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裏茶香浮動。


    沈淵庭慢慢的閉了眼。他的睫毛還挺長,又黑又翹,好像比寶儀的還好看。傅寶儀起了壞心,用手揪了一根眼睫毛下來,他疼了一下,吸了聲涼氣。


    傅寶儀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大白天的,攝政王不去軍營做他的正事,反而在床上當一隻醉酒的懶蟲,實在是好玩極了。正好給了寶儀一個欺負他的理由。


    沈淵庭的眼皮子動了動。他睜開眼,看著女子如花笑靨,好像是一隻漂亮輕薄的風箏。還好他手裏抓著一條風箏線,要不然她就那麽飄忽著,來一陣風就被吹走了。


    他必須要牢牢抓住手裏的線。


    沈淵庭不安的嚶.嚀兩聲。他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打量四周,手指抓住被褥,說他想去淨房。說著,就要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


    傅寶儀連忙說:“侯爺等等,臣妾為您找個小廝來…”


    沈淵庭甩開她的手:“不!我不!”


    簡直像個胡鬧的孩童。


    眼看他下了床,連鞋都沒穿,就撞翻了一隻茶杯,打倒了三隻花瓶。這到了淨房,還不得把屋子都給拆了?


    傅寶儀急忙追上他,讓沈淵庭胳膊搭在她肩膀上,一隻胳膊環住他的腰,好省點力氣。他簡直要重死了,傅寶儀懷疑他有兩百多斤,這麽著搖搖晃晃,他似乎把所有的力氣都壓在了她身上,酒氣擦過寶儀的頸側,熏都被熏死了。


    傅寶儀喊他:“你站直一點,看著腳底下的路!很快就到了!”


    沈淵庭非不聽話。他甚至把下巴擱在了她脖子上,牢牢的環住她的腰。


    傅寶儀要瘋了。她必須喊個人進來,剛說:“玉……”


    沈淵庭那手捂住了她的唇。他眨了眨眼,好像第一次認識她,一個用力就把寶儀推倒在榻子上。


    榻子鋪著柔軟的靠墊,傅寶儀被前後夾擊,壓的她胸口悶。她覺得自己喘不過氣兒來了,張開嘴咬他的手。


    簾子上的翠珠相互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沈淵庭醉醺醺,微紅著眼,舔.了她頸子一下。他說:“是甜的。”


    傅寶儀打他的背,打了幾下,男人全身的肉硬的像石頭。她喊:“沈淵庭!你起來!你喝醉了!”


    “我沒醉…”沈淵庭喃喃道。他撐著胳膊,俯身打量她,眼裏黑亮亮的。他的指腹好奇的在寶儀嫣紅的唇瓣上廝磨,甚至有些可憐的乞求道:“你能不能親我一下?”


    第43章


    這人是徹底瘋了, 沒救了。


    說完,沈淵庭的臉就慢慢紅了,一直紅到了耳朵尖兒。他把那兩片柔軟如蜜的軟肉吃進嘴裏, 舌.尖舔了舔,又一本正經說:“甜的。”


    傅寶儀推了他好一會兒推不開。他發的酒瘋也太瘋了,完全和平時是兩個人。


    後來, 他吃的津津有味,半天不去淨房, 後來竟然壓著她睡著了。


    傅寶儀用盡了全身力氣, 一腳把他踹到一邊,喘著氣兒。


    她擦了濕淋淋的臉,心想, 這都什麽事兒啊!


    好不容易把如同大山一樣的人趕下去,傅寶儀整理衣衫,瞥他一眼。


    簡直是亂七八糟。


    就讓他再榻子上蜷著吧, 她才不管呢。


    傅寶儀出門去。她對玉珠道:“侯爺在裏麵睡著,什麽時候侯爺醒了,就再給他煮碗醒酒湯喝。”


    “夫人可是要去藥房?”


    “是。你就不必跟來了。今日我去的晚, 回來可能晚些,不必擔憂。”


    藥房,掌櫃在理賬本。見寶儀過來, 他忙起身,笑著:“夫人來了?”


    過了這麽些天, 掌櫃對寶儀這個醫士很滿意。她精通望聞問切, 甚至對疑難雜症略懂一二。他對寶儀作揖:“夫人,是這樣的。店裏正缺一些好藥,小的聽說您府中有紫蘭石斛?可否出個價錢, 賣給店裏?價格是無所謂的。”


    傅寶儀沉思片刻,幾天前趁天氣還未冷的時候,她的確收了一批紫蘭石斛,大概有二十株。她微微一笑:“掌櫃要出多少?”


    掌櫃弓了弓背:“全聽夫人定價。”


    傅寶儀心裏了然。她沉思片刻:“五十金一株。十支起賣。”


    掌櫃:“這……”


    傅寶儀為他算了一帳:“紫蘭石斛珍貴難得,在西洲雲山那邊,常常百兩起賣。您若是誠心想買,我便賣便宜些給你。您舍不得出價,再好的藥,也到不了您的鋪子裏來。”


    掌櫃猶豫,後終於下定決心:“好。便是五百金。等夫人回後,小的將銀兩親送到您府上。”


    傅寶儀道:“直接折合成銀票給我便可,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掌櫃明白了:“是,夫人。”


    傅寶儀必須要攢錢。她要為自己找一條後路。


    她現在弱,隻能靠男人。可有朝一日,男人終究靠不住,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等父親被放出來,她便一走了之,再也不王府受那氣了。


    在藥房呆到近晌午,一直沒見有人送紙條過來。小徒弟為寶儀倒了杯茶,遞到她手邊:“夫人請喝茶。”


    傅寶儀看了小徒弟一眼。見他年紀尚小,不過十五六歲。她便問:“你是幾歲來藥房裏學徒的?”


    夫人問他的話!小徒弟受寵若驚。他垂下頭:“我自幼便在藥房裏。掌櫃師父說我一出生父親母親就不要我了,把我扔在了藥房門口。還好師父人善,留我一條命。”


    傅寶儀覺得他可憐,又見他跑前跑後滿頭大汗,就說:“你也歇一歇,大中午哪裏有什麽人來看病?瞧你跑的滿頭汗,別一會兒中暑了。”


    小徒弟白淨的臉上浮出兩朵紅雲,飛快從屋裏跑了出去。


    夫人不僅生的美,還是菩薩心腸。小徒弟覺得心裏暖洋洋。


    等到晚上,傅寶儀回了攝政王府。沈氏去了白雲觀禮佛,這幾天寶儀沒見過她。


    傅寶儀也極少出門,免得遇見沈珩。每次沈珩看她的目光都很奇怪,搞得她像個始亂終棄的女子一樣。


    玉珠說,沈淵庭晌午時醒了酒,就沒再在府裏留著了,去了軍營裏。


    傅寶儀拿了個帕子繡花。她問:“侯爺不記得發生了什麽了吧?”


    玉珠見寶儀繡花,就用針把燭火挑明亮了些,搖頭道:“侯爺醉的厲害,連自己是怎麽回來的都不知道,應該是不記得了。”


    殿裏寬敞明亮,晚風簌簌。窗台前的金桂花落了一地。


    傅寶儀心裏滿意,有什麽都不如有錢的感覺好。她難得興致好,便提著燈籠,去殿外撿桂花,做個香囊玩兒。


    一輪彎月像被水洗了似的,庭院裏也一片水光,朦朦朧朧,是行駛在雲裏的一搜大船。玉珠手裏的燈籠被風吹滅了,她便回了殿裏,去給燈籠換上新的燈蕊。


    傅寶儀一個人,低頭撿了一朵花,放在手掌心裏,吹幹淨花裏的塵土。金桂花有的開的晚,臨冬天,天氣冷了還開著,香味濃,很適合做香囊裏的花。


    樹上坐著個人,拿著壺酒,看著她。


    是沈珩。


    傅寶儀轉身就走。沈珩笑了:“你現在身份如此高貴麽?連和你說句話都不行?”


    傅寶儀的腳步頓了頓。


    她的確不應該一味逃避,她得把話給沈珩說開,斷了沈珩心裏的念想。


    寶儀轉身,立於花樹下,仰著頭:“上麵風大,你還是下來罷。我和你說話也不用仰著腦袋了,脖子怪酸的。”


    沈珩聽了她的話,從樹上一躍而下。


    庭院裏,一棵花樹,兩個人。


    沈珩喃喃:“那會兒我們都在私塾,你學的快,夫子便讓你看著我抄書,抄完了書才能走。你嫌我看的慢,就自己去園子裏撿花玩。那天,你撿的,也是這樣的桂花。”


    “等我抄完書,天已經黑了。你在巷子口朝我揮手,讓我快點回家。那一幕,我到現在還記得。”


    他想說,傅寶儀就聽著他說,沒有打斷他的話。


    “或許冥冥之中,都是定數,誰也改變不了。嫁給表叔,的確比我好太多。至少能護你周全。”沈珩淡望向她,眉眼含笑,最後,他伸出手,手裏有個東西。


    是一方梅花帕子。


    沈珩拉過她的手,帕子平整的放到她手掌心,很快鬆開,語氣悵然中一絲平靜:“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傅寶儀聽的眼眶子也熱了。這麽些天過去,有太多事發生了變化。她怎麽配的上這樣誠心的,美滿的祝願呀?她收了帕子,點了點頭。


    他也一定能好的,他們都能好。


    沈珩沒有再說什麽,出了園子的門。傅寶儀盯著那道月芽門,心裏微堵,又低頭,看著那個帕子。


    不遠處有一道黑影。


    沈淵庭靠著牆,看著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語氣平靜,道:“他給了你什麽?”


    傅寶儀看不清他的臉。她把手藏到袖子裏,搖了搖頭:“沒什麽。”


    沈淵庭心頭一股怒火席卷而上,他走了幾步,眉眼裏隱藏著慍怒,抓住她的手。


    是一方雪白無暇的帕子。


    像是少女懷春,繡給情郎的。


    沈淵庭的目光結滿寒霜,抓著她的手腕逐漸用力:“一年了,想不到你還是這種樣子。一貫在男人麵前博取可憐,難道勾引本王,還不夠麽?珩兒剛回來,你便按捺不住了?”


    沈淵庭已經很久沒有說出這種話了,好像給了寶儀幾天好日子過。這句略帶鄙夷的話,又把她重新拉回最開始的那些天。傅寶儀今天格外心堵,不想回絕他什麽,福了個身,轉身想走。


    “侯爺說什麽,妾身便是什麽吧。”


    她這副無所謂的樣子著實刺痛了他的眼。


    那股火苗在他心裏燒啊燒的,把他殘存確的理智全都吞噬。沈淵庭把那帕子擲在地上,恨不得撕碎了。他上前幾步,掐住她的下巴:“你做了本王的妾,就要守婦道!”


    傅寶儀覺得好氣又好笑。她仰著頭,語氣比往日清冷:“侯爺會休了一個不守婦道的賤妾麽?”


    “你簡直癡心妄想!休了你…”


    休了你,不就是放了你麽?


    傅寶儀真不明白,他哪裏來的那麽大的恨意。她仔細想了想,怎麽想也想不明白。她都是個賤妾了,也沒什麽好說的,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樣子。


    沈淵庭把她抗在肩頭,三兩下回了側殿。玉珠著急跑過來,沈淵庭勃然大怒:“本王不叫你們,誰都不許進來!否則扔去亂葬崗喂野狗。”


    攝政王從來沒有這麽生氣過。往日,王爺如同春風一般和煦,如今,他卻紅著一雙眼,像個地獄修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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