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控製的隻有自己。


    所以,她要不要和圖南說明自己的心意?


    他十有八九會很驚愕,不知所措。但就此開始,他就再也不能隻把她當成姐姐了,他必須考慮清楚,他要把她放在哪一個位置上。


    他可以暫時想不明白,但總會有一個結果。


    他要是喜歡她,那很好,他們快快樂樂地在一起,他要是不喜歡她,雖然不太好,但從此以後她絕不允許自己再為圖南牽腸掛肚,她沒準可以找別人開始一段感情,那個時候,圖南隻是她的弟弟,他隻需要為她送上祝福就好。


    總之,她不能永遠糊裏糊塗地和圖南就這樣僵持下去,她要找個機會和他說清楚。


    但,什麽是合適的時機呢?


    想到這裏,楊枝的思路又一次卡死了。


    決定了找圖南表明心意後,楊枝再也不複之前的煩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緊張,每次見到圖南的時候都手心冒汗,想說,不敢說,踟躇不已。


    圖南和她說話的時候,她想,這次算了吧,他這麽高興地和她說話,若是現在講了,以後大概不會有這樣的情況的,再等一等。


    圖南不和她說話,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她想,算了吧,她把他巴巴地叫過來一本正經地表露情感真的太尷尬了,應該還有更好的時機。


    終於,她拖到了圖南臨走之前一天,仍舊沒有說出一個字,圖南什麽都沒有感覺,楊枝的嘴裏都被自己急出幾個泡。天底下沒人比她更恨自己膽小如鼠,也沒人比她更心急如焚。


    這一天午後,楊枝又剛剛補完陣,不想下山麵對其他人,頹然地坐在一塊石頭上吹風,默默地跟自己較勁生氣。


    正在咬牙切齒自己捶自己大腿的時候,小狐狸忽然從她身後的草叢裏鑽了出來,窩在她的腳邊,叼著一根木頭玩得不亦樂乎。


    楊枝看它這麽無憂無慮的樣子,歎了口氣:“你這樣真好,沒有其他喜歡的狐狸,咬著樹枝都夠開心了。”


    小狐狸停下了啃咬樹枝的動作,眼神迷惑地看著她。


    它這樣的眼神讓楊枝覺得好像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的東西。左右它也不懂,她又實在悶的慌,她對它說一說自己的想法應當也沒什麽吧?


    楊枝彎下腰,兩隻手支著臉,一邊看著旁邊的雜草一邊緩緩地說:“我很想和他說一說我的想法,我不想太激動,也不想太難過,隻是和他平心靜氣地說我很喜歡他,不是作為姐姐,而是作為一個姑娘。”


    “……”小狐狸的眼中漸漸露出了震驚的神色,嘴裏的樹枝掉了下去。


    “我下定了主意,但我又不敢,哪怕列了計劃,定好了時間,我也怕我叫住他之後就改口說其他事情。”


    楊枝看了一眼小狐狸,突然笑了一下:“要是他會讀心就好了,我站著,讓他讀,他讀出什麽樣就是什麽樣,讀完之後,他要走要留都隨他。可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情。要他知道我就必須開口,可是開口太難了。”


    說完了之後,楊枝點了點小狐狸的腦袋:“你明白我現在的心情嗎?”


    問完她自己又笑了,它一隻狐狸,隻會吃喝玩樂,給隻蘿卜都能高興半天,這些事情它怎麽懂?


    卻沒想到,小狐狸卻放下了樹枝,拿爪子拍了拍她的腿。


    楊枝朝它看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狐狸的兩隻眼睛裏寫滿了恨鐵不成鋼,她懷疑自己看錯了,眨了眨眼,專門朝它眼睛看去。


    小狐狸迎著她的目光,也不躲避,甚至是比她更加專注地盯著她。在楊枝察覺出不對,想要挪開視線的時候,她就已經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了。


    接下來,楊枝的意識異常地模糊,她好像在做夢,身體像是被其他的靈魂占據了,不聽使喚地朝前走。但驅使身體的這個靈魂似乎不太擅長用兩足走路,摔了好幾跤,吃了幾口灰,折騰了好一會兒才能喝醉酒一樣地晃晃悠悠下山。


    但漸漸就好了,等走到山下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步伐很穩健了,她穩健地來到了圖南的院前,然後,一腳踢開了門,囂張地邁了進去。


    楊枝被嚇得清醒了不少。


    她被小狐狸附身了?


    怎麽會,她從來沒發現它還有這個功力。


    楊枝心裏隱隱地覺得害怕,她想要爭取控製身體的能力,但無論怎麽嚐試都沒辦法,她隻能清楚明白地看著自己推開了圖南臥室的房門,大刺刺地走了進去。


    此時,圖南正在睡覺,雙目緊閉,神色安寧,完全沒有因為她的到來而蘇醒。


    楊枝隻能任由她的身體走到床邊,壓低了上半身,而後大喝出聲:“圖南,醒醒,老子有話要跟你說!”


    楊枝:“……”


    作者有話要說:小狐狸,yyds。我說過它的作用你們想不到(快樂飛走


    當然,表白必然不能是它表,楊枝的心事要楊枝自己說才行。


    上一次下山,她追著圖南,生怕他遠去,飛到她看不見的地方,為此心思不定,生出憂慮甚多,現在想來其實有


    第33章


    圖南的眼睛緩緩睜開了, 他的眼睛自小帶著琥珀色,看起來比尋常人要清透動人,初醒時眸中帶了一絲迷蒙, 又有些可愛。他緩了緩才對準了焦, 起身站在楊枝麵前,疑惑地說:“姐姐, 方才是你在說話?”


    方才楊枝體內還很囂張的靈魂在圖南清醒之後倒是收斂了許多,不再大呼小叫, 楊枝能夠明顯地感覺到它似乎在努力地醞釀演技,她心裏一陣發慌。


    片刻後, 她發覺自己的臉皮好像莫名地發熱, 眼睛裏快要醞釀出盈盈的水意, 還駭然地看著自己的手漸漸地抬了起來,五指前伸,並攏,抓住了圖南的衣袖,仰著頭看他, 口中吐出了一個非常柔媚的“圖南”。


    楊枝簡直瞠目結舌,她沒想到,小狐狸居然上了她的身,要來替她和圖南表露心意,而且從它的表現來看,似乎很會這種事?


    不,她必須要盡快收回身體的控製權,即便她想要和圖南傾吐一切,也要她自己來說,況且眼下這個情況, 如果任由小狐狸這麽作妖下去,隻怕表白不成,臉先丟了一地。


    楊枝簡直不顧一切地在身體裏運氣,嚐試溝通意識和肢體之間的聯結,還努力地將小狐狸的意識扔出去。


    小狐狸大概也知道自己要被扔出去了,居然一邊和她掙紮,一邊堅強地從嘴裏擠出幾個字:“我,喜——”


    幸好,它沒能替楊枝說完,楊枝及時地收回了身體。


    魂魄歸位後,楊枝立刻鬆開了握著圖南衣襟的手,反過來支撐著自己大喘氣。


    圖南疑惑地問:“姐姐,你剛才要說什麽,怎麽沒說完?”


    楊枝都不敢抬頭,仍在喘氣,現在這個情況真是太糟糕了,她想要飛快地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把一切都一筆帶過,但現在她什麽都想不出來,隻能死死地低著頭。


    怎麽辦,怎麽辦?


    怎麽——


    對,她可以說,我希望你下山之後注意身體,安全回來。


    楊枝抬起頭,張開嘴,準備這麽說,但下一刻,她又頓住了動作。


    她想說的真是那麽不疼不癢的話嗎?明明不是。


    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此刻,她已經站在他麵前,周邊無人,她還要等什麽時機呢?


    世界上有萬全的時機能把保證她必然會收獲到想要的回應嗎?沒有,決沒有。她遲早要麵對這個場景,要做這件事。


    那麽,她不能等了。


    這個時機不是明日,不是未來,就是此刻。


    楊枝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看著圖南,聲音虛弱但語氣堅定:“有件事我想和你說很久了。”


    “……”圖南意外地看著她。


    楊枝語速極快破釜沉舟地說:“我很喜歡你,不光是姐姐對弟弟的喜歡,還有作為一個姑娘對一個男子的喜歡。”


    圖南的眼睛瞬間睜大了。


    楊枝一點點地看著他的眼神變化,由不明白變成懷疑,再由懷疑變為吃驚,最後又化為一片沉寂,他垂著眼睛,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屋子裏一片沉默。


    在無邊的沉默裏,楊枝在心裏數著時間,越數,一股從來沒有過的空虛就越是強烈。


    太安靜了,誰說點什麽吧,這樣的安靜會讓人痛苦的。


    最後,還是楊枝主動地扯起一絲牽強的笑,她看著圖南,道:“那麽,應該和我料想的一樣,你從來都沒有往這方麵想過,對我也沒有其他的感情,是不是?”


    這一次,圖南的回話倒是很快:“是。”


    楊枝聽著他的話,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隻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其實都是意料之中,所以也沒什麽關係。


    本來就沒抱著希望來。


    正在楊枝出神的時候,圖南突然皺了皺眉,靠近她:“你身上不對勁。”


    楊枝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的手指就已經搭在了她的身上,貼著脖頸處的筋脈插入她後腦的發間,一股靈力從那裏湧了出來,遊走她全身。


    片刻後,圖南的眼一冷,臉上瞬間顯露出從未有過的暴烈怒氣,他收手拔劍,滿身殺意:“那隻畜生上了你的身,說出那些話作弄人,它該死!”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拿著劍朝門走,雖然距離後山還很遠,殺意凜然的劍氣已經充溢劍身,幽藍的劍刃亮得駭人。


    楊枝都來不及難過,聲嘶力竭地喊:“你回來!”


    圖南回頭看她,他的眼底甚至都有一絲淡紅。


    楊枝:“和它無關,它隻是玩玩而已,那些話……”


    她還沒有說完,圖南就搶了她的話鋒,他拿著那把銳利無比的劍,但目光居然帶著一些看不清的祈求:“剛剛那些話,不是你說的吧?是那隻臭狐狸搗的鬼。是不是?”


    楊枝差點苦笑出來。


    她可以否認,否認之後就可以把剛才的一切都抹去,體麵地繼續做他姐姐,看圖南的反應,他應該也隻是想讓她做姐姐吧,所以現在才會那麽激動害怕,他怕他們的關係破裂,以後難以維持。


    她要成全他嗎?要退回去嗎?在她終於走出來之後。


    最後,楊枝看著圖南,堅定地說:“不,是我自己說的。”


    她一步步地走近他,站在他身側,仰著頭看他:“今日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出自於我本意,如果你無法接受,抱歉。”


    說完,她就繞過圖南,沉默地走了出去,圖南在她身後仿佛一根木頭,一動不動。


    楊枝維持著自己的身體,安穩挺拔地走出圖南的院子,步伐沒有一次停頓,身體也不曾有絲毫彎曲,她沒吸鼻子,也沒流眼淚,靖安師父來找圖南從她身邊走過,她甚至還能對他笑一笑,打個招呼。


    但她知道自己是什麽感受,她好難過,她找不到任何詞語來形容自己的痛苦,但她真的好難過,難過得都快要叫出來,滿喉嚨裏都是淚,她把它們都咽下去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楊枝坐在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一口地喝完了,她一邊喝一邊寬慰自己。


    好了,現在就是等,等圖南以後會不會有什麽變化。雖然她已經確定他過去沒喜歡她,但未來不一定,或許他後知後覺,現在一個人在屋裏慢慢發現其實他是喜歡她的。


    或者直接開始尋找下一個目標,當初那些人怎麽樣,能不能找出一個和圖南差不多的轉移一下注意力……


    她想來想去,越想越昏沉,喝著水還覺得幹渴,索性放下杯子躺上床睡了。


    但這一覺也睡得不好,睡著醒著,翻來覆去,頭暈目眩,鼻子堵嗓子幹,她懷疑自己病了,但修仙之人怎麽會病,大概是心境有些亂,她隻要冷靜一點就好。


    她迷迷糊糊地從前一日黃昏躺到了第二日近晌午,這期間圖南沒有來找她,她也不想他來找她,她甚至一時間都不想見到圖南,雖然馬上就到他下山的時候了,但楊枝一點兒起身去送他的想法都沒有。


    她害怕見他,他此刻應該也不想見到她。


    那就互相成全,她繼續睡,把他出發的時間睡過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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