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氣的是狐媚子輕飄飄一句話,竟然將野外媾的醜事摘的一幹二淨,反過來狠狠將了自己一軍。


    他本是一鄉下人,雖口舌厲害,但罵人畢竟是一門藝術,這會兒竟然不知該如何反駁,於是捂臉插腰,恨道:“你……你!竟敢打……”


    “此鞭是打你對我家妻主不敬!”裴元紹冷聲打斷他。


    “倘若不是你不守貞潔,我如何會罵那窩囊廢……你家妻主?”


    “許家姐夫口口聲聲說在下與人野外媾和,可有佐證?”


    許春小眼大睜,衝著他啐了口唾沫,聲音瞬間尖細刻薄起來:“你個小蕩夫,自己是什麽樣子心裏不清楚?佐證當然有,既然你不要臉麵,我也不介意,扯下你這遮羞布。”


    他說完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扔到裴元紹腳下。


    “瞧瞧,此乃昨日漿洗衣物時,我家妻主長衫內掉落之物。逼問後,妻主坦白從寬,此荷包是你親手縫製,前幾日與我家妻主歪纏,不慎掉落於她身上。”


    裴袁紹覷了眼地上荷包,針腳細密,圖案繁複,忽的笑出聲,滿麵花枝亂顫,笑完依靠在木門邊,眼角滲出絲淚。


    他並沒有看許氏,隻是衝著圍觀的人群,用了絲內力,朝著人群外圍一位中年女人喊道:“許家姐姐,您不出來解釋一下嗎?明行素來不會針線活兒計,何來如此精致的荷包?您這誣陷可是要殺了明行的命呐!我何時與你生仇,你竟要如此汙我名聲?如今你妻夫二人如此辱我,居心何在?”


    圍觀的村民順著裴元紹的視線看過來,赫然在人群外圍發現了許春的妻主許富貴。


    許富貴黝黑的麵部青青白白,見自家夫郎將事情鬧大,人盡皆知,便知不妙。這會兒被裴元紹越過人群,當麵質問揭穿,心虛的別開眼。


    她臉色難堪又鐵青,狠瞪了一眼叉腰叫囂的敗家夫,衝開人群,粗臂拉著許春的手,往外拖。


    許氏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眼看著這事兒另有隱情,他還欲不依不饒,抬頭便見自家妻主警告的視線。


    許富貴性格暴戾,他若真不聽話,妻主混不吝起來,便又是一陣毒打。想到木棍打在身上的疼痛,仍許氏再如何口舌利索,也終是閉上嘴。


    村民們都是相熟之人,看著許富貴的神色,便知柳氏八成沒有說謊。


    看熱鬧還有反轉,真比那說書先生的故事還精彩。


    圍觀的村民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回過神兒,開始竊竊私語。


    “唉!柳氏今兒也是遭了無妄之災,他雖為人輕佻了些,卻也不是什麽女人都可以?”


    “就李富貴那模樣,柳氏如何看得上她,也就許氏信以為真。”


    “我就說嘛,前幾日,眼見著許富貴去了村外,與隔壁李家村哥兒有說有笑,怎麽今兒便搭上柳氏!原來真是冤枉!”


    “柳氏平日雖是和村子內諸多女子有說有笑,那不也是人長的如妖精一樣美,女人們見色起義,上前搭話。即使如此,可也沒見過他與誰媾和,潔身自好著呢!畢竟這要是真的與人歪纏,他縣裏那位姘頭如何能繼續要了他?”


    “對對對,如此對比之下,柳氏也不過是個可憐人!”


    ……


    周圍村民七嘴八舌,裴元紹唇邊勾著笑,也不再繼續聽,他關上門,不遠處的灌木叢,依舊有一抹身影隱匿,躲藏的位置一變不變,蠢貨!


    他不著痕跡的瞥了一眼,將大門“啪”的一聲關上。


    當年鮮衣怒馬,風華絕代的明德長帝卿,即使自一年前落馬後醒來性情大變,流連美色,卻也不是阿貓阿狗都配得上他。


    平日輕佻,女人們湊上來,看的順眼逗個樂嗬可以。但是也絕不會令鄉野村婦碰上一片衣角。


    身為曾經盛極一時的長帝卿,他即使好色,這“歡好”的對象可以是縣令嫡次女玉麵女君關雲雲,卻不能是粗野大婦。否則,更容易引來宮內那位好弟弟的懷疑!


    演戲半真半假方才完美。


    自以為深暗其道的裴袁紹,在很多年後,為自己此時的真情演繹留下了諸多心酸的淚水。


    -


    卻說這邊廂,裴元紹關上門,回頭,便看見,院子內唯一的大榕樹下,放著把破舊的搖椅,柳長寧愜意的躺在上麵,小口啜著杯中的熱水。


    夏日炎熱,熱水入喉,額頭上又沁出細細密密的汗,汗水順著她的額發從臉部輪廓滑下,沒入地裏,悄無聲息。


    裴元紹眼中盛著詫異,他從未見過她如此淡漠的神色。


    此時仔細打量,失控的感覺愈發強烈。


    心中疑惑,麵上卻不顯,他一步一緩的向她走近,眉眼上挑,勾唇打招呼:“妻主醒了?”


    對麵之人掀了掀眼皮,凝了他一瞬,蠟黃色的臉上麵無表情。


    一月來,兩人雖同處於同一個屋簷之下,卻無甚多交談。


    以往皆是她支支吾吾,結結巴巴,湊合著上前搭話。


    如今他主動詢問,卻熱臉貼上冷屁股。


    裴元紹唇邊的笑淡了兩分:“妻主今日不用去地裏幹活,早膳可做了?”


    昨日她睡著了,無人做飯,他僅吃了關雲雲前幾日托人從縣裏送來的茶餅。


    柳長寧這下臉上倒有了表情,她抬眸,茶色的眼中暗含機鋒,冷聲反問:“你想讓我做早膳?”


    紅衣男子理所當然的點點頭,他摩挲著腰間的火鞭,眼角的一尾淚痣,抖了抖,襯的那張如玉的臉,勾魂攝魄。


    柳長寧撇了撇嘴,美則美亦,隻可惜是個爛人。


    “我去做飯,你做什麽?靠美色賺得廚案上那幾塊生肉?”


    她斜晲了他一眼,語氣平淡,說出的話卻格外不留情麵。


    長帝卿裴元紹唇邊的笑意僵在臉上,那抹桃花眼內的豔豔波光消失殆盡。


    複又看了一眼搖椅上的女人,見她麵無表情,麵露譏嘲。


    氣的唇角勾出深深的弧度,笑容危險:“妻主何意?是怪責明行不擅烹飪之術?”


    柳長寧不置可否,她伸手擋住越來越烈的日光,日頭高升,灼的她臉頰有些發疼。


    她撐著身子,站起來,衝著裴元紹抬了抬下巴,指了指屋內:“這裏熱,去屋裏談,正好有話對你說!”


    這村女想幹什麽?


    裴元紹被明裏暗裏嘲弄一番,氣的笑容險些控製不住。


    他愣了愣,再抬頭時,她已跨入黃土壘成的台階,入了正堂。


    他眯著眼,慢悠悠的跟上。


    ――


    柳家這四間土胚房,年代久遠,土壘的屋角已落下不少土塊。


    屋舍內還算幹淨,但是撲鼻的潮氣卻怎麽也擋不住。


    說是正廳,其實廳內統共隻有一方桌案,一個缺腳的八仙桌,並幾張破舊的長凳。


    乍一眼看來,稱得上一句家徒四壁。


    柳長寧很是奇怪,就男主這長相,想嫁一富戶為侍,再簡單不過。


    為何會挑了原主這樣一醜挫窮。


    如今她自己穿越過來,身臨其境,想要翻看原因,卻發現關於原主娶回男主的記憶支離破碎,模糊不清。


    而小說中的描寫,就更是簡單,很多事情一筆帶過。


    想不明白,柳長寧也沒有執拗,左右今日這攪家精不能留。


    見他進來,柳長寧歪頭,覷了他一眼。指著堂下的木凳,說了句:“坐!”


    裴元紹挑眉,習慣性的勾唇,那抹弧度刻板搭配在豔豔絕色的臉上,恰到好處的勾人。


    隻可惜,柳長寧隻淡淡一瞥。


    她側身取來桌案前晾幹的筆墨,緩步走來。頭頂那條泛黃的發帶,在風中搖曳,襯的整個身子搖搖欲墜。


    便宜夫郎是位附庸風雅之人,這間家徒四壁的土胚房內,筆墨紙硯,字帖書籍是有的。


    院外喧鬧那會兒,她去他房內找來筆墨寫了這一紙修書,如今宣紙上字跡已經晾幹。


    柳長寧將手中的休書遞過來,茶色的眼定定的與他對視,直截了當:“和離吧!”


    第6章 她不行


    裴元邵接過宣紙,低頭,一眼便見著宣紙上的大字,唇角的笑意倏然僵在臉上。


    他顫著手,指腹緊緊的捏住宣紙邊沿。


    沒時間仔細閱覽宣紙上的內容,一雙墨眸定在宣紙中規整漂亮的字體上,暗藏機鋒。


    對麵之人嘴唇一張一合,他竟一個字也未聽清楚。


    滿胸腔的震撼,浮於眼中。上半身僵直的端坐於木椅之上。


    村婦柳長寧……她會寫字?


    宣紙上的字體,柳體楷書,字體骨力遒勁,結體嚴謹,風骨自成一派。若非刻苦鑽研,普通人寫不出這樣的字來。


    裴元紹仰頭,凝著近在眼前臉色蠟黃的女人,手指宣紙,顫聲問:“此字乃妻主親手所書?”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與她對視,桃花眼內泛著絲不易察覺的波光。倘若她會識字,且字跡有如此高的造詣,那她會不會是三年後學富五車,治世之才的柳丞相?


    畢竟曆史上大器晚成的朝臣不在少數,前朝範太夫,而立之年讀書識字,五十之齡成三朝元老。


    那麽她會不會也是大器晚成?


    亦或往日的平庸僅是假象,她任勞任怨,予取予求,步步退讓同他一樣,僅是偽裝。


    隻是為了在她那大姨一家極品親戚麵前,迫不得已藏拙。


    裴元紹自動腦補陰謀論後,心緒震蕩,連唇邊的笑也懶於維持。他直起身,撫平身上的褶皺,略顯緊張的站立於她身前,等她答話。


    柳長寧抿唇,她狐疑的覷了他一眼。


    此人如小說中描述的一般聰明,一眼便看出了休書字跡的端倪。


    以色事人,又心機重重。


    心思重,演技佳。女子在他眼中或許僅隻是一枚攀附而上的工具,物盡其用後,便會毫不留情扔掉。


    她雖然不知道原主身上有何特質值得他攀附而上,卻明白倘若原主當真是一位才貌雙全之輩,這喜惹事生非的哥兒,便更不會輕易放手。


    現在這回兒提出和離,如何也不能有半分差池。


    畢竟她得改善這具身體的體質,每日吸取日月精華,強身健體,這容貌,也必會逐漸改變。


    倘若便宜夫郎一直住在她家,朝夕相處,則恐露出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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