了讓您喝些雞湯。”


    她盛了一碗過來,穆嫻接過道,“你去給陛下拿衣裳吧,過一個時辰約莫要出去走走,朝臣都等著陛下去到他們麵前走一圈,藏的時間夠久了。”


    雨鳶應著話繞到後屋去了。


    穆嫻給我喂湯,叮囑話道,“今兒都在打獵,就一些老臣候在前頭,太子殿下讓人擺了宴給他們吃著玩,你過去不說話也成,就坐那兒當個彌勒佛。”


    我才不當彌勒佛,我要吃要喝。


    “他們能吃,寡人也能吃。”


    “不會短你吃的,你記住臣妾話,臣妾晚一點回去讓臣妾母親給你做肘子吃,”穆嫻邊給我喂湯邊道。


    殷夫人做的好一手肘子,比宮裏的禦廚做的還想,往先我去穆府,殷夫人最喜做給我吃,我吃了她還會添些給我帶回東宮,說起來,她凶是凶,但給我的感覺就像母妃一樣慈藹。


    我點點頭,“寡人都好些日子沒嚐過殷夫人的手藝了,你叫她見樣都做些。”


    好讓我吃個痛快。


    穆嫻掐了掐我的臉,“美的你,把臣妾母親當廚子待了。”


    那不能,殷夫人算我嶽母,也是我半個母親,廚子豈不是貶低她嗎?好話我還是會說的。


    “殷夫人像寡人母妃一樣,寡人就是睹物思人,吃了殷夫人的肘子,寡人就像吃到母妃做的菜一樣。”


    穆嫻被我奉承的樂嗬,“秦韶,還別說,就你這嘴兒平日不嗆人倒挺招人待見的。”


    我得意道,“寡人向來能說會道。”


    穆嫻喂完湯,推我進被窩裏。


    雨鳶很快拿來龍袍讓我穿好,我下地時腿還有點打顫,不過沒早上那般疼了,有穆嫻攙著我也沒甚事。


    做皇帝有個好,就是到哪兒都不用自己走路,譬如我現在出去,還有步攆等著我,我攤在步攆上,誰也瞧不出我的異樣。


    出了行宮,正見前方空地鋪擺了幾十張席案,老臣們皆坐在其中,瞧我來了,都站起身給我行拜禮。


    “微臣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我端坐在上首,溫聲對他們道,“眾卿平身。”


    老臣們就都坐回到座位上,有好幾人麵麵相覷,最終還是禦史大夫劉慶直身說話道,“陛下,可還怕?”


    我想都沒想,順話道,“寡人怕什麽?”


    劉慶眉尖微蹙起,瞧著在憋氣。


    穆嫻坐我邊上死命的朝我腿上擰了一把,我倏忽疼的驚醒,趕忙在後麵補一句話道,“昨晚的刺客確實算一場驚嚇,寡人現下已經緩過來了。”


    劉慶嘴邊的胡須撲哧撲哧飛,沒被我這話安撫,他硬聲道,“陛下,您已經長大了,就該知道您的安危比誰都重要,貿貿然往外跑,遭人毒殺都是常事,所幸有太子殿下給您擋了一刀,要不然您還能跟微臣在這裏吹嘴?”


    誰不想外出玩,我在宮裏悶的透不過氣,出來一趟多不容易,確實是我做錯了,但他好歹給我留三分薄麵,往先早朝也是他說我,禦史台他最大,見人就說,完全不把我當尊上,我也有脾氣,我還想指著他的腦袋罵呢,說話句句帶刺,就沒句能聽的。


    穆嫻覆著我的手,衝我搖頭。


    我就隻能閉嘴不說了。


    劉慶瞧我不說話,便也沒追著一直訓,隻歎息道,“陛下您不小了,總不能一直要太子殿下給您撐著,您該知事了。”


    我也想知事,可我不是幹政事的料子,秦宿瑜若真放手讓我去做,隻怕天下大亂,我是為他們好,能窩囊就窩囊。


    劉慶勸過後也就沒再添話,隻低著頭喝酒吃菜。


    我有心想恭維他兩句,可又不好說,他也是個實誠人,為我好是真的為我好,操勞了大半輩子,我能讓他舒心點就舒心吧。


    我放眼往席間看,卻見裴煦坐在不遠處,他沒吃喝,隻坐在那兒發呆。


    我和一群老頭沒話,倒能和他聊天,我對他笑道,“駙馬,你不去打獵嗎?”


    作者有話要說:  走劇情啊,走劇情。


    第63章 叫夫君63


    裴煦浸著笑, 垂眸道,“微臣沒打過獵。”


    他說的很平淡,我聽著也沒甚太大觸感,權貴子弟有空出行遊玩, 平民往往為了生計就要煩苦終生, 哪還會分時間來研習這些富貴物事, 他能坐在這獵場,就是他的運道, 駙馬駙馬, 公主的附庸,帝王的馬前卒。


    廢物而已。


    我撚著葡萄丟嘴裏,目光還盯在他麵上,“五皇姐怎麽不來?”


    五皇姐不來就不對, 她不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心慌, 唯恐她又暗地搞事。


    裴煦彎一下唇, 道,“殿下說累,下午要在房裏歇息。”


    累不累的我沒想知道, 不過五皇姐傷心了我卻瞧得出來, 她沒孩子這件事屬實打擊過重, 正常女人聽見都會難過,更何況像她以子嗣為重,孫家能支持她,就是想借著她的孩子來跟我搶奪皇位,她失了這個籌碼,等同於她和孫家將被皇權驅逐。


    倒不一定會驅逐,畢竟孫家的錢還沒被搜盡, 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掙錢,養大國庫,報效大陳,自願當老黃牛被我剝削,我或許還會網開一麵,放他們一條生路。


    我自在的夾著菜吃,差點就要翹二郎腿,穆嫻一巴掌拍我腿上,“吃就吃,還動來動去,有張嘴還不夠,屁股也要開?”


    屁股不開,我屁股現在最可憐,誰也不能動我屁股。


    我乖覺的坐著,不愈答她話,她一個妃子在人前沒點謙卑,我還是皇帝呢,這裏哪有她插話的份。


    穆嫻往我碗裏舀了些白龍曜1,“吃肉。”


    誰還嫌肉少,我劃著碗迅速吞進肚。


    裴煦還望著我,他眼中略含了笑,隻等我吃完。


    我抹一下嘴,衝他道,“駙馬在工部還習慣嗎?”


    我問完就想自打嘴巴,幹的不習慣他也隻能呆著,我就沒打算讓他往上爬。


    裴煦低下頭,嘴邊笑愈深,“尚書大人很親厚,微臣頗受他照顧。”


    我頷首,才想著再跟他寒暄幾句,突聽一聲尖叫,許多蒙麵人衝了進來,為首的手裏掐著一個宮女,那宮女叫的異常尖利,原本我都沒多怕,被她叫的渾身起疙瘩。


    場下老臣已有人站起來,嗬斥蒙麵人,“大膽!竟敢擅闖獵場,誰是你們的頭兒!”


    我有的時候挺敬佩我的這些老大哥,他們從不懼惡賊,便是直麵壞人也能挺直身板,一身正氣,揚指大喝對方,哪怕他們手無寸鐵,這就是膽魄。


    我沒有,我該慫的時候絕不逞強。


    那領頭的蒙麵人扔開宮女,朝我舉著劍道,“殺了狗皇帝。”


    隻這一聲下,那些蒙麵人就都朝著我衝來,我抖擻著身往左右看,想著要往哪邊跑合適。


    穆嫻將我一下拖到後方,她抬手對著嘴吹了一聲口哨,乍聽樹梢鳥驚飛,穆老爹扛著把大刀率人衝了進來,他爆喝一聲,“賊頭!安敢傷我主!”


    我霎時精神振奮,恨不能與他一同作戰,我揚聲叫道,“穆爹爹!快,快來救寡人!”


    穆老爹握起大刀當先砍上來,隨他身後的將士也緊衝進來。


    一時場上大亂,老臣們坐泰然自若地坐在當中,沒一個怯怕的。


    要不然怎麽說薑還是老的辣,見識多了,殺人放火都不會令他們眨眼。


    那些殺手眼看著要落敗,我隻等著他們落網,卻沒想到這些殺手忽然放棄自衛,齊齊朝我衝來。


    他們想我死,即使是豁出去性命,也要殺我。


    我有那麽可恨嗎?


    我沒時間思考這個問題,穆嫻將我推搡開,她從座下抽出一柄劍,一麵替我擋敵,一麵對雨鳶道,“護送陛下和大臣們從左邊走。”


    雨鳶拉著我沿著左邊廊道入裏,我回身去看,那一眾大臣都隨我進來了,我這才鬆了口氣,打打殺殺地事交給穆嫻他們,朝臣不能出事,他們是父皇精挑細選出來的,損失一個我得心痛好一會,不是,心痛一輩子。


    我們入了內室,正見秦宿瑜候在門邊,我見著他更歡樂,正要奔過去,驚變就在這時發生。


    一個太監驟然舉著匕首朝我刺過來,我愣在原地,腳軟地連跑都不會,我的腦中飛速掠過許多幻影,這回死了能不能再重生一次,我剛跟秦宿瑜成了夫妻,他就要變鰥夫,無二無女的,終日抱著我的靈位以淚洗麵,我見不得他這樣。


    我不想死,我要壽與天齊,讓秦宿瑜沉浸在我給他的愛意中無法自拔。


    我拔腿就跑,眼看著就要撲進秦宿瑜的懷裏,那太監朝我猛地扔出匕首,我被秦宿瑜攬進懷裏,隻聽見噗呲一聲,是刀紮進肉裏磨出來的鈍響,我熟悉的很,因為秦宿瑜就在不久之前替我擋了一刀。


    可我沒感到痛,我慌得摸著他道,“你是不是受傷了?”


    秦宿瑜低眉淺笑,“傷的不是我。”


    我立時回頭,就見裴煦倒在地上,胸前正插著那把匕首。


    他竟然替我擋刀。


    我懵然,我之前隻想著他會記恨我,卻沒料到他會以身救我,我把他歸類在潛在的凶徒裏,隻記著他是駙馬,現下他的舉動讓我徒生出內疚,他或許就從來沒想過恨,父皇要他走他不喜歡的路,他就自己去闖出一條他的大道,他想入朝為官,造福百姓,其實也沒什麽不對,哪個男人沒這些夢?他的夢被父皇扼殺了,所以他想再造一個出來,我或許要重新審視他了。


    周歡叫人先將他抬進屋內,其餘老臣也由著小太監送回了住處,雨鳶壓著被製服的刺客道,“太子殿下,這個人怎麽處置?”


    秦宿瑜道,“下巴卸了。”


    雨鳶纖細的手扣在太監下頜上,微一擰動就聽見哢擦聲,那太監嗚著聲往地上倒,卻被她勒緊脖子,隻疼的一張臉發紫,想死不能。


    秦宿瑜牽起我的手,挪步朝他屋走,慢聲道,“送到大理寺卿跟前,叫他今晚審出來。”


    雨鳶說是,旋即便拎起人轉方向往過道走了。


    我跟著秦宿瑜進屋內,直確定沒其他人在場,我才徹底嚷出來,“我差點就死了……”


    秦宿瑜拖來一把交椅,讓我坐下來,他撐在扶手上,凝視著我道,“沒死。”


    是沒死,可我也嚇得夠嗆,一次兩次的,來獵場就沒讓我安生過,這些刺客排著隊來伏擊我,我走哪兒都像是被人盯著,這還能好活?那幕後人就在我身邊,叫我如何放心。


    我將身邊人想了一圈,最終將目標鎖定在秦宿瑜身上,要是這一切全他設計的也能說的通,可我這麽喜歡他,連身子都給了他,皇位更是白送,便是倒插門也沒這麽好的事,他難道還不知足?


    我嚴重懷疑他不知足,我眨巴著眼,將腦袋歪到他的胸膛上,道,“這些刺殺都是你幹的對不對?你就是想嚇唬我,好叫我任你握在手中把玩。”


    秦宿瑜繃著聲道,“我閑的。”


    我瞧他挺閑的,躲屋裏裝姑娘,出事了才出來,明顯是提前知道有事發生,隻我傻乎乎的被他和穆嫻倆人忽悠的團團轉。


    我汲著淚,將胳膊掛他後頸上,忖度著聲道,“你今兒不出門,你就是不在場,誰也想不到是你幹的。”


    秦宿瑜臉沉住,顯出一點笑道,“你整天都胡想什麽?我至於搞這麽大陣仗?”


    當然至於,我看他就是個黑心肝,我一不順他說的,他就能想方設法鎮壓我。


    我把眼淚糊他衣服上,一針見血道,“獵場裏都是你的兵,怎麽還能被人潛進來?你當我傻就好騙,你是不是想把我殺了,你現在就能登基?”


    我這話是隨嘴說的,不過一細想還真有些可能,我現下草木皆兵,他要真殺我,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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